牧者密續 第227章 第一次下墜
第227章 第一次下墜
就在這時，樓下突然傳來了一聲槍響。緊接著又是一槍。
艾華斯心中微微一緊。但他下樓的腳步卻並沒有變快，反而變慢了許多。
他悄無聲息的靠在牆邊，躡手躡腳的下樓。同時將大衣下的手槍拔出，將其微微低垂、隱藏在自己稍大一些的袖口陰影中。
和艾華斯來時不同，門口已經點亮了油燈。
他遠遠看到，一個有著棕褐色頭髮、五官深邃而英俊的年輕人正拿著槍站在前台。槍口的硝煙還沒有完全消散。
而原本趴在前台的那個瘦弱青年，則以扭曲著姿態、向後倒在了架子上，已經失去了生命。他的額頭和胸口各有一槍，鮮血緩緩浸出。
他若有所察、微微側頭，便看到了安靜站在牆邊的艾華斯。
那個高大而又強壯的黑髮男人，正如同雕塑般筆直的站立著。大廳的燈火投射過去，讓他一半軀體隱藏在陰影中。
年輕人見狀，瞳孔微微一縮。
他將手中的槍直接丟在了櫃檯上，攤開雙手以示友好。
「冷靜……艾格尼先生。不要攻擊我，我的武器已經放下了。」
年輕人沉聲道：「我們是一邊的。」
「你認識我？」
艾格尼緩緩說著，一步一步走下了樓梯。
他的腳步遲緩，踩在有些破舊的木質地板上，發出吱嘎吱嘎的聲音。但也因此給了人巨大的心理壓力。
正在這時，屋外一陣電光落下，透過窗戶剎那間照亮了艾格尼的臉。緊接著便是隆隆的雷聲。
「我是雅各布·亞歷山大。《牛與港灣》報的一名記者……」
說到這裡，他見艾格尼那緩慢而沉重的腳步仍然沒有半點要停的意思，便下意識退了半步、說出了更精確的情報：「我是說，我認識上一層的你。
「我知道此刻的你與上一層的伱不同，所以我猜我們是一邊的。我想你是……活銀？」
「繼續。」
艾格尼簡短的說道。
雅各布頓時鬆了口氣。
「既然你這麼說，我想我們確實是一邊的，對吧？」
他連忙繼續解釋道：「是這樣的……你可能不知道，每一層的時間流速、或者進入的時間節點是不同的。至少是不對稱的。因為在另一重歷史上，我已經與『你』交流過了，我還進行了一些實驗、確定了一些規則——」
「你見過204號房裡吵架那對夫妻了嗎？那個女人就是藍花楹，但她現在還不是。她之前從更高層下來到了我那一層，我們已經對過情報了。之後我想她很快就會下到這一層……她可以為我的話佐證。
「我殺死這個前台的理由很簡單。因為我認為他是梅林——或者說，我認為不能讓他成為梅林。
「根據我的調查，這間旅店裡的人，分別是202房裡你和你的女兒戴雅，再加上203房的老監察，204房的那對夫妻，205房的舞女，再加上206號房的我……正好七個人。201是空房、再算上這個前台，就沒有其他人了——廚房裡沒有人、地下室也沒有人，我都已經找過了。」
記者先生舉起雙手，語速極快的認真說道：「既然如此，那麼多出來的這個前台就是一個不安定因素。
「梅林說，他會『隨時進入任何一層夢境中任何一人的角色身體』。但他並沒有說『進入的一定是我們七個人中某個人的身體』，因此我們並不能排除前台。
「而考慮到梅林不能進入已經被我們操控的軀體，如果有人降臨的話他也會被擠出去、那樣立刻就能看出他是不是梅林。從這點考慮，我們需要儘量排除掉我們七人之外的所有人。因為他是邊緣人，是不會降臨『正主』、因而無法驗證真偽的人……你能聽懂我的話嗎？」
看著艾格尼仍然緩慢向著自己走來，記者的額頭上都出了些汗。
他無奈嘆了口氣，放下了手：「算了，你想的話就把我殺了吧。看來和你說不通……這也是一種情報。」
而艾格尼也將手槍抵在了他的額頭上。感受到冰冷的槍口的抵近，記者閉上了眼睛。
「——砰。」
艾華斯用嘴巴模擬著槍聲。
他似笑非笑看著閉上眼睛又驚愕睜開的「記者」：「我親愛的偵探先生，似乎對我的腦子很是沒有自信啊。」
「……你是？」
「我是狐狸。」
艾華斯笑眯眯的說著，毫不顧忌自己泄露身份的問題。
「原來是你小子——」
記者咬牙切齒的說著：「沒事就喜歡嚇唬我是吧？」
「還沒有人下來。」
艾華斯沒有回答記者的話：「還蠻鎮定的啊。還是說……他們耳朵不太好，聽不到槍聲？」
「也說不定是害怕了，所以躲在屋子裡呢。」
記者冷靜了下來，繼續分析著：「狐狸……不，為了防止你的身份泄露，我還是先叫你艾格尼吧。
「聽好了，艾格尼。長話短說——既然我們每個人都出現在不同的夢境中，那就說明每層夢境的原始住民只有一人。而只要出現另外一人，就說明這裡至少不是頂層。同理，出現的人越多，也就說明越接近底層。」
「不錯。」
艾華斯點了點頭：「但還有一個問題。正如你所說的——一方面，各層的時間流速不同、或者說開始的時間點不同。這就會導致進度不統一。
「而且，我們中如果有人出現在高層，卻沒有勇氣下來……比如說璐璐。那會不會讓我們以為當前還沒有降到底，但實際上只是有人還沒到？」
「那就要用排除法了。」
記者思考了一會，認真說道：「因為考慮到，如果不快速跟其他人講清楚原理的話……或許會有人將這一層所有人都殺掉。所以我決定快速下降……事實上我已經下降了兩層。
「我最初的那一層，並沒有看到任何人。我為了不錯開和其他人見面，就立刻自殺並向下一層。而在上一層，我見到了藍花楹。而在那時，我懷疑前台是梅林……因為他在故意拖延時間，找藉口想要讓我多等一會。」
年輕的雅各布眯起眼睛：「我想要做個實驗。於是我跟藍花楹說好之後，先殺死了前台、又通過自殺來到了你這一層。」
「你在驗證兩個前台是否一樣，對吧。」
艾華斯回道：「如果兩個前台不同，那麼就說明其中一個是梅林。」
「沒錯。而只要再下一層，就可以知道哪個才是正常的前台了。」
「但你忽略了另一種可能——前台也有可能是我們中的某個人。」
艾華斯慢條斯理的說著：「而且隨著你的驗證，梅林也有可能更完美的偽裝成前台。」
「——所以，我選擇將前台殺死。」
記者答道：「無論如何，都可以減少變量。不僅如此，我還會在每一層都將前台殺死。他如果是晉升者，那就讓他自己告訴我。」
「……原來如此。我明白你的想法了。」
艾華斯眯起眼睛。
如果前台不是晉升者，那麼殺死前台可以增加梅林的附身成本；如果前台是晉升者，那麼他如果被殺死就會帶著記憶落到下一層。
「從這個思路來判斷，我們也可以將任何人都這麼殺一次。既然我們出生在1-7層、而目標是0層。也就是說哪怕我這裡是1層，我們也至少可以再死一次。」
艾華斯思考著：「只要在死後有記憶，就可以證明自己是真的吧？」
「但這裡要排除一個變量。」
記者接著冷靜的說道：「如果有人聲稱自己自殺並下來到這一層，但他的上一層沒有人可以驗證他的身份——那麼就有一種可能，即他是假裝降臨、實則偽裝成降臨者的梅林。
「我考慮到了這個問題，所以與藍花楹互相交流時確定了密令。以此印證我們的確互相交流過，都是從上一層落下來的。
「但即使如此，也會有另外一個問題……」
「——時間差。」
艾華斯接道：「你等待藍花楹下來的過程，同樣也是在拖延時間。而按照之前的推論，拖延的時間越多，下層就變得越不安定。」
記者先生打了個響指，滿足的笑道：「正是如此。」
「所以你有什麼計劃？」
艾華斯問道。
「——很簡單。」
與艾華斯的祖父同名同姓的記者先生答道：「我們一起死，一起活。」
說著，他將桌上的左輪手槍拿起，對準艾華斯的額頭。
「如果你不是梅林的話，你就是真正的狐狸。」
記者平靜的說道：「我們直接去下一層——等藍花楹下來，看到我們這個姿態肯定就明白髮生了什麼事。她也會找一個人結伴互相殺戮，彼此印證。
「我和藍花楹能彼此印證、我和你能彼此印證，而她也能帶一個人。如此一來，我們就確定了四個人的身份……只需要將梅林從剩下三個人裡面排除就好了。」
「……呵，兩人隊嗎？可以，那就聽你的。那我們就去下一層再調查吧，夥伴。」
艾華斯輕笑一聲，毫不畏懼的舉起手槍、同樣對準了記者的額頭，隨後用另一隻手將記者對準自己額頭的槍口下移到心臟。
「你先開槍吧。」
艾華斯淡然道：「我就算心臟中槍，也能瞬間開出槍來。」
「好。」
記者嘴角微微上揚。
短暫的停滯過後，大廳接連傳來了兩聲槍響。
就像是儀式剛開始時一樣……艾華斯感覺他的意識在黑暗的深海里緩緩下沉。
隨後，他突然感覺到了些許窒息。他猛然驚醒，像是從水中鑽出、激起浪花。
——他像是打了個盹，睜開眼睛。
他的背後傳來一聲極輕的聲音：「爸爸……？
「……你怎麼不穿衣服？」
艾華斯看著擺在自己面前換下來的浸水的衣服，嘴角慢慢上揚。
他回過頭來，張開雙臂、展示自己已經換好的新衣服：「我這不是好好穿著衣服呢嗎，戴雅？」
戴雅怔怔愣了一會，慢慢點頭：「對哦……」
「你怎麼會覺得我沒穿衣服呢？」
艾華斯並不生氣，只是耐心詢問道。
「……我不知道。」
戴雅有些苦惱的捂著額頭：「我好像做了一個噩夢……夢到爸爸光著身子，在河裡游泳……」
艾華斯走過去，輕輕摸了摸她的頭髮。
「沒關係的。」
他溫聲說著：「好好睡吧，晚安。」
他的指縫之中，戴雅的茶色的頭髮細而軟，摸著給人以溫暖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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