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者密續 第147章 重獲新生的尤利婭

    第147章 重獲新生的尤利婭

    將莉莉的事處理好之後，艾華斯也沒有跟她一起前往學校。

    反正今天的假已經請完了，那不如在家裡陪尤利婭休息一下了。

    之前艾華斯在家時，尤利婭時不時就會抱著她的布偶，跑到艾華斯這裡來和他一起睡。

    她當時的身體總是很熱，甚至都不用抱著、只是躺在旁邊就像是一個散發著騰騰熱氣的暖爐。冬天還好，但夏天就會讓艾華斯很難受。甚至偶爾還會烤的艾華斯口乾舌燥、嘴唇開裂。

    但他也從來沒有拒絕過尤利婭。

    因為艾華斯深深了解，自己所承受的痛苦比起尤利婭根本就算不得什麼。兩人從孤兒院時期互相扶持、直至今日，早就有了深厚的感情。

    可尤利婭的痛苦，艾華斯卻無法進行分擔。從六七歲的時候開始，她就開始一直發燒，整個人幾乎始終處於虛弱狀態。

    若是換一個人，或許靈魂都會變得像是花朵一樣枯萎。抑鬱、焦慮、暴怒都是輕的，忍受不住痛苦而向家人發火、摔東西甚至想要自殺都很正常。

    但尤利婭卻從未如此。

    她越是痛苦、越是憂鬱，靈魂就越是璀璨。

    尤利婭忍受自己所承受的所有痛苦，將其全部轉化為求知慾。

    數學、物理、建築學、地質學、歷史、鍊金術……

    她喜歡那些讓她有思考餘地的東西。那些讓她足不出戶也能感受整個世界深厚質感的學問。

    艾華斯去尤利婭臥室里看望她的時候，她要麼是在拆解養父高價買回來的電器——至少在阿瓦隆，許多電器都是稀缺品，能用上電燈和電話的家庭也並不多。

    但當時才十一二歲的尤利婭，已經成功拆解並拼裝回去了電風扇、收音機、電話、電熨斗、留聲機和照相機。

    那時的艾華斯還沒有恢復前世記憶……他經常坐到尤利婭旁邊，看著她去拼裝那些電器。看著那些碎片在她靈巧的手上重新恢復成整體，就會感嘆這如同魔術般的技藝。

    而每當那時，尤利婭就會淺淺的笑著。像是個優雅的小淑女。

    她那精緻的小臉上會露出滿足的笑容，眼睛像寶石般璀璨發光。

    比起聰明到肉眼可見的尤利婭，艾華斯深刻感受到自己的才能不足。在尤利婭痛苦的時候，他什麼都做不到，只能看著她、低聲安慰。

    後來他才明白，尤利婭並不需要安慰。她足夠的堅強，能自己調整回來……她所需要的只是陪伴。

    因此每當尤利婭格外痛苦時，艾華斯就會陪她一個晚上。當尤利婭因為頭痛而醒來的時候，艾華斯就會輕輕捏住她的手或是摸摸她的頭，跟她低聲說一句「我在，別怕」。

    ——直到今日。

    艾華斯安靜坐在床上，坐在尤利婭的邊上翻看著書。他靠在枕頭上，收著左腿。左手扶著書脊，將書輕輕放到膝蓋上。

    書的封面上，用金色的鳶尾花語寫著《六經通解》。

    房間中無比安靜，只有時不時響起的翻頁聲、以及幾乎弱不可聞的艾華斯的呼吸聲。午後的冬日陽光灑在床邊的桌上、灑在艾華斯的頭上，曬的艾華斯頭髮微微發熱。他白金色的柔順頭髮，在陽光下顯出一個金色的輪廓。

    當尤利婭醒來時，她睜開眼所看到的便是這樣的景象。

    她怔怔的睜大眼睛。

    頭不痛了……

    甚至全身的皮膚和骨頭也都一起不痛了。

    身體也不再虛弱，雙手不再無法用力握緊。她的呼吸不再灼燒氣管，心臟不再沉悶、不再喘不過氣。腦中時不時響起的幻聽也一併消失了。

    尤利婭感受到了飢餓。那是她幾乎從來就沒有過的食慾。

    尤利婭的身體那麼單薄、那麼虛弱，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她從來就沒有食慾，甚至有些厭食。

    這就是……健康的身體嗎？

    那一瞬間，淚水從尤利婭的眼中流出。

    艾華斯突然聽到了細微的啜泣聲，他立刻將書合上並放到一邊，關切的問道：「怎麼了，尤莉？還有哪裡不舒服嗎？」

    尤利婭用力的搖搖頭，然後撲到了艾華斯懷裡。

    小小的啜泣聲驟然變大，只是悶在艾華斯的懷裡、只有艾華斯能夠聽到。像是積蓄了十幾年的委屈一股腦的涌了出來。

    一直悄無聲息坐在沙發上看書的莉莉，也抬起頭來有些憐愛的看向尤利婭。

    唯獨在這時，他們這些莫里亞蒂家族的人，才能真切的意識到……原來仿佛什麼都懂、什麼都能學會的尤利婭小小姐，終究也只是一個十五歲的小女孩。

    艾華斯感受到了尤利婭那種釋放著的情緒。他放心下來，呼了口氣。

    他緊緊抱住尤利婭，下巴輕輕擔在她的後腦、閉上眼睛。像是過去哄她睡覺那樣，輕拍著尤利婭的背。

    過了好久，她才終於平復下來自己的心情。

    她默不作聲從艾華斯懷裡抽了出去，掏出手帕低頭認真擦乾自己的臉。

    「我好高興，哥哥……」

    她發出輕柔的聲音，但不再像是過去那樣軟軟糯糯。那種輕飄飄的聲音並非是她本身的聲線，而是她因為厭食和無力而產生的病人的虛弱感。

    「不是因為你治好了我，而是因為我還能繼續陪著你。不會在某時某刻……突然離你而去。

    「真的。我之前就隱約感覺到，那天可能已經離我不遠了……」

    嘴上說著悲觀的話題，討論著自己先前的死期。

    可尤利婭的眼睛卻像是閃著光：「但我現在，我終於能繼續活下去了……太好了。」

    頭一次徹底遠離了死亡的陰影。

    此刻的尤利婭，就像是破繭而出的蝴蝶。艱難從繭殼中掙脫，張開蝶翼、終於得以振翅飛行。

    她整個人的臉上都顯露出一種明媚而充滿希望的光輝。這讓她顯得如此美麗。

    「一個十五歲的女孩，在她花一樣的年紀，本就應該理所當然的、快樂的、充滿希望的活下去。」

    艾華斯摸了摸她的頭，輕聲說道：「這是這個世界虧欠伱的。我替你奪回來了。」

    而尤利婭並不回應。她只是眯著眼睛像是小狗一樣，低頭認真蹭著艾華斯的手。

    終於，艾華斯也再度抱住了尤利婭，深深呼出一口氣，抬頭望天。

    「我其實也好怕。」

    艾華斯坦然答道：「因為我其實也不確定，我是否能夠封印你體內的幻魔。我也不知道這樣是否你能夠平安無事……

    「但我也隱約感受到了，你可能已經到極限了。那種不詳的預感讓我變得急切、變得焦慮。讓我沒有用其他人做實驗，就直接將第一次機會用在了尤莉你的身上。

    「感謝司燭，感謝蛇父……也多少感謝一下墮天司。我真的成功了。」

    這是在儀式開始之前，他絕不敢說出來的話。

    那可能會折損尤利婭的信心，也有可能會讓他自己畏縮——嚴格來講，他做過實驗的只是抽取幻魔力量製成的幻魔卡，而不是封印大罪之獸的大罪卡。

    在如今墮天司尚未隕落之時，它是有可能會失敗的。

    艾華斯只是跨越了這種對失敗的畏懼，懷揣著必勝的決心將其完成。

    但如今他已經贏了，就可以坦然的回頭盤點一下自己的心路歷程了。

    艾華斯嘆了口氣：「讓我後怕的是，我在儀式中看到你的確已經到了極限。如果你再度失控，就無法再安全封印了……悖焰之蝶將徹底吞噬你的生命。而在封印之後，照明術則告訴了我、你的身體究竟已經糟糕到了什麼樣的程度。

    「你的軀體像是被悖焰之蝶蛀成了空殼。就像是蝴蝶的繭，裡面的營養幾乎已經被抽乾了。」

    而在這種情況下，尤利婭的生命卻能迸發出那樣璀璨的火光……

    艾華斯是由衷對自己的妹妹感到了欽佩。

    如今尤利婭已經擺脫了纏繞在她命運上、意圖置她於死地的危險枷鎖。她那同時在均衡、智慧、奉獻、超越上都有才能的靈魂，也將迸發出屬於她自己的光輝。

    她可以成為一名鍊金術師，也可以成為一名法師。因為尤利婭的體內仍舊殘留著些許悖焰之蝶留下的火焰，這會讓她的火焰天生就比其他人更為熾烈。

    而等悖焰之蝶發育完全，脫離幼生期……艾華斯還可以將它的力量重新灌入尤利婭體內。

    牧養法並不會導致艾華斯自己的力量永久變弱，但他必須謹慎挑選自己有限的牧養名額。

    就如同莉莉就很適合影魔的力量。

    最適合悖焰之蝶力量的，毫無疑問就是尤利婭。

    「對了……達德呢，哥哥？」

    尤利婭突然想到了她那奇怪的小熊布偶。她離開了她的布偶，就感覺有些不適應。

    達德是在阿瓦隆很流行的兒童漫畫《布朗局長》中的角色。

    它是白色的，臉圓圓的像是熊一樣、卻有著長耳兔一樣低垂著的大耳朵。它的臉上打著一串像是縫合線一樣貫穿整張臉的大叉，而兩個眼睛則是個小叉。看上去像是噶了一樣。

    這在那個漫畫裡，是一個笨蛋一樣的反派角色。艾華斯也陪著尤利婭看過那個漫畫。

    它在設定上是像傑森一樣不死的怪物，會拿著一把屠宰刀追殺主角——主角是一隻叫做「布朗」的棕熊，是一位監察局長。但達德非常的弱，以至於每次見面就會立刻嗝屁。以至於變成了一個搞笑角色。

    但不知為何，尤利婭卻非常喜歡它。之前艾華斯也問過她，但尤利婭總是避而不答。

    如今艾華斯再度問出這個問題，尤利婭終於給出了答案。

    「……沒有什麼特別的理由啦，硬要說的話、算是一種迷信。」

    尤利婭有些難為情的摸了摸自己低垂在前額角的一縷頭髮。

    「我只是覺得……我和它很像，都是白色的。眼睛都是紅色的，身體也都是破破爛爛的。」

    女孩小聲說道：「我希望我能像它一樣有著旺盛的生命力，殺也殺不死。」

    ——那只是女孩無比質樸的，想要活下去的欲望。

    這是尤利婭從未在艾華斯及其他家人面前展示過的，無比強烈的求生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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