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去接他們吧。讀爸爸 m.dubaba.cc」陳靜向蘇紅提議。
蘇紅一臉吃驚:「去接他們?去接誰呀?」
陳靜說:「你說去接誰?他們的飛機將於明天下午四點抵達上海國際機場,我想去看看。」
蘇紅的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要去你去,我不去……我不能見他,一見到他,我……我就有種抬不起頭來的感覺了。」
陳靜態度強硬:「你不去也得去!」
蘇紅神色苦澀:「去又有什麼用?就算見到她,又能說些什麼呢?」
陳靜的神情也跟著變得苦澀,低聲說:「去看一看總是好的……至少知道他還好,沒有受傷,那就夠了。」
蘇紅最後還是被說服了,第二天下午,兩個人早早請了假,開車前往國際機場候機大廳。蘇紅是讓陳靜連哄帶拽拽過來的,她真的不想面對曹小強,因為她不知道自己該如何面對他,但陳靜表示有福同享,有難同當,你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不要緊,給我站台就行了。於是她苦著臉被陳靜拽進了機場。
機場裡很熱鬧,盧安達大屠殺震驚了全世界,成為新聞媒體關注的焦點,很多記者奮不顧身進入盧安達採訪,結果慘死在暴徒的屠刀之下,短短三個月里,遇難的記者竟多達三百多人,這絕對是有記者有史以來最為悲慘的一段日子。不過這嚇不倒記者,越是危險就意味著可供挖掘的新聞素材越多,新聞的價值就越大,這不盧安達的局勢稍稍穩定一點之後,各國記者便蜂擁而來,把盧安達政府給煩了個夠嗆,鐵牙犬小隊就沒少為解救被叛軍劫持的記者跟叛軍大打出手。由於路途太過遙遠,自身活動能量有限,絕大多數中國記者都沒能趕到盧安達去,這是莫大的遺憾,現在援助盧安達的團隊回來了,他們當然要趕過來採訪,希望能從這些政府工作人員嘴裡挖掘一些高價值的新聞素材,以填補這一遺憾。
這人山人海的場面把陳靜和蘇紅給嚇得不輕,我的乖乖,就算是迎接國際巨星,也不過如此吧?她們不斷說著「麻煩讓一讓」,使出吃奶的勁往前擠,試圖擠到前排去。當然,這是不可能的事情,人太多了,比她們強壯的比比皆是,就她們這小胳膊小腿,怎麼可能擠得過人家?給擠得一身大汗,離前排還是遙遠得很。
而就在這時,廣播響起:「從達累斯薩拉姆飛往上海浦東國際機場的航班已經在機場降落,請前來接機的家屬人員作好準備!」現場氣氛一下子就火爆起來,所有人都在往前擠,陳靜和蘇紅像兩條小小的沙丁魚,被夾在中間身不由己地向前移動,氣都透不過來了。機場安保人員全力維持著秩序,同樣是滿頭大汗……氣氛太狂熱了!終於,一大批援助盧安達的醫療人員拖著行李箱,神情的些疲憊地出現在大廳,記者們歡呼起來,長槍短炮都對準了他們,鎂光閃耀不斷,如同電光,刺得人睜不開眼,無數個話筒伸過去,各種問題如同一百挺格林特火神炮火力全開,讓人無法招架……真的,得罪誰都別得罪記者,他們都不用跟你吵了,幾百個記者圍過來一個問你一個問題就能讓你崩潰!
陳靜和蘇紅使出了九牛二虎之力,終於突破重重障礙,來到了前排,極力在人海中尋覓著蕭劍揚和曹小強的身影。然而,這是徒勞的,連影子都找不著。陳靜急了,用力擠開幾名記者,擠到醫療團團長面前,大聲問:「請問一下,那些士兵呢?那些士兵怎麼不跟你們一起回來?」
團長一臉蒙逼:「士兵?沒有什麼士兵啊,我們就是一個醫療團,所有成員都是正兒八經的醫護人員,哪有什麼士兵?」
蘇紅擠上來比劃著:「就是那七名士兵,在大屠殺發生之後的第一時間就進入盧安達,營救了一批被暴徒團團包圍的中國僑民的士兵啊,他們怎麼沒有跟你們在一起?」
周圍的記者們瞬間安靜了下來,無數道目光集中在這兩個女孩子身上。帶隊的武官上前一步,對蘇紅說:「姑娘,你在開玩笑麼?這種玩笑可不能隨便亂開,我們從來就沒有什麼士兵去過盧安達!」
蘇紅脹紅了臉,大聲說:「有!我說有就有!因為我和她就是那批獲救的僑民中的一員,我們奉公司之命前往盧安達分公司工作,大屠殺暴發之後我們和眾多盧安達平民一起被困在加拿大維和部隊開設的安全區里,跟外界斷絕了一切聯繫……到後來,加拿大維和部隊也撤走了,留下我們這些手無寸鐵的平民,被數千暴徒包圍,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就在我們已經絕望了的時候,那些士兵突然出現了,冒著被暴徒撕成碎片的危險進入基加利,用麻醉氣體迷翻了包圍我們的暴徒,將我們從那座煉獄般的城市中帶了出來!這些都是我們親身經歷,在我們身上發生過的,怎麼就變成不存在了呢?」
全場一片寂靜,所有目光都集中到了這個瘦小的女孩子身上……貌似這位的身上好像有著價值更高的素材啊!採訪那些醫護人員聽他們講述怎麼救人叛軍怎麼殺人有什麼意思?想想吧,上千平民被幾千暴徒團團包圍,危在旦夕,一批特種兵突然從天而降,神不知鬼不覺地進入已經變成煉獄的基加利,將他們從虎穴中救出來,這比什麼好萊塢大片都要刺激啊!
帶隊的武官神情變得嚴峻,對蘇紅說:「姑娘,別鬧了,你的故事很精彩,但是很遺憾,我們沒有哪怕一名士兵在盧安達活動過!」
蘇紅憤怒了:「你在睜著眼睛說瞎話!為了救我們,他們是受過傷流過血的,甚至差點就沒命了,你們不能把他們當成是隱形的!」她嘶聲叫:「曹小強,你出來,我要見你!」
陳靜卻沒有叫嚷。她同樣很憤怒,都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鐵牙犬小隊在盧安達救了上千人吧?然而卻被當成什麼也沒有發生過,國家甚至不承認有士兵在盧安達戰鬥過!想到蕭劍揚身陷重圍,身負重傷仍在死戰的身影,她的心口就在絞痛,只想跟蘇紅一樣指著那些官員的鼻子罵:「你們不能把他們當成是隱形的!」但她終究沒有罵出口,因為她隱隱約約的聽到有直升機螺旋槳的轟鳴聲……她顧不上跟這些人糾纏下去了,不顧一切地轉身,推開擋在她前面的人,以最快的速度衝出機場,望向天空————
天空中,一架噴塗著八一標誌的直升機正拔地而起,飛向遠方。
她怔怔的看著這架直升機,神情苦澀。雖然不知道都有些什麼人坐在上面,但她認定,蕭劍揚就搭乘著這架直升機,正不知道飛往哪裡。
原來,他和他的隊員真的跟著醫療團回來了,只不過剛下飛機就上了直升機,連見一面的機會都不給她。
蘇紅追了出來,看到的只是一個漸漸遠去的黑點。
「他們走了……」陳靜聲音沙啞,失魂落魄。
蘇紅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抱緊她,輕聲說:「想哭就哭吧。」
陳靜搖了搖頭,眼淚卻斷線珍珠一樣往下掉。
一大幫記者扛著長槍短炮追了過來,沒有幾個人有心情去採訪醫療團了,這兩個女孩子在盧安達的經歷對於每一名記者而言,都是無價之寶,有一桌滿漢全席等著自己,誰子才會留戀用米糠捏的窩窩頭!
陳靜猜對了,蕭劍揚、曹劍強等人一下飛機,就上車來到千米之外,在那裡,一架直升機已經恭候多時了。大家上了直升機,馬上起飛,絲毫不拖泥帶水。
他們並不知道在機場裡有大批記者等著從盧安達歸來的醫療團,更不知道不少崇拜英雄的女孩子已經準備了鮮花,獻給這些在戰火紛飛中救死扶傷的勇士們。其實知道也沒用,鎂光燈、鮮花、掌聲、歡呼,這些都與他們無緣,國家是不會允許他們出現在公眾面前的,他們只是一群不存在的士兵。
在盧安達經歷了太多血淋淋的殺戮,看到了太多屍山血海的慘狀,回到國內,看著藍天下那座正在蓬勃發展的大城市,所有隊員心裡都有些感慨。蕭鴻飛難得的正經了一回:「還是如平好……看著這些沐浴在和平的陽光下的城市,再想想盧安達的慘狀,我真的很慶幸自己生在一個和平的國家。」
92號冷然說:「真的和平麼?不見得吧?」
確實,這個國家並不和平,每年在西藏的雪域高原,在南海的萬頃波濤之中,在滇緬邊境的密林里,在西北地區的茫茫戈壁中,都上演著無數次慘烈卻不為人所知的廝殺,國與國之間的碰撞永無休止,這種廝殺也永遠不會停止。和平是個好東西,哪個國家都想享有它,然而它卻是極其昂貴的,每維持一天,乃至一分鐘,都需要有人去為此付出代價,否則它就會像美麗而嬌氣的花朵一樣,迅速凋零。
曹小強碰了碰蕭劍揚:「為什麼不在上海停留一下,去看看……看看你的弟弟妹妹?」
蕭劍揚淡淡的說:「只要他們都好就行了,以後有的是見面的機會,不必急在一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