犀香記 二十九、鴟尾

    賣藝人武功沒廢之前來自贔屓堂。一次任務沒有完成,按黑白閣的規矩該死,期間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他沒死,只是武功被廢重新去了蒲牢堂。

    在那兒,他用一年時間學會了採生折割的秘技並成功炮製出屬於自己的「畜生」。為了重返黑白閣,他必須來到了鬼鎮,經歷新人的入閣之路。好在他曾是贔屓堂最優秀的殺手,鬼鎮的秘密盡在掌握之中,所謂的新手劫殺對他來說不過兒戲。

    賣藝人成了鬼鎮的異數,唯一一個白日在鬼鎮散步不會遭到劫殺的「新人」,同時也是蒲牢堂所有新人想要活下去的希望。他很強大,卻有弱點,最怕別人說他幹不了什麼。偏偏蕭寶兒犯忌,當著他的面兒就說猴子連唱歌都不會……這可把他惹惱了,狠打猴子不說,順帶恨上了蕭寶兒。他鼓動蒲牢堂的新人,以帶著他們走出鬼鎮為誘餌,說服他們來園外樓殺死蕭寶兒一行。

    囚牛堂的人先到,蒲牢堂的人隨後而至。

    兩方埋伏的正好,卻被蕭寶兒在屋內的一番動作誘了出來。彼此一照面,兵刃上手,眼瞅著就要開戰,蕭寶兒適時的跑出了房間,一下子暴露在可以劫殺的範圍之內。

    說時遲那時快,兩方人手持兵刃全向蕭寶兒招呼過去。何伯瞅了姚溪桐一眼,道:「公子的問題有答案了,解決目標人物明顯優於處理內部矛盾。」

    「喜鵲應付得來那麼多人嗎?」

    「難,此人輕功見長,其餘一般,老奴的身手看來瞞不住了。」何伯說著就要衝入後院幫蕭寶兒解圍,姚溪桐輕輕搖頭,「等等看,我想知道喜鵲是否對我們隱瞞了實力,畢竟他是太皇太后的貼身侍衛。」姚溪桐將一身武功隱瞞的極好,他擔心喜鵲會和他一樣,其真實實力遠比他們所見要高。

    喜鵲非常不情願的躍到蕭寶兒身旁,剛出現就被人團團圍住,看模樣僅能自保。蕭寶兒總算想起夜裡不能出房間的警告,抱著抓住的東西就往屋裡跑。殺手怎會讓她如願,百八十種武器朝她襲來,就見她艱難地在殺手襲擊中找尋生路,每一步都走的險象環生。

    姚溪桐有些忍不住了,正要示意何伯出手,只聽平地里「哐」地響起鑼聲,渾厚的聲波像獅吼般震人心顫。說時遲那時快,蕭寶兒的身旁突然就多了個人,那人提著蕭寶兒把其扔回房間並再次發出獅吼……黑衣黑褲的殺手隨著獅吼消失的乾乾淨淨。

    姚溪桐疑惑地看著那人,「這兩兄弟是什麼情況?不是說後院不在保護範圍內,為什麼要出來救人?」

    何伯道:「幸虧老奴沒有出手。」

    「武功在你之上?」

    「無常榜上可排前三。」

    姚溪桐納悶了,「他們兩人的武功都那麼高?還是……」

    「公子,老奴更傾向於饕餮兩人的武功並不一樣,能排天下前三的武功可不是隨隨便便就能練出來的。」

    姚溪桐一聲喟嘆,「黑白閣果然不一般,真想見一見梅石任,或許他正待在鬼鎮。」

    蕭寶兒被扔到房間門口,回頭一看殺手沒了,她嘚瑟的把抓住的東西由抱改掐,興沖沖地跑到姚溪桐房間,「皮襖子,這是什麼東西?也是人變的嗎?」

    姚溪桐接過蕭寶兒手中那隻奄奄一息的動物,把懷裡的絲帕扔給她,「擦擦臉,不知道自己一臉是血嗎?」

    蕭寶兒驚訝地把頭伸到屋中的銅盆那兒照了照,確實滿臉是血,鼻子,眼睛,耳朵都在出血,還好血量不大,乍看很像是別人的血濺到了她的臉上。銅盆里水溫正好,她直接將臉浸入水中,拿著姚溪桐的帕子抹了抹,漂亮的臉蛋又恢復了光鮮亮麗。

    「瀟瀟,你也不問問就用那水洗臉,不嫌髒嗎?」

    「是你用來洗腳的嗎?」

    「不是。」

    「那還行!」

    姚溪桐腹誹道:蠻夷就是蠻夷,聽說北遼的女子只有出嫁那會兒才洗澡,也難怪一個公主會那麼不講究……

    「瀟瀟,你幹嘛要和一隻貓鼬過不去?」

    「貓鼬?是什麼?」


    「貓的一種,主要生活在沙漠,以蛇蟲鼠蟻為食物。這東西每天都得進食,不吃就會死,我看你抓住這只是被人帶進鬼鎮的。」

    看著奄奄一息的貓鼬,蕭寶兒剛想開口討要,姚溪桐又道:「這傢伙最擅打洞,你是從哪兒捉來的,說不定附近還有……」一隻不夠,惦記上一窩,蕭寶兒把想說的話咽了下去。

    姚溪桐隨手把貓鼬扔給何伯,不經意的問起,「你受傷了?」不問還好,這麼一問倒把蕭寶兒的眼淚問了出來。她沒有受傷,估計是被姚溪桐說中了,體內經絡承受不住洶湧的內力就會自爆,身體出血難說就是自爆的前兆。

    「你哭什麼呀?不是好好的嗎?」

    蕭寶兒不好意思說出自己的猜測,此時的她早沒了吃竹蠱時那視死如歸的勇氣,她拉開衣袖把嫩白的手臂伸到姚溪桐面前,「這東西咬我,你看,還在出血。」

    「洗臉也不記得洗洗傷口,髒不髒啊!去,過去洗洗。」

    「疼,你幫我洗!」

    蕭寶兒是個漂亮姑娘,難得嬌滴滴一回兒,倒讓姚溪桐看呆了去。何伯悄無聲息地走了,沒了他的干擾,姚溪桐不客氣地把蕭寶兒拽去洗乾淨手臂,又幫她上了傷藥,順帶訓斥了她的魯莽。

    「這個還你,先前就是聞著你的荷包才沒有睡著,還是你留著防身吧!」姚溪桐看著荷包神色複雜,這東西有異香,卻不是拿來提神醒腦的,是擔心蕭寶兒被人擄走方便追蹤的。

    「留著吧,權當我送你的禮物。」

    蕭寶兒揣著荷包走了,她的猜測沒錯,身上出血確實是竹蠱有關。多年打拳早已拓寬了她的經絡,竹蠱在她體內可以被吸收利用……對餮來說,她只是難得一見的容器,並不想她使用這份內力。

    殺手圍攻時,餮將她扔入房間,看似簡單的一拖一拽就已經封住她的奇經八脈,確保內力不被使用。無巧不成書,姚溪桐那個荷包匯集了多種珍稀草藥,其中一味正好與竹蠱相衝,也就是說餮不但沒有封住蕭寶兒的奇經八脈,反而幫忙疏通了經絡。

    夜色深沉,饕的臉色比夜色還要黑上幾分。他衝著餮一陣咆哮,埋怨他不該當著那麼多的殺手的面兒展示功夫,這樣一來很可能會暴露身份。餮對他的話不為所動,認真翻看著手裡的一卷羊皮。

    看見羊皮,饕又有了話茬,說餮瘋了,竟然相信賣藝人給他的這卷食經是真的……並為此壞了黑白閣的規矩,讓賣藝人活了下來,還把他送去了蒲牢堂……

    餮還是一言不發地看著羊皮出神,饕一把搶過羊皮,大聲叫囂著,「你倒是說話啊!」餮直勾勾的看著羊皮,根本無視饕的怒吼,輕聲說,「信不信我把你吃了?」

    聽到這個吃字,饕的神情頗為複雜。那年大水,他為了活命把母親吃了,為了讓弟弟活下去,他把母親的肉勻給了弟弟一些。

    災荒之後,兄弟倆都活了下來,原以為他們可以這樣平平淡淡的活一輩子。直到遇見梅石任,那人洞悉了他深埋於心底的秘密,並將這個秘密告訴了弟弟。從那之後,弟弟瘋了,吃肉就吐,吐了又吃,著魔的時候還會割自己的肉吃。

    弟弟嗜吃,走火入魔般尋找著世上所有烹飪肉類的方法。兩人練習同一種武功,他沒什麼成就,弟弟卻能突飛猛進,不消幾年就拉開了很大的距離。奇怪的是,梅石任讓他成為了饕餮,管理園外樓。卻讓弟弟去負責九分堂,成為黑白閣只聞其名不見其人的堂主鴟尾,專門負責追殺黑白閣沒有完成任務的殺手。

    陪伴著越來越陌生的弟弟,他覺得那些背叛黑白閣的殺手都已經被其吃了,稍有不慎他也會成為弟弟的食物。

    「為什麼要救那個姑娘?」這話終於問到了點子上,餮的目光又恢復了柔和,「她看起來好好吃!」

    蕭寶兒大清早被牛肉湯的香味兒勾醒,匆匆抹了臉就湊到廚房,園外樓的後廚不比御膳房差,烹飪工具應有盡有。上汽的蒸籠里蒸著他們隨身攜帶的饃餅,鍋里煮著牛雜碎,何伯正看著剩餘的牛肉出神。

    她問:「今兒的食譜想到了嗎?」何伯搖搖頭。「等著,我一會兒過來做菜!」說完她就蹦蹦跳跳的跑到院子裡打拳。

    藏在門後的姚溪桐十分不解,「院子裡就只有一頭吧?」隨即又問:「她不知道這是桑吉?」

    何伯道:「公子,我們等著公主來做菜?你說公主會做什麼菜?」

    姚溪桐沒有說話,滿臉疑惑地找答案去了。

    蘇蘇在泡早茶,粉白的小臉看不出昨夜是否好睡,纖細的指尖在氤氳的茶氣中飛舞。聽到姚溪桐問話,頭也不抬地說,「知道,怎麼會不知道?」

    「那她怎麼……」

    一個整日桑吉,桑吉喊著,閒暇還會給牛洗澡的人怎麼能如此無動於衷?問題還未出口,蘇蘇譏諷的看著他,「權力頂端的人,誰不冷血?別說是頭牛,就算死的是我或你,保准她眼睛都不眨一下。」

    姚溪桐訕訕的笑了,書沒少看,蕭寶兒卻是他第一個近距離接觸的上位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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