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色菜,自然選用當地食材加上當地的烹飪方法。
蕭寶兒看著一桌子有酸有辣的食物,完全不知道筷往哪兒插。
田霽見她吃不慣,讓人找了幾個熟透的馬蒙做了碗甜湯。
馬蒙加水搗成果泥,再放入透明的涼粉以及些許碎冰,清甜涼爽的口感實在美味。
蕭寶兒一口氣喝了兩碗,叨念道:「用這碗甜湯搭配烤羊排,一定很好吃。」
入夜之後,氣溫下降不少,田霽提議四處走走。看見蕭寶兒有些遲疑,似乎不敢相信他敢在樹下散步,不禁自嘲道:「從小到大見過很多中蠱之人,天大的膽子也被那些人奇奇怪怪的死法給嚇沒了一半,先前實在失態」
蕭寶兒瞧他可憐,忍不住牽著他的手問:「跟我說說蠱毒到底是怎麼回事,這些年你一直和烏族死磕就因為蠱毒?」
田霽點點頭,最先講的事兒居然是田橫之死。
田橫未死之前,誰都不知道烏族早已滲透到了皇室內部。
莫仙子就是蠱人,她到壽仙宮的年紀特別負責檢查蠱蟲的侍衛沒發現她有問題,也不會想到那么小的一個人早已被種了蠱蟲。
這種蠱蟲很特殊,只有被種蠱的人來了月信,體內的蠱蟲才會從蟄伏狀態變為活躍狀態。在此之前,任何人包括被種蠱的人都感受不到異樣。
蕭寶兒脫口而出道:「莫仙子不會老就因為蠱蟲?」
田霽點點頭,「她一直被蠱師控制著行為,並奉命將另一種蠱蟲埋伏在齊地聖物上。即便你不殺父王,只要他觸碰牛尾,也會被蠱蟲殺死。」
蕭寶兒當日就覺得田橫死得蹊蹺,又問:「田橫不知道這一切,為了和你爭儲,他私下跑去拿聖物牛尾,結果死了?」
「算是吧,牛尾也因為這個緣故落在了烏族人手中。聞人寅讓我帶上聖物趕赴大都,我稱病推了,淳王登基我還打算稱病。」
「霽哥哥,烏族要牛尾幹嘛?打算利用此物做什麼文章?你可有應對之策?」
「不著急,我要大婚的消息已經放了出去,烏族要有企圖一定會利用這個機會來到齊地。」
聽了田霽這種說法,他似乎也不是很怕烏族。
蕭寶兒忍不住問:「齊地的隱患是什麼?」
「人心比蠱蟲可怕,我這兒可是內憂外患,要不要幫忙分憂?」
「說來聽聽!」
田霽本不想在月色下談論政事,可是蘇蘇的話語有些道理,對待蕭寶兒的態度就該有話直說。
「今兒難得有時間陪你出來用膳,談論政務會不會不好?」
「不會啊,若你為政務操心的睡不好覺,我才覺得不好。」
蕭寶兒這情話說得那叫一個順溜,田霽聽後非常舒服,趁著月色就把齊地多年來的困擾輕描淡寫的提了一下。
齊地目前的困境和大夏有些相似,田霽管轄的土地早已被世家大族劃分成了幾塊。
這些家族侵占民田,苛刻僱工,繳納的賦稅數十年不變。擔心被齊主責罰,他們把銀子孝敬給大都權貴,以至齊地每次想要土地變革,大都那邊都會傳出動靜,夏天子會責問齊主是不是想借變革之機造反!
老齊主歇了整頓的心思,放任這些家族為所欲為,誰讓羅家首當其衝,要整頓就得從羅家開始,從田霽開始
聽到這兒,蕭寶兒也覺得事情比較難辦。甚至有些明白田霽為何空有一肚子算計,唯獨缺少稱王的霸氣,搞了半天是母族不爭氣,讓其整日陷入王族與世家的鬥爭之中。
若齊地並非鐵板一塊,他又有何底氣稱王稱霸!
她問:「這些世家只是勾結大都權貴?烏族沒有在其中推波助瀾?」
田霽長嘆一聲,「寶寶聰明,烏族能有今日的發展全是父王縱容出來的結果」
位於齊烏邊境的大族竟然與烏族聯手開墾荒地,他們提供種子與農具,烏族提供人手,糧食只給烏族兩成。這生意起初是穩賺不賠,卻不知幾年之後,烏族子民賴著不走,將開墾出的土地變成自家良田,再不也用上繳糧食。
大族也想反抗,家中卻有人站在烏族那邊,還有子孫被烏族下蠱
烏族層出不窮的手段逼得大族把侵吞的土地吐出一半給烏族,穩賺不賠的生意到最後竟成了為他人做嫁。
老齊主知道也沒辦法管理,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齊烏邊境被烏族一點點的蠶食。天知道烏族有多少子民混入大族,又有多少大族早已被烏族控制。
蕭寶兒皺皺眉,「最突出的是哪幾個家族,名字給我。」
田霽警惕的看著她,「你要幹嘛?這事只能慢慢處理,我不想激起民變。」
蕭寶兒大氣地說,「不會有民變,我發誓!」
田霽隨口就把名單說了,實在想知道蕭寶兒能有何良策解決困擾齊地已久的問題。想來想去,最怕的竟然是她占著武功強悍把那幾個家族的族長統統殺光,可這治標不治本啊!
沒過幾日,他以大婚為藉口加強了對蕭寶兒的「保護」。負責安排人手的小花花實在不解,蕭寶兒武功那麼好還需要保護?
這問題解釋不了,總不能實話實話所謂的保護其實是監視。一旦蕭寶兒離府行動,他就得做好為其善後的準備。
兩個月一晃而過,齊主府有條不紊的在為田霽大婚籌備。
期間,小皇帝葬入皇陵,淳王登基的時間昭告天下,大都朝局正由一灘渾水漸漸恢復清明。
四霸沒人為小皇帝守孝,肯定也不會有人恭賀淳王登基。先是田令尹遇刺,接著是宣德賢失蹤,聞人寅遭伏,高文侑戰死。中原格局經此大變,一時間十分詭異,任誰都猜不出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田霽同往常一樣踩著點去辦公,心裡琢磨著處理完公事該去蕭寶兒那兒看看,總覺得這人安靜得緊,有些不像她往日的作風。
「邊境急報邊境急報」
負責傳令的小兵拿著急報匆匆趕至他身旁,還未靠近又聽大門口傳來喧鬧聲,聽著很像是羅家主事的聲音。想到羅家跋扈的作風,他決定先晾晾此人,看看邊境發生了什麼。
「稟告齊主,位於齊烏邊境的陳氏大族被人滅口。」
田霽的眼皮跳了跳,「什麼叫被滅口?」
小兵楞了一下,「聽縣丞說,陳氏一族包括家裡的狗和佃農一夜之間全部被人殺死,上上下下近千餘人。」
「什麼!」田霽失聲大呼,千餘人可不是小數字,這究竟是什麼人幹的?不等他緩過氣,羅家主事就已經衝進大堂,哭訴道:「大侄兒,你可要為我做主啊!」
田霽嫌惡的皺了皺眉,這裡是齊主府,是議政的地方,不是他們羅家大廳,這聲「大侄兒」幾個意思。
「羅家主事,究竟發生了什麼讓你如此哀慟?」
「我那可憐的閨女啊,她被府兵攔在家中不能出門我就一個女兒,這可如何是好!」
羅家主事話音剛落,一個官員站出來稟告:前不久,忠州屬地王家公子身染惡疾,經診斷是瘟疫。王家秘而不宣,不足半月死了十幾個僕役。為了控制疫情,官員封鎖了王家附近通道,不准人任何人進出
田霽看過這事兒的摺子,當時沒怎麼留意。齊地悶熱,這不是第一次出現疫情,官員對此有一套很好的應對政策,實在無需操心太多。
「羅家主事,這事我已知道,你無需緊張,王家是大戶,府內有醫有藥材」
羅家主事打斷田霽,匆匆說道:「大侄兒,事情若是這樣就好,可我閨女托人傳信說,府內疫情擴散嚴重,現在活著的不足二十人她足不出戶,也未曾接觸病人,無端端的也染病在身。她說疫情是假,有人加害王家是真。」
這番話讓議政廳內的官員開始交頭接耳,若此話是真,一連兩個大族遭遇劫難,事情只怕不簡單。
田霽也拿不準事情究竟是何人所為,只知道陳王兩族都不是省油的燈,出了這樣的事情他實在是非常開心。
「羅家主事,你認為我該怎麼辦?王家是大族,在忠州的關係盤根錯節,若時疫是真,官員開放道路讓疫症在忠州蔓延該如何處理?或者你冒險進去打探虛實,順帶將令嬡接走?」
羅家主事詞窮。田霽的態度很明顯,官府幹該幹的事情,他若嫌官府幹的不好,可以自己冒險去疫區打探。想到身在王家的女兒,他一咬牙道:「還請王爺給道手令,我這就去打探消息。」
田霽微微一笑,非常滿意羅家主事改口稱呼他為王爺,這才是好好談話的正確態度嘛!羅家人剛走,他就差人告訴蕭寶兒,中午要過去用膳。
涼拌鬼雞,涼拌折耳根,薺菜豆腐湯,加一個素炒時蔬,這就是蕭寶兒的午膳。
田霽見她病怏怏的模樣,心疼的問:「吃不慣齊地的菜餚就讓廚師換,別委屈自己。」
蕭寶兒道:「羊肉吃多了上火,」隨即指著桌上的涼拌折耳根,薺菜豆腐湯,素炒時蔬,道:「這些可以清火,鬼雞是用來提味的。」
田霽沒想到蕭寶兒會吃鬼雞,這道菜是正經的烏族菜餚。
鬼雞,話里的意思就是用來祭祀鬼神的菜餚,做法非常簡單,十分適合在夏季食用。
仔雞煮熟,取雞肉撕碎,加小米辣、水芹菜、醃漬過的馬蒙以及青檸檬調味。整道菜吃起來酸香醒胃,把雞肉的香和水果的清新完美融合在一起,十分可口。
屋裡的溫度不高,蕭寶兒穿得也很輕薄,瞧她的模樣可能是不適應這種汗蒸一樣的悶熱。
田霽安撫說,「明日叫他們多加幾盆冰,以後你這兒的花銷從我那兒出。」
齊地不下雪,不結冰,甚至都沒有冬季,陳地不值錢的冰塊到了這兒可就是一盆銀子一盆冰。
「算了,不用那麼奢靡,我初來不太習慣,過些日子就好。」
田霽不願,「我娶你可不是讓你來受苦的,不就幾盆冰,花銷得起。」
「上行下效,我多用一盆,下面就有人敢多用一盆,算了。」
蕭寶兒「懂事」得讓田霽十分難受,她的刁蠻,任性,無理取鬧似乎全部給了宣澤。
「今天出了兩樁大事。位於烏齊邊境的陳氏大族,千餘口人竟然在一夜之間被屠滿門」
蕭寶兒眨眨眼,誇張的驚呼,「天啊!怎麼會發生這種事,實在太恐怖了,究竟是什麼人幹的?要不我這幾天跟著你算了,你若出事兒我該怎麼辦啊!」
田霽知道事情和她有關,儘管說話的語調很驚訝,面部表情卻十分的平靜。這兒是郡主的地盤,她此裝模作樣是為了讓府中別有用心的人可以安心。
「不用擔心我,你只管好好待在府中就行。」
說完,他拍拍蕭寶兒的手,潛台詞應該是感謝蕭寶兒幫忙解決了齊地的兩個隱患。
蘇蘇送田霽出門,眼見四下無人,不禁問:「主子想知道什麼?」
「什麼人幹的?」
「公主花錢請人幹的。」
「為什麼如此?」
「公主不想主子為難,任何案件只要沒了苦主,主子處理起來自然十分方便。」
田霽初聞此消息就琢磨著該如何善後,隨即意識到陳氏被滅族,根本無需善後,只要派人接管他們的財產即可。
他道:「王家長子在大都為官,幾個女兒也嫁到了大都,這樣做怕是不好。」
「王家老太太壽辰,子女回來了一半,餘下的主子不用當心。王家,也不會有苦主。」
聞言,田霽十分吃驚,蕭寶兒在大都也能請到人手?什麼組織如此手眼通天?想到之前提過的包子鋪,他問:「也是花錢請人幹的?」
蘇蘇點點頭。
整件事從籌劃,布置到經手,全都是她的主意。蕭寶兒只是把個舊舊的荷包交給她,告訴她拿著荷包就能讓包子鋪做事,無需通過二二。
「知道了。」田霽說完就走,蘇蘇第一次經辦這種大事,生怕辦砸了,忍不住問:「主子覺得這事兒辦的不好?」
田霽看了眼蘇蘇,從其眼中看到了期盼,稍一琢磨就猜到整件事是她的主意。
「蘇蘇姑娘,你是中原人。」
「主子想說這件事殺戮太甚,有違天和?」
田霽點點頭。
這事兒若是蕭寶兒的主意,他可以接受。北遼風俗如此,視人命為草芥。若是蘇蘇的主意,他覺得可以想出其他辦法,陳氏和王氏雖然討厭,卻也是他的子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