犀香記 一百二十二、出賣

    蕭寶兒不止一次質疑過犀兕香的真實性,這次想的特別多,總覺得還有事情發生,以至她性情大變自願待在飛花殿多年。

    究竟還會發生什麼事呢?不等她琢磨清楚,意外來客打破了這些日子難得的清靜。

    來人是宣錦,假扮成送飯是侍女。

    只聽她問:「瀟瀟,你怎麼一臉見鬼的表情,不歡迎我嗎?」

    「院子裡的侍衛瞎了嗎?沒人看出你一點兒也不像侍女?」

    宣錦確實穿了侍女的衣服,只不過臉上有妝,腰間還系了荷包,這與白頌梅教出來的侍女完全不同。在白頌梅眼中,侍女就是會動的工具,一定要像工具一樣簡潔大方,使用方便。

    宣澤對此有個最好的比喻。用碗吃飯,如果碗太華麗會讓人忘了端起碗的目的其實是吃飯。

    宣錦沒時間解釋那麼多,她抓緊蕭寶兒的手,認真的說,「瀟瀟,我要告訴你件事,不要衝動,聽我說完。」

    「你都還沒有說,怎麼知道我會衝動?」

    「二哥今日娶親!」

    「什麼?宣澤今天娶親?」蕭寶兒笑了,這不可能啊,她問:「娶誰?」

    宣錦道:「完顏昭。」

    蕭寶兒跳了起來,大聲嚷嚷道:「這怎麼可能?你跟我開玩笑是嗎?」

    宣錦一直抓著蕭寶兒的手沒放,安撫道:「瀟瀟,瀟瀟,你聽我把話說完。事情是這樣的,大哥幾日前跌傷了腿,娶親一事兒由二哥暫代。可我聽說,二哥會隨著完顏昭回到西肅,在那邊還要行一次禮。」

    「我知道二哥心裡只有你,但你知道完顏昭一直喜歡二哥嗎?不久前整日纏著二哥陪她出門射獵,大哥的腿就是那時候跌下馬摔斷的,我懷疑這是她一手安排的事故。」

    「大哥腿腳不便,二哥隨她回西肅。如果她藉口成親的人是二哥,希望假戲真做,逼著二哥娶她為妻,並強行留下二哥,你認為有可能嗎?」

    蕭寶兒沉默了,這種事她幹得出來,相信完顏昭也幹得出來。

    明眼人都知道宣澤比宣樺優秀,哪個女子不想嫁一個優秀的男人?更何況完顏昭並非對當年的事兒一無所知,這人對宣澤那麼感興趣,難說就是和她較勁兒。若能嫁給她最愛的宣澤,完顏昭一定覺得比她優秀,打敗了她。

    有了前幾次被騙的經驗,蕭寶兒總算長了點記性,不忘問宣錦,「你來幹什麼?宋主不是將你禁足嗎?」

    「父親只是禁足,沒有禁止我打聽消息。我來把這件事告訴你,順便帶著你離開這裡去找二哥。」

    「為什麼?」

    「婚禮安排在世子府,誰娶完顏昭,誰就是世子。我不討厭二哥,但更希望大哥成為世子,我相信只有你能將二哥從婚禮現場帶走。」

    解釋完美,動機合理,由不得蕭寶兒不信。可是真正撬動她疑心的,卻是犀兕香的夢境。

    在夢裡,宣澤將她囚禁於冷宮,一頭討好蕭卉婷,一頭卻打算迎娶蕭芳華。她身在冷宮聽不到外面的消息,還以為宣澤依舊愛她,只因為無嗣才讓她好好待在冷宮養病。

    無嗣,她怎麼忘了這茬。宣澤不是找過梅石任了嗎,為什麼不討要解藥,還是說梅石任的藥無藥可解?

    飛花殿換成了宋主府的行宮,迎娶蕭華芳換成迎娶完顏昭。一切都沒有變,犀兕香的夢境正如預言那樣發生了,她終究沒有逃出宿命。

    唯一與夢境不同的是心境。

    夢境中,她不敢面對宣澤,不敢面對被背叛的真相,懦弱的選擇了自殺。

    今日,她還不想死,起碼不想死得那麼憋屈。

    她道:「帶我出去,我要親口問問他,為什麼騙我。」

    世子府與宋主府隔著一條街,宋主沒立世子,完顏昭大婚之前這座府邸一直空置。

    宣錦早就囑咐過蕭寶兒,新郎正帶著新娘在沐川城繞街。這是宋人結婚時的一個風俗,新人騎馬繞街意味著不走回頭路。

    蕭寶兒不能從正門前往世子府,那兒站滿了侍衛和前來恭賀的客人。她若從正門進去,別說帶走宣澤,只怕剛到門口就會被侍衛帶走,根本接觸不到宣澤。

    宣錦的話很有道理,蕭寶兒在她的協助下假扮侍女離開了行宮。

    眼見宣錦站著不走,她問:「你不去世子府恭賀新人?」

    宣錦回答,世子大婚有三日,家屬見禮安排在最後一日,她被禁足,最後那日露個面即可。

    蕭寶兒不懂宋地婚俗,宣錦不去,她自己過去也行。就在這時,宣錦忽然叫住她。

    「還有事兒?」

    宣錦欲言又止,最後說了句,「小心,從側門進去會比較安全。」

    宋主府與世子府相隔那條街其實是條幽深的巷道,很多僕役打扮的人從這條巷道在兩座府邸間穿梭,蕭寶兒正是其中一人。

    她與其他僕役不同,走得極慢,恨不得這條巷道永無止境,好似這樣就可以不用面對宣澤迎娶完顏昭的事實。

    前些日子,猴子提醒她小心宣澤。她信誓旦旦的說要相信宣澤,可在前往世子府的路上,她卻一步步踏碎了這份信任。很難形容這一刻內心的真實感覺,除了被揉碎的痛苦之外,竟然莫名的有一絲解脫。

    最深沉的痛苦早在犀兕香夢醒那日就已經開始。

    為了逃避這份痛苦,她日日話嘮一樣在姚溪桐面前裝瘋扮傻,把自己一剖為二,過著極度分裂的生活。那個善良的,舍已救人的蕭寶兒不是她那個隻字不提宣澤,偶爾跟姚溪桐撒嬌的蕭寶兒也不是她。

    真正的她在殺死母親那日就躲在心底深處不願醒來,直到一點點被宣澤喚醒。她以為找到了彼岸,終於不用在苦海漂泊,犀兕香的夢境卻給她當頭一棒,苦海無邊,回頭也沒有彼岸。


    擇夫之後見到宣澤,她以為自己會歇斯底里,淚如雨下,又或出離憤怒,結果卻什麼都沒有。

    面對宣澤,所有痛苦都是壓抑的。宣澤不相信犀兕香,所謂的夢境預言對他沒有任何意義。那時候的宣澤根本就不會背叛,也沒有想過要背叛,她如何跟一個依舊深愛她的男子發火?

    她帶著一顆載滿痛苦的心跟隨姚溪桐前往陳地,一次次遇險,一次次危難,竟然分散了注意力,稀釋了痛苦。

    她那時就像走在暗夜的獨行者,不知何時天亮,不知何人可以傾訴。每每想到夢境最終的解脫是死亡,一種無比窒息的感覺壓得她喘息都成了奢侈。

    改命是她在極度絕望之中抓住的稻草,她把所有對光明的希望寄予在那根稻草身上,卻不知時間一長,稻草反成了她的心魔。

    姚溪桐,想起這個名字她就忍不住微笑。

    在很長一段時間裡,犀兕香的預言夢境讓她不斷地否定自己,認為自己太傻,太蠢,才會看不出宣澤藏在虛情假意背後的功利。她被挫敗,屈辱,憤怒,以及自卑感重重包圍。

    直到遇見姚溪桐,兩人相處過程中,她能感受到姚溪桐對她態度的改變。起初把她當公主,當傻瓜,漸漸地當她是朋友,是在乎的人。

    姚溪桐傻嗎?不傻,只是被偏見蒙蔽了雙眼。從姚溪桐身上,她看到了自己的縮影,她也不傻,只是習慣去信任並依賴宣澤。

    沙漠中的傾盆大雨讓她明白,即便失去了宣澤,世界依舊充滿著美妙和神奇。就在那一刻,她覺得萬事都能原諒,宣澤並沒有背叛她,真正的背叛源自她從未認清楚自己。

    姚溪桐的妙處就在於從不把她當公主看。她是瀟瀟,是個傻里吧唧花一百兩銀子買假藥的蠢蛋是跌倒了伸手要抱抱卻被拒絕的傻瓜還是這也不會,那也不會,做飯都遭人嫌棄的女子

    和姚溪桐相處,這廝永遠不會像宣澤那樣寵她,更不會讓她在感情中一昧索取,並不付出。一個整日喊她公主的人,心底里並未將她當成公主。

    反倒是宣澤,一個說愛她,不在乎她身份的人,心底里卻始終將她當成公主,一直想要尋求身份上對她的超越。

    為什麼回來?

    因為她需要一個答案,需要把犀兕香夢境裡所有不清楚的事情弄個清楚明白。

    如果一切都是誤會,她對宣澤還有感情,即便結局是死,她也死而無憾。

    如果真的是宣澤變了,是他們的感情變了。與其強求不如放手,即便是死,好歹與宣澤無關。

    再長的路,終究還是走到了盡頭。

    蕭寶兒的心底也有了答案,宣澤對她還有感情,她對宣澤也如此。再次回來,他們之間就像分手的戀人重聚,兩人只能不斷回味過去的美好,一直避諱去談將來。

    宣澤說要娶她,像娶一個普通女子那樣。

    她也說要嫁宣澤,放棄公主身份,她就是一個普通女子。

    宣澤沒說何時娶,她也沒說何時嫁,兩個人似乎在等待一個永遠不可能到來的契機。是時候結束這段感情了,趁著兩人還沒有因愛生恨。

    想通這一切,蕭寶兒按照宣錦的交代,用鑰匙打開通往花園的側門,打算從那兒混入新人洞房。

    五月的沐川是一個被鮮花攻占的城池,世子府的後花園更是匯聚了上千種名花。

    蕭寶兒剛打開院門就見不遠處有十多棵櫻花樹被風捲起漂亮的花瓣雨,緊接著她落入了一雙無法掙開的臂彎。那人把頭埋在她脖頸間,低聲說,「你看起來依舊那麼美味!」

    熟悉的聲音嚇得她不敢動彈,覺得自己像只被貓捉住的耗子,一時半會兒死不了,因為貓沒玩夠。她問:「我應該叫你鴟尾嗎?」

    對方沒有回答,一雙大手不安分的從丹田開始順著她的經絡在尋找什麼。半晌,他驚叫道:「我的竹蠱呢?你把我的竹蠱藏到了什麼地方?」

    一隻竹蠱十年功,蕭寶兒吃了七隻,沒死算是萬幸。如今正主找來,她顯得特別無辜。吃竹蠱的時候她不知道吃的是竹蠱,練拳的時候也不知道巫祖所授拳法能將竹蠱的內力化為己用。

    她道:「你能放開我嗎?這樣抱著我也找不到內力。」

    鴟尾不可能放開蕭寶兒,在他眼中蕭寶兒就是一個盛放內力的碗,他只有通過這個碗才能完整地拿到內力。如今碗還在,內力不見了,他辛辛苦苦養的竹蠱可不能如此便宜蕭寶兒。

    這一次,他用更重的手法開始搜尋竹蠱所攜內力。

    這種手法作用在蕭寶兒身上,就像有人用石碾子從她經絡上碾過,接著再用刷子刷一遍剛被碾過的經絡。目的無他,找出藏在經絡之中的內力。

    蕭寶兒只覺全身脹疼,接著是酸疼,到最後就像被針刺一樣無法忍受。她疼得頭皮發麻,哭喊著,「快點兒放開我,你像這樣根本沒用。」

    鴟尾又搜了一遍,還是沒在蕭寶兒身上找到那七十年內力。

    原因只可能有兩種,其一,內力已經被人取走。其二,蕭寶兒將內力化為己用。

    他放開蕭寶兒,認真地問:「我的內力呢?」

    蕭寶兒可不關心這個問題,她問:「你怎麼會在這裡?梅石任讓你過來的?」

    鴟尾道:「我一直跟著你。」

    「你不怕梅石任?」

    鴟尾認真地想了一下,「我為什麼要怕他?我是他最得力的助手。」

    蕭寶兒虛張聲勢的說,「你應該知道他會保護我。」

    鴟尾不贊同的搖搖頭,「如果沒有我,你已經死了。」

    蕭寶兒問:「什麼意思?」

    鴟尾反問:「你難道沒有聽見,離你不遠的地方一直傳出死亡的聲音。」

    蕭寶兒剛進門就被鴟尾抓住,哪有心思注意周遭環境。經鴟尾提醒,她靜下心側耳傾聽,果然聽見不遠處的院子似乎有人在廝殺。

    她問:「那邊怎麼回事?有人要謀害新人被侍衛發現?」

    鴟尾對蕭寶兒的猜測毫無興趣,據實說道:「不是刺客,幾個北遼人被騙到了這兒,不小心中了埋伏。那個院子四周全部是西肅弓箭手,北遼人進去就是死路一條。」



一百二十二、出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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