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公子,在下還有句話,煩請轉告府上尊長--『華泰的語氣沉了一沉,『就說府上十年前曾欠下的一點東西,是時候還了。『
慕容楓驀然間變了臉色:『你說什麼?『
華泰但笑不語,揮手送客。
慕容楓臉上陰晴不定,又站了一會兒,咬著牙轉身,拔足而去。
看著一票人呼啦啦洶湧散去,華泰臉上露出一絲不可捉摸的神情,突然間,他目光一閃,似乎在遠去的人群中發現了什麼。
微一擰首,他發現身後另一個人的眼睛也正直直地注視著同一個方向:
『你看見什麼了?『他皺眉。
『沒看清,只是......感覺。『身後的聲音依然很低沉。
就在此時,一個黑色的身影從一涌而出的人群中悄悄飄了出來,迅疾如飛地轉過樓角,無聲無息地騰身翻上了屋頂。
華泰瞬間飛了出去,不管齊珣在背後的叫聲。
暗伏已久的黑衣人正要離去,就感覺到了身後綿延渾厚的一道無匹真氣。
--凌空而降、突如其來的一掌!
幾乎來不及回身,黑衣人手腕輕翻,『嗤『『嗤『兩聲,已朝背後反手彈出兩指。
指勁沉鬱而不乏陰柔絕裂,對上了華泰拍來的一掌。
掌風指勁當空相撞,嘶嘶作響,將靜止的空氣撕裂了一個巨大的豁口。
一剛一柔兩道截然不同的真氣也隨之突然斷裂,悉數消失在了這個豁口中。
也不知是兩人突然收了手,還是意在互相試探未出全力,但看得出他們都顧忌著樓內的動靜,就連腳下的瓦片都沒有踏動一星半點。
兩人甫一對視,華泰無法看清對方隱在面巾下的面容。
黑衣人眼中流光一閃,已驟然後仰,擦著屋頂平平掠出數丈,如一朵流雲般飄落了下去。
身姿輕盈如燕,無依得有些楚楚。
剛才那一交手。實是高下已分--黑衣人不太確定,那雙炯炯如電的眼睛,到底有沒有看清自己墜落時身形的一絲凌亂?
華泰也不追趕,只盯著自己的手掌。似是隱隱察覺到了什麼......
『比我想像中熱鬧。『齊珣扶著欄杆,顏色清亮。
樓內,目色清幽的齊珣已脫下官服,換上了原來的布衣青衫,微支著下巴。興致盎然地斜睨著頂上樓板。
——似乎那裡正有什麼十分有趣的東西正吸引著他的眼光。
這一次,他身後的人沒有接話。
華泰卻不以為忤地笑了:
『而且,『他笑著說,『還會越來越熱鬧。『
……
船影倒映在粼粼的湖裡,黑綠相融,異色紛呈。細雨為簾,正是品茶聽雨的好時機。
小船上熱鬧起來。
「色翠、香郁、味醇、形美,西湖龍井果然是名冠天下的『四絕』。」小愛端著茶杯感嘆。
將茶杯遞給對面的兩人。「前日品過客人帶來的四川蒙頂、廬山雲霧茶,仍是以為龍井最具特色。」
「他」捂著嘴,極力壓抑著無奈的表情。
「怎樣?這就是聞名於世的龍井茶了。感覺如何?」小愛將喝盡的茶杯拿回來,準備再斟上一杯。
「等等!」華泰伸手阻止。「你確定這是龍井嗎?以前被你形容得天花亂墜的龍井?我十分懷疑它的真實性。」
「怎麼會?」小愛喝了一口,不知道是茶葉的問題,還是她手藝的問題,總之味道差強人意。「大概是管家買錯了。」
小愛淺笑著將一盤盤糕米蒸糖芝麻、七寶包、水晶龍鳳糕移到「他」面前。「配以各色糕點更是令人回味無窮。」
「他」勉強笑笑,道:「難為廚子了。」
「美食無處不在,廚子的這小小手藝尚不能滿足我的講究,想來,還應多效仿英雄豪傑雲遊四海、遍訪天下。」小愛挑眉。
雖然不知道「他」說了什麼,華泰挑眉笑道:「好理想!」
「那是!」小愛得意。轉而問華泰:「你失蹤了這些日子,幹什麼去了?」
「我可是朝廷命官,自然是為朝廷辦事去了。」華泰言語不詳。
「我不問了。」小愛說。
「你偷偷跑到研樓去,有什麼收穫沒有?」華泰擰著眉問。
「什麼叫偷偷跑去。我是光明正大的去。」小愛偷偷看了「他」一眼,「有一群黑衣人早了一步,還在裡面殺了人,收穫倒是沒有。」
華泰皺眉:「這些可糟了,兩邊的線索都斷了。」
「什麼叫都斷了?」小愛問。
「慕家除了老宅,還有一脈分支留存。我本想威脅他交出老祖宗留下的東西,誰知道被人捷足先登,殺了我暗中監視慕楓的人手,搶了東西。」華泰說。
「誰幹的?」小愛問。
華泰搖頭:「下手的人乾淨利落,沒有留下一點兒線索,僅憑猜測,不是保守派的那些人,便是定北侯的人,不論是哪一方,都不可能讓我們找到線索。」
「聽說上回陷害尚書大人的齊大人被請到廷尉府接受審訊了,善惡終有報,就不知廷尉府將如何處置他?」小愛低頭飲著茶,眼眸里一絲的自哀稍縱即逝。
這是一張多麼年輕而乾淨的臉,華泰輕嘆息,如果告訴她主公沒打算治那位齊大人的罪,齊珣亦還在朝廷里意氣風發,她的俊臉必定擰成百思不解的疑惑吧?因為她的人生還年輕得只有黑白分明,並深信好壞都有其報應。
手不自覺的越過桌面,華泰輕握起小愛的手,「答應我,永遠保持你的這份單純,保持這份善美,品你鍾愛的茶,賞遍天下名畫,當你悠然徜徉在花叢中時,是我所見的最美景象。」
那也是,他心的著落點啊……
如果躲不過。那就去吧,她欠了華泰太多,也該幫他一次。
再說……「他」會在她身邊,上天入地有他陪著。小愛就安心了。
再次睜眼,外頭已經是一片漆黑了,屋子裡也沒開燈,隱隱約約看見一個人影坐在船舷上望天,不用猜就知道是「他」。
天色漸暗。烏雲翻滾,看來馬上就會有一場大雨要降臨了。
小愛爬起來,披上衣服,看來需要她親自將人拉回來了。
漆黑的山路上,只有一盞燈籠亮著,馬上就要下雨了。兩個黑衣人走在山路上,崎嶇的山路對他們來說絲毫沒有影響,依然是健步如飛。
「七師兄,我們就這樣回去了?」
「小十三,任務完成了。自然復命。」
進了大堂,十三隻覺得腳下一軟,大堂里陳列著十來具屍體,其中,比他位份高的就有五個。
往好處想,他有可能前進五個位份,往壞處想,連零四都能殺得了的人,會是一個多麼可怕的對手。
十三小心的觀察身側的零七,他依然淡然的站著。仿佛這一地的屍體跟他一點關係都沒有。
十三強迫自己鎮定下來,學著零七的樣子站好。
一架軟榻由四個高手抬進來,在這風雨之夜,未沾半點泥濘。未染半點雨水,軟榻上半臥一個中年男人,看到站著的兩人,他手一動,立刻兩把刀架在兩人的脖子上。
「他們都躺在那裡,怎麼就你們兩個還站著?!」
陰惻惻的話一出口。十三腿一軟跪在了地上,「主人饒命!」
零七臉色未變,淡然開口:「零七不知。」
「好一個不知,你們一起出的任務,憑什麼他們都死了,你們還活著?」
「技不如人。」零七多一個字也不說。
「好一個技不如人!」中年人陰惻惻的一笑:「你認為你還應該繼續活著嗎?」
「主人的規矩,完成任務要獎,任務失敗要罰,零七完成了任務,自然要獎,零四任務失敗,死了,也無話可說。」零七將一個盒子躬身遞上前。
抬轎的一人走上來,打開。
「這是慕家的圖,呈給主人。」零七說:「奴才跟零四怕功勞不均,所以當初商定,他負責研樓,奴才負責織水樓,這點小七可以做證,至於四師兄在研樓遇到了什麼,奴才和十三真的是一無所知。」
「正如七師兄所說,當時四師兄以研樓情況複雜為由,帶走了多數的師弟,只有我和十九弟跟著七師兄去了織水樓。」十三趕忙說道。
「起來吧,我說過,完成任務要賞,這次你們做的很好,你們可以往前一個位份,另外,賞你們白銀百兩。都下去吧。」
零七,不對,現在應該說零六接了銀子,退了出來。
「小十二,賞銀按規矩,我七你三,拿了錢去休息吧。」
「今天多虧師兄我才保住性命,怎麼還敢再要銀子,全當我孝敬師兄了。」十二不敢接。
「給你就拿著,我們這些人,活一天,總要給自己多找些樂子。
「謝師兄。」
天氣開始晴好。
小愛的心情看起來也是又晴又好。
雖是快馬,卻不加鞭,她悠悠閒閒地坐在船上,一忽兒看看路邊的花,一忽兒又望望天際的雲。
同時饒有興致地跟船夫說話。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小愛打著燈籠,船在下弦月的晦暗裡漸漸溶進山石怪木的魑魅魍魎里,被時間冰存的黑夜驟然有了實感。
這一日他們來到湖岸邊一個渡口,傍晚的時候偏又起了風,沒有渡船起錨,無法,他只好住在渡口旁的小村子。
這小村子很小,只有十幾戶,都是靠水吃水的漁家和船家,多半都生活在船上。(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