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修
莫辰心中大驚,越是被拉向湖底,身上的水壓就越大,他向上游的阻力也越大,想要停止下降的趨勢就越發艱難。此時他已經運足了靈力,才能勉強在水中懸浮停住,可是他心裡很清楚,若是不想出別的辦法,這麼耗下去,他身上的靈力一旦耗盡,就真的回天無力,只能被活活淹死在這湖裡。
好在莫辰還沒有害怕到失去理智,腦子轉得飛快,咬了咬牙,決定豁出去拼一把,於是集中神念,默念法訣,調動起全身的冰屬性靈力。無底深湖之中,他的身體開始發出白色亮光,靠近丹田的地方隱隱現出一個光球,一點點將周圍照亮。
莫辰知道,此舉會耗盡他全部靈力,一旦不成功,他就死無葬身之地,可是情勢已經不容他猶豫,因為每遲疑片刻,他身上的靈力就要少一點,成功的把握就會變小,於是閉上眼,猛地將靈力釋放出體外!
濃郁的冰屬靈氣瞬間從九級妖獸的妖元中湧出,如開閘洪水。巨大的銀白色光幕層層疊疊盪開,向湖下強勢灌注。周圍的水溫瞬間降到冰點,湖水開始結出冰晶,冰晶又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飛快結網。湖底是死水一片,並沒有水流波動,這使湖水結冰更加容易。
莫辰聽到湖水結出冰花所發出的輕微爆破聲,在這死寂的湖底,仿佛生的希望。他睜開眼,瞧見腳下已經結出薄薄的冰層,完全將他與湖底隔絕,那拉著他向下的力量果然削減不少,欣喜不已。他覺得這方法可行,未免拖下去再生變故,將最後保留的靈力也盡數釋放乾淨。
強勁的冰屬性靈力使那腳下的冰層瞬間加厚,形成白色的冰蓋,拉著莫辰的那股力量終於完全消失!莫辰抓緊時機,當機立斷往下劃了兩下水,使身體下沉,待落到冰蓋上,猛地在上面用力一踩,借著反推的力量一下向上竄去,然後卯足了勁兒拼命向上游。
沒有了靈力,莫辰此時已經是完全靠體力在往上游水,四條腿快要累斷了,終於在快要支撐不住的時候破出水面!
大難不死!
莫辰揚著狐狸腦袋深吸一口氣,感覺再憋一會兒就得死了。然而,他還沒來得及為自己的死裡逃生而慶幸,就看到了站在御靈池邊的一個人。
朦朧月色之下,莫辰看不清那人的臉,隱約間能看出是個長相清秀的男子,身材偏瘦,皮膚白皙。
&小狐狸還真厲害,竟然活著從御靈池出來。」男子輕笑,聲音婉轉悅耳,卻透著一種讓人不舒服的陰森。
&是什麼人!」
男子不說話,只是呵呵發出那讓人毛骨悚然的笑聲,雙手結印,掌中幽光閃爍。
莫辰意識到不妙,卻再也抽調不出一絲靈力自保,只能眼睜睜看著那透著一股黑氣的暗紫色法訣向他射來,然後眼睛一黑就失去了神智。
站在御靈池畔的男子看著被擊昏的白狐緩緩沉入水中,只是在水面冒出一串小小的氣泡,便再也沒有了動靜。男子一直安靜立在原地,看完了妖狐被湖水湮沒的整個過程,他負著手,面帶微笑,似乎頗為享受這一過程。其實男子長得並不難看,甚至可以說是十分好看的,只是此時那帶著詭異笑容的臉,在淒白月光的映襯下,顯得有幾分可怖。
身後不遠處有草叢發出窸窣響動,不知是什麼夜行的野獸。
男子眸中精光一閃,猛地向後伸出手,五指成爪地虛空一抓,便聽一聲輕呼,一個身穿白裙的小女孩被男子凌空提了過來,正是白天讓莫辰偷了靈獸台通行令牌的岳凌嫣。
岳凌嫣半吊在空中,一雙手緊緊抓著自己的脖子,好像有什麼東西鎖住了她的咽喉,讓她無法呼吸,臉色憋紫,兩條小腿徒勞地在空中亂踢,一雙大眼睛驚恐地死死盯著那個對他施展法術的年輕男子。
&湊熱鬧的小傢伙,難道長輩沒有教過你,天黑以後不要自己四處亂跑嗎?」男子輕聲細語,像是在給小孩講睡前故事。
岳凌嫣已經被他掐得快窒息,漸漸沒有了掙扎。
&既然你自己送上門來,那我該拿你怎麼辦呢?」男子似乎很頭疼地認真思考了一陣,將岳凌嫣提到自己面前,閉著眼輕嗅,「味道還算好,不如……把你吃掉吧。」
男子話音方落,一道靈光忽然刺破夜空,來勢凌厲。男子躲閃稍微慢了一點,隔空抓著岳凌嫣的手被劃破,失了力道,不得不放開小女孩。眼看岳凌嫣就要摔在地上,卻見遠處人影閃過,岳凌嫣竟在落地前被一個人穩穩接住。
夜色中忽然現出身形的白袍男人,一手攬著岳凌嫣,一手掐動法訣,喚來靈獸台中的一匹靈馬,將已經失去意識的小姑娘放到它身上,命其將小女孩送走。從始至終都是旁若無人。
那年輕男子見狀也不阻攔,只是輕輕用舌頭舔了下受傷的手,細長的眼睛盯著白袍男人,似笑非笑。
&來是寧遠長老,久仰大名,想不到今日能有緣相見。」年輕男子手上的傷很快痊癒,連一絲傷疤都沒有。
寧遠看都沒有看男子一眼,直接快步往御靈池走去。男子臉色微沉,袖子一甩,掌中黑氣滾滾如長蛇,橫在御靈池畔,攔住寧遠的去路。
&麼,我無常宗雖然只是小門小派,可是寧長老見了我連招呼都不打一下,也未免太小瞧人了。」
寧遠似剛看到男子,轉身望著他,黑眸平靜如水,竟然連半分情緒都看不出來,沒有怒意,也沒有焦躁,他只是看著男子,仿佛九天之上無欲無求的冰冷神祗,讓人看不透他心裡在想什麼。
&您瞧我,見到傾慕多年的寧長老心情太過激動,竟忘了做自我介紹。」男子見寧遠終於肯正眼看他,瞬時眼睛都亮了起來,用袖子掩住嘴巴輕笑,眼波如絲,難掩嫵媚風流,「在下乃無常宗少宗主>
&靈,今夜你若是不讓我救我的靈獸,就永遠別想讓噬魂魔陣助你化魔。」
寧遠冷冰冰地打斷了了無常宗少宗主的自說自話。
&遠長老,您說什麼,我怎麼聽不懂呢?」無常宗少宗主眨眨眼,唇邊還保持著笑容。
&魔不成,無法進階,就算你如今結成了魔嬰,也無濟於事。總有一天會壽元耗盡而死。」寧遠繼續說,平淡的語氣中不帶有一分情感。
無常宗少宗主終於不笑了,冷下臉,定定看著寧遠。
&必你也知道,此生是我歷劫的最後一世,我仙緣已斷,註定無法修成正果,或早或晚,終歸身死道消。紅塵於我早已沒有眷戀,我這一世活著的唯一目的,就是助那白狐化形。若是他死了,我活著也就沒有了意義,會立刻自毀元神。你若是覺得憑你自己能將那噬魂魔陣改進為可以化魔的魔陣,便儘管攔著我。」
&不到你還能認出我。」癸靈聲音很輕,好像自言自語,低垂著眼睫神色黯然了一陣,忽又勾起唇角,走到寧遠身邊,深情款款地伸手就要去抓寧遠的胳膊,「阿遠……」
寧遠卻輕輕一閃,避開了。
癸靈神色變了幾變,眼中壓抑著暴戾的怒火。
&你若是想救那狐狸,便在此和我一戰,我若是敗給你,自然不會再擋路。」
寧遠淡淡掃了一眼癸靈,以無常宗少宗主示人的他,如今僅僅是金丹中期的修為。
&已經結成魔嬰,我不是你的對手。」
&愧是寧遠,竟然一眼便看出我的真實修為。」癸靈冷笑,然後忽然出手,掐住寧遠的脖子,「你就不怕我殺了你麼!我現在殺你,簡直易如反掌!」
寧遠並未反抗,只是任癸靈扼住咽喉要害,不緊不慢道:「你殺不殺我,於我來說無所謂,反正你殺了我,我死,我的靈獸會死,你自己也會死,大家終歸殊途同歸,不過就是前後早晚的卻別。唯一不同的是,我不怕死,而你怕。」
&就不怕你的靈獸會死?」
&若難逃此劫,便是他的命數,倒也早早擺脫塵世痛苦。」
似是被寧遠這副油鹽不進的態度氣到,癸靈的臉色越來越不好看。寧遠說的沒錯,他的確需要他來幫助改進噬魂魔此陣。當年寧遠身為天極門門主的時候,留下的噬魂魔陣殘本只夠幫助魔修結成魔嬰,魔嬰相當於仙修中的元嬰修士,並不是真的成魔,想要真正意義上超脫壽元限制長生不死,還要繼續修魔,直到突破化魔期,煉魔期,魔乘期,才會真正成魔。
癸靈如今便是魔嬰修士,只是沒有了相應等級噬魂魔陣的輔助,一直處於瓶頸,無法繼續晉升。他本是歷劫修士,同寧遠一樣,經歷過十二次生死轉世,卻依然沒有參透所謂天道,可他不甘心就此神魂寂滅,才走上魔道,因此他更加無法接受失敗,心底對於死亡的恐懼,甚至遠遠大於普通的凡人。
見寧遠一副全然不將生死放在眼中的樣子,癸靈皺了皺眉,終於將掐住他要害的手收回,從儲物袋中取出一枚丹丸,托於掌中遞給寧遠。
&這枚丹丸服下,我便讓你去救那狐狸。」
寧遠垂眸看了一眼,輕笑一聲,竟是直接原地坐下,開始閉目養神,「你若是再耽擱時間,等白狐在水中溺死,我會立刻自毀元神,你永遠得不到你想要的東西。」
癸靈簡直以為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這是什麼情況,如今竟然是寧遠反過來以那狐狸的生死來威脅他?台詞是不是說反了?
&就真的不怕那狐狸沒命?」癸靈問。
寧遠回答得輕描淡寫:「生死有命,他若死了,我陪他便是,又有何畏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