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修
大地在颶風中震顫,驚起一片飛沙走石,天昏地暗。
白色長龍風馳電掣,就在神秘法陣靈光耀目到極致時直衝而入。
無常宗主逃遁至一半突然反應過來中計,他竟然被寧遠那一劍之擊嚇破了膽!此時冷靜下來仔細一想,不管寧遠神通如何,只要是還未脫離*凡胎,又怎能輕易違背天道規律,隨隨便便令元神出竅?這其中必然有所限制!
見寧遠並沒有追他而來,無常宗主疑心更甚,果然,當他急忙調轉回頭,恰好看到寧遠所化白色風龍向亂妖谷遁去。
不但沒有乘勝追擊,還如此匆忙逃走,無常宗主此時已經確信,寧遠這元神離體的時間肯定不會太長。他不禁大為懊悔,緊追其後,趕到亂妖谷時,正看到風龍進入傳送法陣,於是劈出一掌,想要將那龍尾抓住,卻為時已晚,風龍消失,傳送法陣閉合,將他差一點就接觸到龍尾的手掌無情擋回。
煮熟的鴨子飛走,無常宗主心中狂怒,眼睛通紅地大喝一聲,捲起滔天黑雲,隨手一卷,抓到幾個靈飛谷弟子,看也不看就將對方生魂吸出泄憤。
經此一夜,靈飛谷幾乎被無常宗主平為廢墟,也算是自嘗惡果。其他四派聽到消息,紛紛傳書請回各派元嬰長老,這才避免滅派之災。不過正道與魔道之間的和平就此打破,四大魔宗在無常宗主導下與正道開戰,從此拉開了瑤國修仙界長達數百餘年的正魔混戰。
當然,這些都是後話。這裡的一切,從寧遠與莫辰穿過萬妖谷那道傳送法陣的一刻起,便與他們沒什麼關係了。
在傳送法陣另一邊,破結界而出的眾人被傳送到一處荒石山腳下。
無常宗主猜測得沒錯,出魂術只能維持很短的時間,因此寧遠在法術消失前,帶莫辰以及眾妖獸衝破九天妖界的結界,同時也將青鸞山的眾弟子帶入妖界之中。
不論如何,寧遠他曾經為青鸞山長老,不能對青鸞山門人見死不救,任他們陷入那無常老魔手中。青鸞山曾為了救治他出過不少力,不論是抱著何種目的,這份恩情總歸要還,否則有違天道,日後必然會成為心魔。
詭異妖艷的紫蘭天空下,初升的日頭好像一輪橙色圓盤,一點點從東邊爬起,日光被紫色霧氣籠罩,不像人界那般刺眼,可以輕鬆直視。
灰濛昏暗的黑石山腳下,渾身狼狽的眾人落地後便站成兩方陣營,人修與妖獸涇渭分明。
人修那邊以紅姑長老和白須老者為首,都是青鸞山弟子,此時他們之中大部分人驚魂不定,尚未搞明白自己身處何處。紅姑長老面色沉吟,祭出一柄紅色芭蕉扇,芭蕉扇所發紅光形成防護光罩,將所有門人收在防護之中。
而妖獸這邊,則是近千隻從青鸞山和亂妖谷中跟隨莫辰而來的低階妖獸,多為四五級修為,浩浩蕩蕩猶如一支大軍。寧遠立於妖獸之首,此時他已經恢復如常,懷中抱著一個昏迷少年,肩頭站著一隻通體火紅的小鳥。在他身旁還有六人,除了靈獸台那五名被莫辰收復的青鸞山鍊氣弟子,還有一位陌生青年,身穿褐色大氅,眸光清亮,氣度不凡。
白須和紅姑兩位長老第一眼便注意到這人,兩人觀其修為,發現此人修為竟然不在他們兩人之下,不禁面面相覷。
這人從哪裡冒出來的?怎麼身上氣息這樣熟悉?
&師弟,你……」紅姑長老此時看向寧遠的目光竟然有幾分防備,她想要開口,卻又不知從何說起。
最後還是寧遠將話頭接過。
&前輩,如今你們既然已經知道我隱瞞了身份和修為,以後我在這瑤國修仙界,恐怕也無處立足。今天我助你們脫困,也算是我還清門派多年的栽培之情,從此我與青鸞山便再無瓜葛。妖界並非人修久留之地,三日後亂妖谷的禁制會再度開啟,到時候,你們便離開這裡吧。」
一聽說這裡是妖界,青鸞山眾人皆倒吸一口氣,四處張望,手都不由摸向腰間儲物袋。
&位不必擔心,這裡是九天妖界的邊界,位置偏僻,幾乎沒有妖修出沒。三日之內在此地稍作停留,應該沒有大礙。只是要留心,若遇到低等妖獸出沒,切莫貪心,妄造殺孽。」
寧遠說完這番話,便抱著少年轉身欲離開,卻被紅姑長老叫住。
&師弟!」紅姑長老幾步追上來,「不,或許,我該叫您寧前輩吧。」
寧遠停下腳步,微微側頭,等紅姑長老後面的話。
紅姑長老似是懾於寧遠身後的妖獸,並不敢再上前,但是那一向刻板冷峻的臉此時卻有幾分動容,只聽她鄭重道:「今日幸虧前輩出手相助,令我青鸞山子弟逃過一劫,此等大恩紅姑銘記於心,日後前輩若有吩咐,青鸞山門人一定願意為前輩效犬馬之勞。」
寧遠溫和笑了笑,「紅前輩如此說,是否想要讓寧遠繼續留在門內?」
紅姑長老一向是爽利之人,見寧遠猜到她用心,也不再含糊,正色道:「寧師弟,只要你肯繼續留在派中,我定然保你坐上大長老之位,接我青鸞山元嬰老祖衣缽!至於你奪舍之前的身份如何,又有什麼苦衷,只要你不願意說,我們也絕對不會追究打探。」
&謝紅前輩好意,只是寧遠空有大修士元神,軀殼卻已經廢了,此生無望再踏入金丹之列,所剩壽元不足百年,只想在這九天妖界了此殘生,不願再參與紛爭了。」
紅姑聽了寧遠的話卻一驚,「怎的,寧師弟難道想要呆在這妖界?」
見寧遠默認,紅姑急切道:「這可使不得!妖修與人修一向勢不兩立,你怎能在這裡久留?」說著紅姑目光在莫辰身上掃了一眼,又道:「就算你自己不在乎,也要想想你這小徒弟,他能不能在這裡活命啊!」
寧遠垂眸看了莫辰一眼,那眼神是從未有過的溫柔。紅姑表情變了變,突然覺得有些不對勁,哪有師父看徒弟是這等眼神的?
&前輩,您可還記得,我以前養過一隻九級靈狐?」
紅姑長老愣了愣,寧遠對靈獸的好那是在整個修仙界都出了名的,只是自從上次寧遠出事,就再也不見那隻靈狐,明眼人都猜到靈狐已經身亡,識趣地不在寧遠面前提起,但此時寧遠忽然問起這個,難不成……難不成……紅姑長老再看向莫辰,驚訝地發現這才入派兩三年的小輩,竟然已經有了築基中期的修為!她心中突然生出一個荒唐的猜想,難不成……
寧遠似是看出她心中所思,淡淡一笑,道:「嗯,就是他。他身為妖修,在人界修煉終是不便。」
紅姑長老心中一震,有些不能理解地看著寧遠,「所以,你就為了這狐狸,要留在妖界?」
寧遠再次默認。
紅姑長老一氣之下忘了注意語氣,長輩氣勢無意間流露,袖子一甩,對寧遠嗔道:「真是胡鬧!」
&前輩,我意已決,若是沒有交代,我們就此告辭吧。」寧遠向紅姑微微一點頭,算是施禮。
&師弟!」聽了兩人對話的白須老者此時也追上來,他倒沒有紅姑長老那樣不敢置信,只是看看莫辰,又看看寧遠,忽然意味深長嘆了口氣,從儲物袋中拿出一樣東西,扔給寧遠。
寧遠接住那物,仔細一看,發現竟是一枚黑色戒指。
&師弟,既然你已經下定了決心,老頭子我也不再多話,大恩不言謝。這戒指是我前些日子偶然得來的,興許對你在妖界有些幫助,你收下吧。」
這戒指便是兩儀靈根結中的陽戒,與莫辰那枚剛好是一對,人修佩戴可將體內靈根偽裝成妖元,不會被妖修察覺。
寧遠感激地沖白須老者一笑,將戒指收好,「多謝劉前輩贈寶,寧遠欠你個人情。」
話已至此,紅姑長老自然不好再阻攔,目送寧遠帶著一眾妖獸離開,她還是有些不能置信,回頭對白須老者道:「寧師弟這是著了什麼魔,竟會對一隻靈獸這樣好?」
白須老者慢慢捋著鬍鬚,一聲長嘆:「我就覺得寧師弟對他那徒弟不一般,小傢伙若真是靈狐所化,也就能理解了。哎,只能說,各人有各人的緣法吧。我倒曾聽寧師弟無意間提起過,說他欠那靈狐太多,即使奉上萬般寵愛,也還不輕他所欠下的恩情……」
被莫辰高階妖元所驅使,那些跟隨而來的妖獸對寧遠十分忠誠,他一聲令下,眾妖便進駐那黑石荒山,開山擴土,很快便將荒山打理出數條通道。
寧遠在半山腰尋了一處險峻地形,須臾功夫便開鑿出一個簡易洞府,布下禁制後將莫辰平放在地,凝神撫上他小腹,只見一團金色光團從他身體裡祭出,正是莫辰視為身家性命的修煉法寶鴛鴦枕。
金枕懸浮於空,上面兩隻白玉鴛鴦好似活了般,游弋四周,寧遠抓起莫辰的手,默念口訣,兩人便一起被吸入枕中空間。
……
……
雪魄靈山千年冰洞之下,莫辰再次從彌天幻境中醒來。
他睜開眼,呆了半晌,心中驚奇。
這次醒來的原因,與以往每次都不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