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宮之外,相國府。
半夜子時,正是尋常人入夢的時刻,風遊廊房中卻還亮著燈。
從外面看去,窗紙上的人影似在燈下看書,但只有一直守在外頭的人才會發現,那長長的人影就像凝固在了窗紙上,半晌都沒有動過,人影面前的書,一整晚也沒翻過一頁。
守在外頭的一干人木木的站在那裡,漸漸都有了些困意。
「嗤嗤嗤嗤嗤!」
寂靜得讓人發慌的夜色,突然被一陣細雨般的聲音划過
是暗器!
立刻有人朝著聲響所來的方向衝過去:「什麼人!」
沒有人。
但是,就在他們衝到方才發暗器的位置上時,另外一個完全相反的方向又響起了「嗤嗤嗤嗤嗤」的聲音。
另一撥人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立刻又朝這個方向奔去。
在外面一片腳步忙亂之際,沒有人注意到,風遊廊房中的窗紙上,燈苗微微閃了一閃。
房內。風遊廊終於動了,他伸出修長手指,慢慢合上手裡的書:「貴客即到,又何須藏頭露尾?」
房樑上輕飄飄落下一個年輕道士,臉上嬉皮笑臉的:「聽聞相國曾中過武狀元,果然名不虛傳。」
風遊廊只看了他一眼便認了出來:「原來是田廠公手下的愛將。」他好看的長眸在燈下斜斜睥睨:「莫非,金衣衛的利器,也想讓本相嘗一嘗了?」
「啊,千萬不要誤會。」道士笑呵呵作揖:「貧道清溪子,拜見相國。」
「誤會麼?」風遊廊不動,也不還禮:「那麼,不知道長半夜造訪,所為何事?」
「這個嘛,還真有點事。」清溪子也不介意風遊廊的不客氣,手往寬大道袍中一伸,拿出一封密封得很好的書信:「貧道拿人錢財,替人跑腿,所以這是幫人送信來了。」
風遊廊接過書信,於燈下展開,片刻後,他略帶譏諷的出言道:「本相聽聞金衣衛紀律甚嚴,若是讓田廠公知道自己手下愛將居然還幫別人做事,不知該做何感想?」
清溪子卻不覺得有什麼,他兩手一攤:「應該也沒什麼感想吧。因為世人皆知,貧道我最愛錢,誰給我錢多,我就幫誰辦事。就這麼簡單。」
風遊廊嘴角忍不住微微勾起:「道長倒挺坦白。」
清溪子笑道:「那當然,坦白多好,也不用猜來猜去那麼累不是?對了,如果相國哪天需要貧道,也可以讓我幫你辦事哦,只要你提前準備好銀兩就行。」
風遊廊抽出抽屜,從中拿出一張薄得發飄的銀票:「若是我想知道寫信人是誰,可夠?」
「天啦,相國就是相國,出手就是不一般!」清溪子拿過銀票,放在手裡翻來覆去的,有點不舍:「只可惜,我已經提前答應了人家,必須保密。貧道雖然愛財,但一向都很講信用的,如果因為一次貪財喪失了信用,以後還有誰敢找貧道辦事兒?那貧道豈不是要損失更多的銀子?所以,對於如此愛財的貧道來說,這是不行的。」
他說完,就把銀票遞了回去,但是那票面上的數據實在太過吸引人,他手伸到半路又給縮回來了:「到手的錢財退了有點不好聽啊,你就換個別的事情讓貧道做,如何?」
風遊廊居然答應了:「好。」
「哎呀,簡直太好了!相國大人就是乾脆,我最喜歡和你這樣的人打交道了,快說快說,是什麼事?」
「暫時還未想到。道長先拿著,就當風某的訂金,到時候想到了再來找你,如何?」
清溪子也不推辭,立馬就把銀票塞進了懷裡:「好,就這麼決定了。」
風遊廊將手中書信在燈上一放,那薄薄的紙張很快便在火苗上捲曲,點燃,化為灰燼。
「怎樣,那你去是不去?若是不去,我就要走了。」清溪子看了看外頭還在四處忙亂尋人的守衛們:「要是被人看見了我在這裡,田廠公的錢我恐怕就不太好賺了。」
風遊廊將桌上的書放入抽屜:「去。當然要去。」
兩人很快出門,外面正在東跑西跑的守衛們一見風遊廊出來了,立即跪下:「稟相國,方才似有不速之客,為相國安全起見,請相國回屋!」
「不速之客?」風遊廊長眉一挑,伸手,指了指身邊黑布蒙頭的清溪子:「就在這裡。」
啊?守衛們的嘴巴都張開了合不攏去。
相國分明是一個人在房裡的,那眼前突然出現的這人是誰?怎麼進去的,什麼時候進去的?
守衛們愣了愣之後,又反應過來,頓時刀劍出鞘,紛紛指向清溪子:「什麼人?」
清溪子趕緊往風遊廊身後一閃,故作淒涼的喊:「相國救我!」
「退下吧,若真等你們來問,我早已經成死人了。」風遊廊搖搖頭:「備車,我要出去一趟。」
護衛們有些疑惑,你看我我看你的:「相,相國,莫,莫不是被劫持了?」
風遊廊懶得給他們解釋了,抬腿就走:「立刻,備車!」
「是,是。」護衛隊長反應過來:「要帶幾個人去?」
「一個不帶。」
「那如何行?」
「如何不行?」風遊廊腳下不停:「你們自己也看見了,這麼多人守著,卻連人家何時到我房裡了都不知道。你說,帶著你們有什麼用呢?」
護衛隊長滿面慚愧,不敢再說。
風遊廊帶著清溪子一路到府門前,馬車剛剛備好。
兩人上車,很快,馬車就消失在夜色之中。
小半個時辰後,馬車終於停在了一處黑漆漆的民宅之前。
車簾一卷,風遊廊下車。
清溪子緊隨其後,但走到民宅大門之前卻站定不動了:「相國請。」
風遊廊無任何猶豫,便伸手推開門,大踏步進去了。
夜色中,隱隱看得到院中一間房門開著。
風遊廊入內,房門立刻便關上了。
房內,屏風之後,一個沙啞的聲音壓得低低的:「相國請止步。」
風遊廊在原地站定:「敢問尊駕何人?」
那人道:「我是何人並不重要,重要的是,相國看了我的信,到了這裡,那就說明,我們是可以站在一個陣營的盟友。」
「那倒未必。」風遊廊不動聲色:「或許,本相下一刻便會將你法辦。」
那人呵呵笑了兩聲,笑聲沙啞難聽:「是麼?如此說來,相國不想對付那個人了?」他的笑聲中有了幾分譏諷:「莫非,你是怕了,還是,甘願就這樣苟活一生?」
「何須出言相激?」風遊廊長身立在那裡,頭頸微揚:「我風遊廊怕過誰?只是,想要和本相同盟,那還得看看你,夠,不,夠,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