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梅抱衾,出生在赤讀帝國的王室。
母親是赤讀現任國王梅月桓,親父是太素帝國的前五王子樓冥。除了親生父母,我還有一個大我兩歲的異父的姐姐,和一個小我五歲的異父弟弟,還有就是母王另外的十二隻守護雄獸,按規矩,我也叫他們父親。
七歲之前的記憶里,一切都是美好的,愉快的。燦爛的陽光,獸崽清脆稚嫩的笑聲,父母慈愛的面容與撫摸……直到有一天,父親被他的近侍毒死。
我掙開貼身近侍的懷抱,一步一步地走向那個躺在床上一動不動的人。
猶記得,他早晨的時候還陪著我晨練,笑著將我拋高玩耍。
他是個很出色的雄獸,五階初級的實力,英挺俊美的外表,瀟脫開朗的性格。就算和母王那麼多的雄獸站在一起,他也依然是最耀眼的一個存在。我向來都為有這樣的親生父親而驕傲。
現在,他卻躺在那裡,面色泛青,嘴唇發紫,一雙半磕的眼睛還是金色的,卻再也沒有那奪目的光芒,呈現出死物狀的呆板。
他胸前有大量的黑色血跡,這種顏色一度令我好幾個夜晚都無法入眠。
我伸手想要觸摸他,摸摸他的臉,希望他能突然坐起來,說這只是個惡作劇。我也想摸摸他的手,希望他能如以往那般收攏著將我的小手包裹。我還想摸摸他的胸口,希望能感覺到他蓬勃有力的心跳。
「殿下,殿下,王夫他去了…嗚嗚……」近侍自身後攬抱住了我,一隻手捂上了我的眼睛,將我往後帶。
七歲的我,純真明朗,還在體驗著生的快樂,就猛然地接觸到了死亡的晦暗。
我知道。我引以為傲的親父,他在這一日永遠的離開了我。再也不會陪我說話,再也不會陪我訓練,再也不會將我拋到空中逗樂。
我的眼淚。濕了近侍的手,他驚慌又心疼地安慰著我,用手絹給我擦淚。我那時一定像個失魂的玩偶,只呆呆地望著床上的人,淚卻怎麼也流不干。
母王是個合格的國王,端莊而威嚴,在我眼裡,她無論遇到任何事都是從容不迫的。但那天,她衝進寢宮時,發也散了。衣也亂了,連我都沒看見,直接撲到床上父親的胸前,將人緊緊地摟住,號啕大哭。
身後。是她的其他十幾隻守護雄獸,其中一名手上還拎著她跑丟了的一隻鞋子。
一道閃電划過空中,接著是隆隆雷聲。
今天早晨起來時,雲層就壓得很低,父親還說過,可能會下雷雨。現在,果然下了。
母王的哭聲。感染了本來就在低泣的眾侍,哭聲漸漸大了起來,配合著外面滂沱的大雨,像是整個天地都在為這驕陽傲岸的雄獸的逝世而悲傷。
毒害父親的那名侍者在得手後就自殺了,母王沒有找到幕後的指使者。或者說,她知道下手的是誰。卻找不到證據指證。
那陣子,母王很頹廢,很爆躁。在隆重地下葬了父親之後,日日借酒澆愁。並且,曾經不顧王室宗親和大臣的反對。一意孤行地要舉兵討伐太素帝國。但最終,沒有得成。
太素帝國,那是父親的祖國。
我從母王一提到「太素」就滿眼恨意的眼睛裡隱隱猜到了父親的死亡與那個帝國有關。
有一次,母王因思念父親,夜裡醉倒在他曾經的寢宮裡,她猩紅著眼睛,拉著我的手哭泣:「抱衾,母王真沒用,明明知道誰害了你的父親,卻無法為他報仇。我是國王,卻不能調動軍隊殺上太素。我沒用,我沒用,我真沒用……」
我抱住了她敲打自已腦袋的手,用手擦去她的眼淚。
「母王是個好國王,父親會理解你的難處。父親的仇,我會替他報的。」那時,還是獸崽的我如此說著。
母王像是清醒了幾分,突然睜大眼看著我,而後仰首大笑,從地上站了起來,推門而去。
第二天,母王又恢復了以前的樣子,嚴謹而睿智。
她為我增加了授師,訓練比以前更加嚴柯。她還給我找來了兩小小夥伴,一個叫煦,一個叫池戰,與他一起接受著訓練,並且同吃同住。
煦,獸身黑狐,性格有些呆板,做事講求一是一,二是二。
池戰,獸身是白肩雕,他的性格活潑一些,時常搞怪逗樂。
因為年紀接近的關係,我們三人處得不錯。
童年時期,我們是揮灑著血與汗度過的,一次次地突破極限,一次次地咬牙堅持。一階、二階、三階。在十四歲時,我到了三階高級,天賦不可謂不高,就是母王千挑萬選而來的煦和池戰也遜我一籌。
在我躊躇滿志,如雛鷹般,想要振翅飛得更高更遠之時,太素帝國的三王女樓蘭前來拜訪赤讀。並且,當著母王和滿堂官員的面,提出聯姻要求。求娶的不是別人,正是她的堂弟,我。
太素帝國王室的法則,我非常清楚。只要是直系血脈,都有繼承王位的權力。換句話說,只要我夠優秀,打敗太素現任國王的所有子女,就是王位的繼承者。
正因為有這個的規則在,太素每一任爬上至尊寶座的人,才會不擇手段剷除同胞兄弟姐妹,這是為了給自已的子女清除對手。
所以,這位素以放蕩好色聞名的三王女是想讓我效忠她,一方面少了個勁敵,一方面又增加了她的實力。這樣一舉兩得的美事,她所需要付出的只是一個雄獸隊長的職務。
一心想要為父報仇的我,怎麼可能雄伏在她身下。
但是,太素強而赤讀弱。特別是赤讀帝國現存的幾位女聖殿下已見老邁,新的女聖卻還沒有出現。幾年內,有著老一批的女聖撐著場面還不致於太過難看,但之後呢?赤讀的衰敗已不遠。
赤讀需要太素做盟友,以減輕勢衰的壓力。
大臣官員及那些宗親,他們與太素沒有仇怨。死的,只是國王后宮中的一隻雄獸而已,而且,還沒有指證人家的證據。所以,他們大多數都贊成兩國再度聯姻。
喪夫之恨,是母王的。
殺父之仇,是我的。
作為妻子與兒子,我們要為父親報仇。但作為國王與王子,又不能置國家子民的利益不顧。所以,在母王拖延答覆期間,我揍了一名「冒犯」我的女君,將人打得重傷住進了醫樓。
傷害雌獸,還是個黃階女君,那是重罪,足夠將我這個王子送到聖女林關押好多年。
眾大臣眼見我這個「禮物」不保,紛紛前來求情。樓蘭更是直接跑去醫樓利誘威脅,要那名女君翻供。
那名女君,本來就是母王安排的,怎麼可能鬆口。
至於母王這裡,那更是公正無私,用這些老傢伙們往日常掛在嘴邊的那套「以身作責」「為天下之表率」的理論堵他們的嘴。
我終於用自囚的方式,免去了聯姻。
聖女林的生活很安寧,很平靜,如果不是心中的父仇日夜燒灼,我想,我是非常享受這樣的生活的。
自關入聖女林,我沒有放棄修練,但是,卻收效甚微。半年後,我心中疑惑,召來駐守部隊的軍醫做了檢查,卻發現身體內積存了毒素。這些毒素已存在我體內半年左右了,估計是在從帝都出發前被下的藥。
所以,我和我父親同樣遭了毒手,不同的是,他們要了父親的命,而我,會在好幾年中,階別不得寸進。這幾年時間,足以將我這個天才變成蠢材。
醫生們想盡辦法,要儘早將我體內的毒性排解掉,我自已還是勤習不綴。
不就是浪費掉幾年時間嘛,我等得起。
之後,我的夥伴之一池戰被母王安排到了聖女林來做了獄衛軍隊長,而另一個夥伴,煦,卻被她安排進了靈武聖女堂。原來,他竟然升到四階了。
夥伴的實力,將來都會成為我的助力,我為他們感到高興。
治療一直在持續,第五年時,終於清除乾淨。我的階別又有了鬆動,第六年時,我終於到了三階臨界。
也就是那時,我遇見了一生的摯愛,那個突然出現在聖女林的小雌獸。她有著與這個獸界風格迥異的外表,純美得像山澗清泉。她還會我從沒見過的武技。我想,如果,她能成長到能承受那種壓力的高度,那我會向她宣誓效忠。
但,如果,她最終沒有攀上頂峰,我就是她不能承受的負重,那我會離她遠遠的,絕不拖累她。
我目送她遠去,帶走了我的神魂。
但她,最終給了我天大的驚喜。我親愛的小雌獸,竟崛起得這樣快速,這樣地光芒四射。
我收集著有關於她的所有點滴信息,為了能並肩站在她身邊,我更賣力地修練。
直到,池戰帶著母親的心腹和釋放令接我出去,我已成功升到了四階中級
我此時,站在屏風後,萬分緊張地聽著她越走越近的腳步聲,心歡脫得像要跳出胸腔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