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繼嗣提前回來了。雖然只比高繼沖大幾個月,但是好像又長高了,要高出高繼沖一個多頭,頭髮很短,是被剃光了重新長起來的,看起來有十來歲的樣子。只是模樣有幾分悽慘,整張臉曬得黝黑,甚至有些脫皮。他一步一趨跟在司空熏身後,一點也不著急,步態沉穩。
背上背著一個包袱和他的那把劍。劍鞘用草繩和布包裹得嚴嚴實實,劍柄上也纏著布條,手上也是如此。現在劍已經打不到他的屁股了。
見到高繼沖展顏一笑,露出兩排潔白的牙齒。
高繼沖高興地跑過去,上下打量他。
楊繼嗣也是如此。
「你怎麼跟吹豬一樣,吹這麼大了?」
「你怎麼還沒長。」
兩個人幾乎同時道,然後都笑了。
「我在那邊單獨住了一個院子。」楊繼嗣笑著看了看司空熏。
司空熏也笑道:「院子隔得不遠。」
楊繼嗣點頭:「我比較吵一點,還是單獨住為好。」
「隨你咯,我和王姐姐住這邊,你記得過來這邊吃飯,我知道你大部分時間都在練劍。」高繼沖也知道現在自己和王婉容住在一起,多一個男子實在不太方便。
楊繼嗣嘿嘿笑。
然後說:「我聽說來了好多高人,連純陽真人都當你的先生了。」
高繼沖點頭道:「就是,不過他太懶,據說有一個師傅適合你,倒是後介紹給你。」
「只要他來,總可以見到的,與其東尋西找,還不如我多花一點時間練劍。」楊繼嗣這算是說話多的了,只是從他的眼睛裡能看出那種喜悅。而他整個人都化成了一把劍,鋒利的劍。
晚上的時候,楊繼嗣是和高繼沖、王婉容、司空熏以及兩個女衛一起吃飯。
這些女衛也是以前的老人,把楊繼嗣當兒子一樣看待,所以氣氛就像一家人一樣。
因為高繼沖堅持,所以司空熏也沒有分開坐。畢竟不是公開場合,是私宴而已。
只是今天有些特殊,飯菜是王婉容和高繼沖親自下廚做的。王婉容主勺,高繼沖又是切又是洗。採用了鐵鍋和菜油爆炒,添加了一些別致的調料。
看不出來王婉容的手藝簡直比膳食坊的人還要好,還十分熟練。
這讓司空熏和兩個女衛十分驚奇。
這可是從來沒有的待遇。
反而是楊繼嗣只是當平常事,他一個人站在院子中,安靜得像一塊木頭。但是又像一個隨時準備突擊的豹子。
就像他自己說的,任何一點時間的放鬆,他都覺得是一種浪費。
吃飯的時候也很安靜,說話時,多半是點頭,搖頭,或者「嗯啊」答應。吃飯很快,沒有覺得是美味。
「你不覺得好吃嗎?」一個女衛笑著問。
「好吃。」
「好吃也沒見你高興啊。」
「我很高興啊。」
「我實在沒看出來。」
楊繼嗣咧嘴笑了一下,然後收了笑容快速吃飯。
「算了你還是別笑了,怪嚇人的。」高繼沖哈哈笑。
王婉容笑道:「多吃一點,我下廚的時候不多。」
「再吃。」
另一個女衛嘆了口氣:「你這樣,怎麼找媳婦。脾氣再好的大家閨秀也得被你嚇跑了。」
楊繼嗣嘿嘿笑,不回話。
呂岩是聞見了飯菜的香氣過來的。聶紅和白氏已經集合了二十多個女衛,準備出發。而呂岩居然聞著香氣就跑到別院去了。
白氏對他極為鄙視。
不過他很快救回來的。
「我看見那個楊繼嗣了,沒有你們說的那麼天才。」呂岩對一直吹噓楊延嗣的聶紅道。
聶紅笑道:「天才有很多種,不是資質好的才是天才。恆心和韌性要說楊延嗣第二,沒人敢認第一。」
呂岩點頭道:「這倒也是,他居然能夠帶劍和繼沖一起吃飯,吃飯的時候,劍就在手邊上。你們不怕他傷害繼沖?」
聶紅和那幾個女衛都露出了鄙視的目光。
「呂先生,你會傷害白師傅嗎?」
呂岩看了已經冷了臉的白氏,嘿嘿笑道:「難說。」
白氏挑了挑眉毛:「你試試看,別讓我在小輩面前不給你面子。」
呂岩嘿嘿笑,不說話了。
「楊小哥和小公子從小一起長大的,一歲以前吃一個娘的奶。三歲之前睡在一個床上。六歲以前住在一個房間。您沒來之前,楊小哥和小公子形影不離,小公子有什麼都先想著楊小哥。楊小哥的武藝,是我們一手教的。七歲上戰場,孤身誘敵,並格殺施州兵,獨自尾隨施州潰兵追殺,從夷陵一直殺到歸州。秦時的秦舞陽也不過如此。」
楊繼嗣是整個女衛的徒弟和半個兒子,聶紅自然十分驕傲。
呂岩笑道:「盛唐遊俠兒,多半大將幼子,少年習武,和楊繼嗣差不多的人比比皆是。只是有如此行止的人確實不多。」
呂岩對白氏說:「我看你把孫萱這麼寵著,恐怕到時候還真不如那個楊繼嗣。」
白氏不滿地說:「我什麼時候寵著孫萱,這次不帶他,是因為實在太難了一點,楊繼嗣殺人,好歹也有七歲多,我徒兒才五歲,早著呢,現在還是訓練心智和習慣的時候。」
呂岩想了想:「也對。」
楊繼嗣吃飯完就告辭走了。
高繼沖沒有送,但是他的高興顯露無疑。這讓王婉容也不得不重視這以前看起來只是一個玩伴,一個小護衛的楊繼嗣。
因為她沒有想到高繼沖對這個玩伴這麼重視。
「你不宜對某一個人這麼特殊,這會在下屬中形成一些特別的映象,最後不僅會影響楊繼嗣,也會影響很多人,最終會影響到你,讓你和楊繼嗣的友誼因為參雜了利益而變質。」王婉容在單獨與高繼沖相處的時候才說這些話,聲音也放得很低。
高繼沖愣了一下,不出聲。
「或者以後,你對每個來這裡的人都這麼好才行,所謂要一視同仁。還有一句話,君子之交淡如水,太過親厚總不是好事。我看在這件事上你還不如楊繼嗣,他一直都是淡淡的。不近也不遠。應該回來的時候,家裡人教過了。」
王婉容猜對了,楊繼嗣回來的時候秦氏就把這些事情教給了他,說現在的小公子已經不是以前的小公子了,他有了權勢,也有了威望。很多人都會加以利用,也會利用他身邊的人。楊繼嗣要麼不回去,回去就必須與高繼沖保持距離。
楊繼嗣聽進去了什麼話,總是會很好地去完成。
高繼沖就不開心了,眼淚汪汪的道:「這長大了就是討厭。」
王婉容輕輕摟著他道:「其實楊繼嗣非常不錯,我看他也不是能夠被外物而動的人。只是他不變,不代表別人不變。以後你的下屬會很多,你不能不考慮。」
高繼沖點頭道:「我懂的。」
王婉容就笑了:「這次我做飯請客,是因為楊繼嗣以一個少年的身份參戰,還從歸州自己走回來,精神可嘉,又是你從小的玩伴。以後需要有特別重要的事情才行。這樣也是一種激勵。不過可以留人來這裡吃飯,司空先生,吳先生,耿先生,呂先生,白師傅等等。你看著,不要刻意去留,但是不要讓人覺得你忽視誰。」
高繼沖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