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季陽在院裡脫掉外衣晨練,敏銳的嗅到青草的獨有芬芳和泥土的氣息,濃郁的花香讓人簡直打不開鼻息,不明白黃天信是怎麼受得了的,不會只是附庸風雅吧?那變態的身體和嬌艷的花兒一放,季陽只能想到兩個詞:牛嚼牡丹、焚琴煮鶴。
一大粗人就不要弄這些文人搗鼓的玩意,好好練功衝擊先天境不好麼?這可就錯怪了才踏入院兒的黃天信了,人未至聲先到。「賢侄以為我這一院花草奇石如何?那些下人沒我的允許可不許踏入這院兒,要是有人敢私自進來,那可對不起,別怪我黃天信不講情面。」
看得出他是講的那麼斬釘截鐵,但你能想像出國字臉、絡腮鬍,鐵塔似的大漢輕輕俯下身去閉眼輕嗅花打我情景?十足的牛嚼牡丹圖,季陽心中如是想。「黃伯伯是為練武之人,幾十年如一日的練功實屬少見,閒暇之餘這點愛好更是錦上添花,優雅的生活過的端是讓人羨慕不已啊。」
心裡想到的話到了嘴邊又咽了下去,實在不好說出口,吃了別人的接風宴,喝了別人珍藏多年的好酒,還留宿了一宿。誰那麼大神經的直言不諱,敢的話我第一個上去抽他,這不是腦殘的晶瑩剔透,不含一絲雜質。哦不對,腦殘首先還得有腦才行。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小子在想什麼,看你那眼神我就知道在腹誹、編排我。的確,以前我是不懂得花花草草這些東西,很多時候看著都會心急,一把拔掉扔得遠遠的那該多好。」黃天信一改粗獷的性子和大大咧咧的談話方式,拉著季陽席地而坐聊談心事。
「當年她去城郊、去河邊、去山上採花,說是要給我們的家多一些柔和,她高興便由她去吧。每日我們都去移植一些好看又好聞的花草到這庭院,閒時我們將府邸設計的優雅恬靜,你進來那些小徑就是出自我的手筆。」
「院裡花草都是她親手種下的,這些年來鬱鬱蔥蔥佳氣浮,多麼澎湃旺盛的生命力,我逐漸喜歡上這種充滿朝氣的感覺,和她在一起的時光讓我心境修為上升不少。」
「好景不長,懷胎十月的她臨盆那晚,風雨交加電閃雷鳴,氣氛壓抑的讓人喘不過氣來,所有的花草都沒了精氣神,她終究沒斗過天,難產後母子雙雙撒手人寰。」
「直到最後那一刻,就那樣靜靜的躺在我懷裡,看不出喜樂。只是平靜的讓我悉心照料這些花草,她說她不會走遠。會像花兒一樣看我練功,也許某天我在院子打盹小憩的時候,她就會輕踏入夢。」
多少人只知道黃天信是【銅皮鐵骨】,是鐵塔一樣的猛士,卻不知他骨子裡的柔情。他口中的她一定是一位美若天仙、溫婉入水的女子,才能讓這坨百鍊鋼也能化作繞指柔。
說到後面黃天信老淚縱橫,後悔不已。要是自己不行走江湖造那麼多殺孽,她和孩兒也不會離他而去,這必然沒有聯繫,那是黃天信心中放不下的心結。也是阻礙多年武功進境的桎梏,如果走不出來,就不會再有尺長。
「黃伯伯我不該非議整個黃府的布局,讓你提及心事。您的心情我能理解,但人死不能復生,何況在您心中那個她不是還在這園子裡嗎?我想她也不願意,更不想看見您這頹廢的樣子,說不定正心疼呢。唯有您振作起來,將一切安排好後她才會展顏吧,你說是嗎?」
她也會心疼我這個樣子,一向樂觀愛笑的她肯定不喜歡看見我對著花、對著她時時傷感,我的罪孽她們母子替我承受了,以前都是我做錯了?我待將心比心定要活出個姿態來。
一語驚醒夢中人,或許季陽這幾句話讓他一點一滴的解開心中的鬱結。
隨意而坐的黃天信猛然坐定,閉眼靜心抱元守一,竟是真的開始衝擊先天境。見此狀季陽飛身至屋頂,鷹隼似的眼睛不斷掃視周圍的情況,為老爹多年好友護法突破先天之境。
一直被動接受天地元氣的季陽忽然感受到黃府周遭的元氣開始急劇的匯集起來,漩渦一般匯向院子中心的黃天信,持續很長一段時間之後不再波動。難道黃伯伯這麼好的機會都失敗了嗎?
結束調息的黃天信起身一個旱地拔蔥,忽地又如鴻毛入水一樣輕靈的落地,不願驚起她和花草,連塵埃都如往常那麼寂靜。厚積薄發先天境一旦施展開來,氣勢逼得季陽差點沒站住腳。
恭喜黃伯伯進入先天境,從此武林又多了一位高手。季陽發自內心的祝賀,多經磨難終於跨過那一道坎,看起來人都年輕了十來歲,那是先天境帶來的效果,通徹的洗精伐髓之後讓體內的雜質排出體外,沒看見滿身惡臭的黃天信連恭賀的話語都沒聽就跑回屋子了嗎。
這一場意外插曲過後,季陽拍了拍腦袋,哎呀忘了問千音門的事情了。待會兒黃伯伯不會出來心情好又找我打一架,把這事兒又給折騰忘了吧。
當氣息內斂的黃天信出門時,不再像當初那樣磅礴的氣勢外放,事實證明季陽多慮了,他出來只不過是給所有的花澆了一遍水,說了些話,連季陽也沒聽清。季陽猜測肯定是很肉麻的情話,什么小乖乖之類的。解開心結的黃天信變得很善談,影射出當年也是一條好漢。再次提到千音門,還是忍不住回想。
千音門,具體成立日期不可考,總舵地點也是無人知曉,分舵倒是遍布神州大地,向來神秘的緊。門內人員複雜繁多,上至侯爺嬪妃,下至販夫走卒,他們存在於武林一直是個爭議。不為殺戮的門派組織,江湖上時時刻刻都在與這個門派有聯繫,最大的龐然大物。
千音門千音門,便是起的千里音信我能知之意,江湖大小事情只要你付得起錢沒有他們不知道的。他們也許武功不高,甚至有很多普通人,但是在江湖地位上絕對是超然,萬萬不可開罪。
門口這個麵攤老漢也算是千音門的人,相信你有此問也是有所懷疑。說說你的見聞看法,讓我看看季大哥將你獨自放任江湖有何憑仗。
「小子愧不敢當,只是肚子餓時碰巧吃碗麵而已。」季陽見黃天信又將他老子搬了出來,害怕才入先天境的他又拿他出氣,只能打個哈哈。
「少給我貧嘴,我即得你之幸,不僅內力修為踏入先天人境,心境也紮實了下來,哪會像以前那樣浮躁。你儘管仔細道來。」
那小子就斗膽將自己的猜測說了,不足之處請黃伯伯指正。
當日我逛城之時,這位老漢與所有人的目光不同,只有一種淡然的眼神,沒有看透生死那樣誇張,只是芸芸眾生在他眼中都是一樣的重量。仔細觀察後,我發現他下盤穩如山,走得再快都會印出一個腳印,那是外家功夫練到一定程度才有的表現。
隨後給我加滷肉的時候,上下翻飛的菜刀將每一片滷肉切得厚薄均勻,手掌厚厚的刀繭說明這是一位用刀好手,我故意拿出銀票試探,發現他相當有演技,一副市儈的模樣倒是演的十足。
最後他提醒了我一句,要我做事要乾淨,避免留下馬腳,不知所以。按說千音門中之人不會過多涉入江湖紛爭才是啊,黃伯伯你怎麼看?
季陽講的精彩極了,聽得一旁的黃天信目瞪口呆,回過頭來發現就算進入先天境變得沉穩也不能經住這小子的東拉西扯。
就一賣面的老漢,能有什麼好神秘的,最多算是給千音門收集消息算得上是有點身份。可是你說他下盤穩,走路有印,那麼個體態的人走路當然有印啦。幾十年間,每天不知道看多少來來往往的路人,眼神當然看誰都差不多。
就是做這事的,那老漢每天也不知切多少滷肉,熟能生巧都還不能切成厚薄均勻的樣子,那真是活到狗身上去了。一碗麵加了蔥花兒滷肉最多就賣二十文錢,你給一百兩銀票,小商販還不市儈,什麼時候生意人都耿直了?提醒你那一句更是扯淡,難道你就沒有發現你昨天進門時踩到了狗屎嗎?
這魂淡小子,把一普通人都能認成武林高手,一百兩就吃了一碗陽春麵,誰叫他這麼敗家!
肯定是天生的,他爹娘當年也很敗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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