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嘯戰國 陸章 劫蟒 50求賢令

    歷史上的齋藤義龍是個什麼樣的人物呢？

    義龍被人稱作為巨蟒，是一個足以與他的父親齋藤道三相提並論的人物，父子兩人有三個地方很像，第一就是打仗的時候很勇猛，第二就是治理領國的手腕靈活、恩威並施，第三就是玩起陰謀詭計來也很在行。

    這些固有的結論，佐佐成政當然不知道，但佐佐成政通過這些天在稻葉山城與齋藤義龍的接觸，覺察到義龍也非池中之物。

    先前，義龍告訴成政說他的志向是成為大大名。

    但在成政看來，這恐怕有刻意遮掩野心的動機在裡面，也就是說，齋藤義龍的志向，絕不會滿足於統治一國、兩國的領地。

    也許齋藤義龍的宏願沒有織田信長的那麼誇張和狂妄，但義龍統治著天下腹心的美濃，上洛這件事，是他蓄謀已久的。

    在上次的秘密會晤之後，齋藤義龍連續宴請著成政，大部分的時候都是在扯皮吹牛，但成政也在無意中向義龍解釋了一些道理。

    比如道路是修得更寬一些好，還是修得更窄一些好？

    比如士兵是較少而精幹的常備士兵好，還是更多更弱的農兵更好？

    時間過得很快，夜幕就要降臨……呸呸……一眨眼半個月過去了，成政的傷勢也基本上痊癒了。

    今天是一個月一次的大型評定會議，全美濃夠分量的領主和奉行都趕到了稻葉山城。

    稻葉山城的天守閣內，黑壓壓地坐滿了兩百多號人，身材高大的齋藤義龍和佐佐成政，在人群中顯得愈加顯眼。

    齋藤義龍那是顯眼慣了，更何況他已經是美濃國主。

    但佐佐成政卻坐在了義龍左手邊的第一個位置，也就是一門眾家臣的首席位置！

    美濃境內，認識佐佐成政的人不算多，驟然見到一個身材高大的年青武士坐在一門眾首席的位置，他們都很疑惑。

    但坐在成政身側的長井道勝，跟其他人都不一樣，在別人都盯著佐佐成政的時候，他只是垂著頭，默默地數榻榻米格子。

    長井道勝當然也有好奇心，他當然也對成政坐在這裡很好奇，但他不敢看。

    對，不敢看！

    長井道勝，也就是齋藤道三的侄子，齋藤義龍的堂弟，長井一族的少主。

    在一年前的長良川之戰，與竹腰道塵、小牧源太一起圍攻道三，最後帶回了道三的人頭。

    長井道勝不敢說成政和前田慶次的事，一口咬定齋藤道三是他討取的。

    因此，長井道勝成為了大功臣，在一門眾里一下子提高了好幾個座次。

    可是現在，長井道勝卻希望他還是坐在之前角落的位置。沒有別的原因，他只是覺得成政太可怕了。

    長井道勝不去看成政，但成政似乎注意到了他。

    「這位便是長井一族的少主，道勝公子嗎？」

    在正式的評定開始之前，成政扭過頭笑著問道。

    長井道勝仍是低頭數榻榻米格子，只是裝作沒聽到，等到他旁邊的一個中年大叔咳了一聲，長井道勝這才發覺眾人的目光都對準他。

    「正是在下。」

    「我記得，一年前在長良川，正是道勝公子討取了美濃之蝮，請公子千萬別忘了這件事啊。」

    成政起身拍了拍長井道勝的肩膀，撂下了這麼一句話，便又坐回了原處。

    「一定，一定！」

    雖然不明白成政的意思，但長井道勝還是不住地點頭附和，他的額頭上已經滿是汗珠。

    坐在上首的齋藤義龍拍了拍摺扇，亂糟糟的大廳里頓時寂靜下來，看得出來，美濃境內的豪族們對齋藤義龍這個新主君也是怕得很。

    「那麼，評定就此開始吧。」

    齋藤義龍威嚴地掃視一周，目光所及之處，家臣們紛紛低下頭，唯有成政還是那樣端坐著，迎上了他的目光。

    這讓成政在人群中更加顯得鶴立雞群。

    義龍皺了皺眉，心頭泛過一絲隱憂。

    「首先，宣布一條政令，這條政令在美濃境內，自我以下，全部都不得違反！」

    義龍中氣十足的聲音讓家臣們更加惴惴不安，早有小姓上前，捧著一張紙高聲宣讀起來：

    「求賢令：自古受命及中興之君，曷嘗不得賢人君子與之共治天下者乎？及其得賢也，曾不出閭巷，豈幸相遇哉？上之人求取之耳。今天下尚未定，此特求賢之急時也。

    「孟公綽為趙、魏老則優，不可以為滕、薛大夫。若必廉士而後可用，則齊桓其何以霸世！今天下得無有被褐懷玉而釣於渭濱者乎？又得無有盜嫂受金而未遇無知者乎？

    「二三子其佐我明揚仄陋，唯才是舉，吾得而用之。

    「落款：天文二十三年，美濃守護，齋藤義龍。」

    小姓讀畢，便將「求賢令」面對眾人翻開。

    豪族們聽得一愣一愣的，半天沒緩過勁兒來。

    猛！的確夠猛！

    齋藤義龍這一手，的確夠猛！

    譜代家臣首席坐的是美濃三人眾中的稻葉良通，他雖然也讀書，但卻不精通漢學，有些不明白這個求賢令到底是個什麼意思。

    稻葉良通扯了扯氏家卜全的袖子。

    「這求賢令，乃是一千多年前，曹操發布的求賢令，一個字都不差。「

    氏家卜全一邊回味著求賢令中的典故，一邊思索齋藤義龍的意思。

    「什麼意思？」

    稻葉良通還是有些不明白。

    「意思就是，只要有才能，都可以成為國主大人的家臣。他將不計出身，量才拔擢。」

    稻葉良通身後的明智光秀低聲為他解了惑。

    明智光秀實際上是一個來自歐洲的穿越者，他前世的記憶里沒有這些東西，但來到日本之後，卻讀了很多書，對漢學也很精通。他當然知道曹操的這份求賢令的影響力，也知道齋藤義龍模仿曹操的用意，但他疑惑的是——齋藤義龍難道真的要做曹操嗎？

    也許，自己一直都未能看透他？

    本以為齋藤義龍只是個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野獸，可是現在來看的話……

    明智光秀有些擔心了。

    「稟報主公，在下以為，這求賢令有些不妥……」

    美濃三人眾里的安藤守就帶頭表了態。

    「稟報主公，在下以為，這求賢令有些不妥。」

    家臣們呼啦啦一大片跪倒，他們似乎都是和安藤守就一個意見。

    齋藤義龍笑了笑，他早知道會有這樣的結果。

    「我說了，這不是一個提案，這是命令！」

    義龍的聲音漸漸冷了下來。

    「如果有誰不想遵從，也可以，現在就出去，回去守好自己的城池，我很快就會帶兵過去的。」

    齋藤義龍的嘴角揚起了微笑，這更加讓豪族們恐懼不已。

    ——如果不遵從，就會被視為叛逆！

    沒錯，齋藤義龍就是這個意思。

    大廳里沉默了很久，終於還是沒有人敢出去。

    沒有人敢正面反抗美濃的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