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離枝慢慢的站起身來,抹去眼中模糊了視線的淚水,一眨也不眨的看著她,像在確認什麼一樣。複製網址訪問
在那幽靜若深潭眼眸的注視下,霍水突然有點兒肝顫起來,遲疑的往前挪了幾步,又挪了幾步,等差不多來到葉離枝的面前時,才揚起一張黑乎乎的小臉,嘿嘿乾笑著討好道:
「姐……對、對不起,是我魯莽了,沒有提前和你們說好,我……我下次不敢了,你不要生我的氣,好不好?」
葉離枝的反應卻只是平靜的望著她。
那份平靜令人心悸。
霍水小心的覷著她的臉色,搜腸刮肚、抓耳撓腮的剛要再想點兒好話來哄哄她,卻沒想到對方已經二話不說,轉身就走。
霍水一驚,連忙緊走兩步想要跟上,但再次崴了的腳踝處卻傳來一陣劇烈的疼痛,害她趔趄了一下,險些跌倒在地。
她哎喲痛叫了一聲,見腳步已經跟不上,忙開口用聲音急急喚道:「姐!姐你別走,你聽我說!」
葉離枝的腳步微微一頓,但也僅僅只是一頓而已,繼而繼續邁開腳步,冷聲丟下一句:
「我管不了你,不必再叫我姐了。以後,你便去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
她說話慣不會傷人,如今會說出這番決絕的話來,就表示她是真的生了氣、傷了心,決定和她一刀兩斷了。
霍水這才真真切切的意識到自己是闖下了大禍。
想想看,若是換做她在遠處,看著將軍府分崩離析,而葉離枝可能就在那裡久久沒有出現,她該是一番何等的驚痛與傷悲?
而這份難過的感受,就在剛剛,她的姐姐為她嘗到了!
霍水大驚之下立刻顧不得那隻不給力的腳,歪歪斜斜的奮起直追,嘴裡一疊聲的喊道:
「姐!你別走!我不要……我不要我們以後各走各的路!我知道我錯了,你打我也好罵我也好,就是不要扔了我!我求求你……求求你了……」
可前面的人就是頭也不回,腳程飛快的轉眼消失在了拐角處。
霍水一咬牙,剛想運起輕功,卻被人從身後一把摁住了肩膀。
靈鈺跟上來,柔聲勸道:
「霍姑娘,我家小姐現在正在氣頭上,給她點時間冷靜一下吧,你現在說什麼估計她都聽不進去的。」
霍水著急:「可是……」
「我以前同她做了很長一段時間的主僕,對她的性子也算是了解了,」靈鈺緩緩道,聲音里有種安定人心的力量:
「她這個人啊,雖然做起事來心狠手辣,但一向心軟,除非真正觸到了她的逆鱗,否則,她絕不會做那個無情的人的。剛才她那樣說,也不過因為是太在意你了而已,既然在意,就不會輕易的捨棄。」
霍水躁動的心總算稍稍安定了些許,抽抽搭搭道:
「那……那我接下來該怎麼做才能讓她不生我的氣了呢?」
靈鈺捏起手帕給她輕輕擦了擦滿臉的淚痕,毫不在意乾淨的手帕被染黑了一大塊,輕聲道:
「你什麼都不必做,只需等就好。等她的氣消了,你就去好好的和她解釋清楚,再說幾句軟話,她便不會再同你計較了。」
這麼好哄?
霍水有些不相信的抽抽鼻子,六神無主的問道:「真、真的嗎?」
靈鈺微笑點頭,隨即又稍稍帶了些嚴肅道:
「不過,僅此一次,下不為例。你沒看到當小姐發現身後的將軍府爆炸時,那份難以置信和驚痛。她輕易不敢對人好,但一旦對誰好了,就是掏心掏肺,你以後還是乖一些,做什麼之前都和她商量或知會一聲吧,不然的話,難免會讓在乎你的人擔心。」
霍水乖乖點頭,小聲答應道:「好。」想了想,又苦笑著補充道:
「我一個人慣了,總想著這天地之間,再不會有誰會為我的生和死牽絆掛心,如今剛剛得了個這麼好的姐姐,一時還沒有學會為她考慮罷了。」
靈鈺憐惜的摸摸她的頭,覺得這個孩子也很是有些不容易。
她道:「你姐姐大概不會回我家,應該是回了你們暫住的那家客棧了。你現在這個樣子也沒法見人,不如先跟著我回去,沐浴洗漱一番,換過衣裳,再去看她吧。」
霍水看看葉離枝離去的方向,又低頭看看自己這一身的狼狽,終是點了點頭,跟著靈鈺走了。
顏逍也想跟著老婆一起走,可剛踏出一步,就察覺不對的回頭,對那還杵在原地一動不動的少年道:
「喂,回去了。」
竹一青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內心還未從方才的動盪中回過神來。
他與他們一樣看到了霍水,甚至知道了她的性命無憂,在她剛剛出現的那一刻,甚至有種想要衝上去,將她緊緊抱在懷裡的衝動。
而十六七歲的少年,早已是慕少艾的年紀,雖對『情』之一字一知半解、懵懵懂懂,卻也不是完全無知了。
就是因為這樣,他才沒有從這份初初萌發的心動感覺中回過神來。
卻原來,這就是將一個人放入了心裡的感覺嗎?
娘親走的時候,他悲痛欲絕,幾欲要跟著她一起去了。
只因她是自己唯一的依靠,沒了她,自己今後再無仰仗。
而在誤以為霍水也沒了的那一刻,他依然是心痛難當。
想的,卻不是要隨她一起去了,而是默默祈禱上天,如若能夠可以逆天而為,他甘願雙手奉上自己生命,換她回來,一世無憂。
這種對著一個毫無血緣的人卻願意挖心掏肺的感覺,讓少年一時又是害怕,又是不可抑止的期往著。
顏逍緩步踱來,探手在他面前揮了揮,笑著喚道:「魂兮,歸來!」
見對方毫無所動,不禁疑惑笑問:「怎麼,還沒從驚嚇中回過神來哪?等回去給你包個紅包壓壓驚,可好?」
少年沉默一瞬,忽而低低問道:「顏大哥,你可知道,喜歡上一個人的感受?」
顏逍失笑:「我妻女都有了,又怎麼會不知道呢?」
少年抿唇,頓了一頓,似乎有些欲言又止,不過還是忍不住的轉頭看他,明亮的眼眸中有幾分羞澀更有幾分想要知道的迫切:
「那……您能和我說一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