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佟氏撇撇嘴,方才她就一直不樂意拿忒多銀子打發那貪財夫妻,此時一聽老爺這般罵她的寶貝兒子,忍不住辯駁:「淵兒十四了,曉了人事沾了幾個丫頭罷了,誰知那小翠是個喪氣的,竟然死了。她那老子娘也是無賴,二百兩銀子莫說一個小翠,一百個小翠都買得,真是便宜他倆了。」
&屁!」馮元不防她竟說出這般不著四六的話,氣得呼哧直喘。
&馮佟氏一滯,一臉不可置信,想她一介大家閨秀,從未被人用這般腌臢的話罵過,更是當著一眾下人面兒,頓時面紅羞憤。
馮元冷睨了她一眼,心下暗嘆:府里人只以為自個兒是因她無貌才不待見,可娶妻娶賢,自個兒何時嫌棄她容貌了?就這行事乖張、無賢無德之人,他怎麼敬重的起來?
&拿銀子打發了,你想他兩個鬧到全汴京皆知?你想你寶貝兒子一輩子說不上親?」
馮佟氏聽了這話果然一縮脖,馮元端的是恨鐵不成鋼:「慈母多敗兒!馮安自小便被你護在羽翼下,我每每要訓導,你皆又攔又擋,如今長成個貪花好色之徒,院子裡的丫頭被他欺凌個遍不說,竟又鬧出了人命!」
吐出口鬱氣,他有些灰心道:「哎,侯府爵位由長房承,我本想讓他走仕途,奈何他不爭氣,被國子監除了名,練武又嫌苦。文不成武不就的,也只能承下些我掙下的家業。可你瞧他不思進取的樣子,你我百年後,他坐吃山空,偌大家業也遲早敗光!」
不行,該管教還得管教,哪能放任自流。他打起精神,提聲道:「來人,取家法來,再讓那逆子給爺滾過來。」
&爺......」馮佟氏一驚,騰地立起身,急地團團轉,還未想到法子替兒子求情,馮安已被小廝帶了過來。
馮府少爺樣貌清秀,一表人才,奈何身子骨似未長開,甚是單薄。
馮元冷眼瞧他衣衫不整,面白體虛,一副縱慾過度的樣兒,臉一沉。
偏這馮安不僅瞧不懂眉眼高低,還專愛火上澆油,瞧自個兒老爹只管坐著卻不吱聲,便吊兒郎當地掀掀眼皮,不耐煩道:「爹,你老人家喚孩兒到底何事,孩兒忙著呢,要是沒事孩兒就回了。」
&忙?忙著跟丫頭廝混?」馮元冷笑。
這時家法也請了上來,馮元大手一揮,「來人,將他摁在凳上!」
立馬來了兩個小廝將馮安往凳上按去,他百般掙扎,奈何身子發虛,跟個小雞子似的只昂頭胡亂喊著,「爹,孩兒犯了甚麼錯?近來孩兒一直循規蹈矩,連自個兒的院子都未曾出過,哪裡能惹到爹,憑甚麼打孩兒?」
馮元示意下人將家規和罰藤承上,肅聲道:「自來師出有名,今兒罰你之前也讓你明白。方才在長輩面前吊兒郎當,這是犯了家規目無尊長一條,笞五下。將府里下人凌虐致死,這是犯了家規草菅人命一條,笞二十下。你可服?」
馮安自來是個慫的,撇撇嘴,哼唧道:「不服,是爹誤會了,方才孩兒沒不尊重爹,而是將將睡醒,還有些迷糊著呢。那將府里下人凌虐死一事,更是子虛烏有,乃是那小翠手腳不乾淨,被發現偷了府里銀錢才羞愧自盡的。」
說著,他忽然盯向下人堆,惡聲惡氣吼著:「是誰?是誰在我爹面前搬弄是非詆毀小爺的?小爺要扒了他的皮死了!」
馮元瞧他兀自冥頑不靈,終於將藤條揮了下去,凜聲命小廝:「將他嘴堵上!」
馮佟氏心疼的要命,上前求情也好阻攔也罷,皆是無用,那二十五下一下都沒少,統統落在了馮安屁股上。
到底是自個兒嫡親的兒子,馮元哪能不心疼,打完後揮揮手讓下人抬他回去上藥。
&爺忒狠心,淵兒的臀已是血肉模糊了。」馮佟氏愈想愈心疼,抓起帕子拭淚。
&當我那般糊塗?本就未使多大力,他喊的倒跟殺豬似的。哎,可憐我這年紀,卻只得他一個兒子,真是愁煞了。」子不教父之過,馮元只期望此時將他引入正途還為時不晚。
馮佟氏撇撇嘴,只一個兒子還不是得怪你不進我房門?可這抱怨的臊人話她可沒臉說。
琢磨了一圈,她軲轆軲轆眼珠子,挑眉道:「還不是王氏和劉氏肚子不爭氣,伺候老爺年頭也不短了,竟是未坐下一兒半女來。」說著兀自應景地嘆著氣,惋惜不絕。
瞧她惺惺作態的樣子,馮元端的是不知該說他這正房太太甚麼好了,這些年自個兒念著結璃之情給她留著體面,她到如今竟還拿他當大傻子呢?
&王氏生下的孩兒為何夭折,之後與劉氏二人又為何久久不孕,想必已是絕了身子,這前前後後你最是應當知曉的罷?」撇了撇茶末,他不咸不淡道。
馮佟氏身子一僵,強笑道:「老、老爺說的甚麼,妾身聽、聽不大懂,呵呵。」
&否聽懂你心裡明鏡著,懶得跟你周旋,我今晚有應酬,就不回了。」
馮元轉身出了府,只余臉色煞白的馮佟氏。
老爺曉得了?曉得多少?何時曉得的?
方才還想著去兒子院子瞧瞧的,此時也顧不上了,馮佟氏渾身發虛,再坐不住,將宋嬤嬤喚了來。
&娘,當年王氏和劉氏的藥,除卻你還有誰知曉?還有那賤種......?」
宋嬤嬤嚇了一跳,連忙去關了門,回來後湊到她耳邊小聲道:「回太太,那藥是老奴親手抓的,熬藥時也未經旁人手,太太放心。至於那小兒,也是老奴親手......」提到當年那孩子,她免不了有些良心不安,真是作孽啊。
&就好、那就好......」馮佟氏拍拍胸口,端的是虛驚一場,想必老爺也是忖度,沒真憑實據打死不承認便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