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盟的心意,記下了,謝謝!趙無恤2014、魅影-冰心、光輝的憲章,都是老朋友,感謝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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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初二,清晨,鼓聲隆隆,都昌城南門大開,馬悍背弓挎刀,騎著一匹孔融提供的黃驃馬。身後跟著十名狼牙飛騎,人人俱騎馬持弓,從城門洞縱馬馳出,馬蹄踩踏得吊橋急劇震顫,橋面塵土撲簌直落,激得護城河水泛起一圈圈漣漪。
城頭之上,太史慈與鷹奴倚城而望,身後左右,俱是吃驚不已的北海郡兵,一個個象看怪物一般——十一個人,竟然敢向萬軍挑戰,太瘋狂了!
太史慈多少有點鬱悶,原本這樣的搦戰,應當是他這個部將出馬,馬悍這個上司倚城觀戰的,結果現在卻反了過來。不過,太史慈也是知道,城守此舉非常有必要。
立威!
在青州,太史慈有義士之名,馬悍有什麼?一個能讓最剽悍的胡人聽到名字就渾身發抖的漠北英豪,一個已經取代了白馬將軍,成為新一代胡人噩夢的昆勃圖魯,來到青州,卻什麼都不是。
三國時代,名氣可抵萬軍。名士、世家、豪強,你可以任選一樣,只要有一樣傍身,就不用擔心沒名聲,沒地方混。如果一樣都不沾邊,那就只能靠自己,文士用筆,成就自己不朽篇章;武將用力,打出自己一片天空。
這是送上門來的揚名之機。馬悍如何會放過?這個時代的輿論,就在名士的嘴裡,他就要在孔大名士的眼皮子底下,好好揚名一把。
南門百步之外,同樣堆滿了路障,不過這些路障並未堵實,中間都有間隙。可容一人一馬穿過。馬悍率十騎從容淡定,好似閒庭散步一般,從路障間隙穿過,對百步外驚疑不定的黃巾巡哨大喊:「管亥在哪裡?叫他出來跟我比劃比劃,單挑群毆任選。給你半個時辰現身,有種來戰。沒種滾蛋!」
聲音遠遠鼓盪開去,頓時如同涼水澆熱鍋,在黃巾賊眾中一下炸開了。
說來也是巧,黃巾渠帥管亥,正好在南門大營巡視。這其實也是馬悍、太史慈等人突營造成的影響。近一個月以來,因為孔融一直避戰,堅守不出。管亥數次揮兵攻打不下,一時無奈,只得回寒亭大本營喝悶酒。直到昨日,得知有十數援兵突入都昌城中,還殺死殺傷百餘士卒。這一下,可惹毛了管亥,次日一早,就騎著一匹大青馬。率二十心腹從騎力士,奔赴前方大營,要搞清楚是什麼狀況。結果剛到南大營沒多久,都昌城下就傳來囂張已極的搦戰聲,這一下,管亥真的炸毛了。
當管亥率二十黃巾力士,五百步卒從營門奔出。來到都昌南門二百步時,遠遠看到都昌城下十一騎——竟然只有十一騎!不,準確的說,只有一騎在搦戰。孔北海手下啥時有這樣雄膽的人物了?嗯。難道是那個把北海豪強殺得肝顫的王修?不對啊,王修的膽氣的確夠雄,但也不過一介書生而已,膽氣壯並不代表拳頭硬啊!
這時有手下巡哨跑來稟報,這是昨日突營的那十餘人,最明顯的標誌,就是那為首搦戰之人手中的血色妖弓。
「好,好,正愁找不到這些混蛋,這就送上門來了。」管亥咬牙切齒,聲音從齒縫擠出,伸手接過從騎遞來的丈二長刀,一磕馬腹,在二十從騎的環護下,緩緩出陣。
朝陽初現,五月的海風,帶著潮濕的腥氣,從萊州灣登陸,掃過都昌城上空,將南城門樓頂上豎著的各色旗幟,卷舞飛揚,噼啪作響。旗幟掩映間,門樓二層欄杆上,北海相孔融與一年約三旬、面目剛毅、腰佩長劍的文士憑欄而眺。
遠遠看到那面黃色帥旗之上斗大的「管」字緩緩移近,孔融眼皮子不由自主抽動數下,捏麈尾的手指節都僵硬了,長長吸了口氣,對身旁的文士道:「叔治,你看看,這個馬驚龍,也不知他是藝高膽大呢,還是不知死活。居然想用這聲東擊西之計,以掩護太史子義突圍,實在太過弄險,太過弄險……」邊說邊搖頭嘆氣,一臉不引為然。
佩劍文士雙眉微蹙,似問孔融,又似自語:「將管賊的兵力吸引到南門,然後讓太史子義從西門突圍麼?主意雖不錯,但怎生渡過十里外的溉水?若無法渡過溉水,那還得從南面的寒亭方能轉道平原。這條突圍之道,看似不錯,其實還是繞了一個大彎,未必行得通啊……」
孔融想了想,道:「那馬驚龍自稱有軍卒百餘,只不知布於何處,或許就在溉水吧,這樣也可解釋太史子義為何選擇從西門突圍了。」
文士點點頭:「只能這樣解釋了……」
門樓上在討論著馬悍此舉真意,都昌城下,馬悍半眯著眼,望著不斷移近的那杆帥旗——「管」,莫不是管亥?若真是他,那就最好了。
雙方接近百步,黃巾力士兜馬向兩側散開,露出正中一個彪形大漢:頭裹黃巾,以金環箍束,身披黑色牛皮甲,鞍後有弓,腰間有斧,手上有刀,氣勢凜然。
儘管間距百步,但以馬悍異於常人的目力,還是能夠看清,這是一個年約三十出頭,濃眉大眼,獅鼻厚唇,滿面虬須的精壯漢子。
「適才哪個混蛋想要挑戰我管亥?滾出來受死!」
管亥聲若打雷,長刀高舉,從旗下馳出,左右奔馳,高聲呼喝。五百黃巾步卒亂鬨鬨地圍聚于帥旗後,或舉矛頓地,或以刀擊盾,呼喝助威。加上南大營數千黃巾賊眾遠遠應和之聲,甚囂塵上。交匯於濰、溉之間,聲勢煞是驚人。
門樓之上的孔融,眼皮子抽得更厲害了。而那文士,則緊緊握住腰畔劍柄,用力吐出一口肺內濁氣,目光越過城頭上的太史慈,盯住那手執血色妖弓的背影。這個人。面臨的壓力最大,可他居然……居然扭頭與身後的從騎聊天!是自信過頭?還是不知天高地厚?
馬悍的確在與狼牙飛騎說話,他說的是:「管亥這個笨賊,他根本不知道,我若要取他的性命,彈指可也。」
狼牙飛騎俱笑道:「敢在城守眼前二百步內毫無遮蔽溜噠之人。俱是插標賣首之輩。這個管亥在百步外耀武揚威,真是不知死活。城守,何不立取其性命,這伙烏合之眾必潰,北海之圍可解。」
馬悍搖頭:「殺此人很容易,但我們來這裡,不是替孔融捉刀的。也不僅僅只為他那點糧食兵甲,我所需要的更多。這些,死了的管亥給不了,只有活的管亥,才符合我們的最大利益。我對你們說這些,是要你們記住,將來你們也有獨當一面的機會,當面臨選擇時。有多重考慮,而利益,須放在首位。」
狼牙飛騎們默默點頭,似有所悟。
那邊廂,管亥已經將黃巾眾的士氣充分調動起來,一個個似打了雞血,嗷嗷亂叫。
管亥縱聲大笑。長刀揮舞,不斷向馬悍挑逗,卻不肯馳近。
馬悍笑笑,這管亥倒也不笨。知道他們這十餘人射箭厲害,自己若不過去,對方絕不敢過來。馬悍將魔瞳弓插回鞍側弓囊,一夾馬腹,向前衝出,雙臂箕張,臉上掛著淡淡的笑意。
馬悍手上沒有武器,但卻比拿著霸王槍更讓管亥吃驚——這是什麼情況,空手對刀?這人瘋癲了麼?
管亥縱橫青州多年,從一個小兵打拚到渠帥,戰鬥經驗可謂豐富,對危險也有異於常人靈敏觸覺。他現在就感覺到一絲危險,而且隨著對方接近,這不安的感覺也越發強烈。他甚至產生了撥馬而走的念頭,這令他大吃一驚,怎會這樣?為了驅散這不安之意,他只能做一件事,大吼一聲:「來者何人?」吼聲喊出,膽氣似也為之一壯。
「管亥,記住了,今日擊敗你之人,便是某家——遼東馬驚龍!」
馬悍沒有報出自己的真實身份,因為一個遼東郡騎都尉,不應當出現在這裡,他只要青州人記住,有一個「遼東馬驚龍」就行了。
「混帳!去死!」管亥怒了,尚未交手,就下此斷語,真當自己是死人麼?沒人能忍受這種無視。
管亥單手舞刀,眼睛充血,如暴怒的公牛向馬悍衝來——沖沖沖沖,別讓他拔取兵刃,裝逼活該要被刀劈!
「要糟!」門樓上孔融失聲驚呼,「馬都尉怎地如此托大?還有他的從騎,竟毫無反應……他們昨日突城的那股兇猛勁到哪裡去了?」
文士目光驟縮,他看到,馬悍動了。
馬悍動了,就在管亥沖近五十步時,加強版魔瞳弓從弓囊抽出,一支狼牙飛箭在手。搭箭、扣弦、半開、松弦,一氣呵成,快得令管亥完全來不及反應。
咻!一箭射出——當!
管亥手中大刀如遭巨錘所擊,竟脫手飛出,在空中打了幾個旋子,啪地一下直拍在地上。寬闊的刀面上,一支狼牙飛箭的尾羽急劇顫動。這一箭,竟生生釘入熟鐵刀面,將重達三十多斤的重刀撞飛數丈開外。
管亥臉都綠了,緊急勒馬,大青馬被勒得前蹄亂刨,人立而起,將管亥掀翻落地。管亥落地翻滾,彈跳而起,撒腿就跑,而那二十黃巾力士拚命打馬飛奔,緊急馳援。
從馬悍發箭,到擊飛大刀,再到管亥受驚落馬,前後不過眨幾下眼工夫。無論是黃巾這邊,還是都昌這邊,都沒人反應過來。除了太史慈、鷹奴,以及狼牙飛騎。因為他們知道,這是必然結果。所以,當馬悍一揮手時,早已蓄勢待發的狼牙飛騎縱馬而前,弓箭齊舉,向接應管亥的黃巾力士發動馳射。
沒錯,馬悍的目標就是這些黃巾力士。
眾所周知,黃巾軍的來源多為平民,無訓練、無兵甲、無給養,純「三無人員」,戰鬥力豆腐渣。打仗靠的是人海戰術,勝則亢奮,敗則潰散。而要重新凝聚,卻是不難,只要核心還在,這核心,就是黃巾力士,黃巾軍最核心的力量。
黃巾力士,是那些對太平道信仰虔誠,身強力壯,有一定戰鬥經驗的黃巾精銳的統稱。從某種程度而言,擊殺多少黃巾力士,就能在多大程度上削弱、重創黃巾軍。這二十黃巾力士,就是管亥軍的精銳,盡殲之,比殺掉成百上千的普通賊眾更有價值。
「殺!」
嗤嗤嗤嗤嗤嗤!亂箭橫空,黃巾力士接二連三混跌下馬,人馬浴血。
「不——」
管亥心在滴血,奮力挽住最後一個黃巾力士,自己身中兩箭都渾然不覺。
咻——一箭飛來,正中最後一個黃巾力士的眉心,強勁的箭矢透腦而出,骨片飛濺,血噴如泉。
管亥扭頭,只見一把血色大弓,弓弦劇顫,一隻大手撫上弓弦,弦靜止,一如血弓的主人那冷漠的神情。
管亥血貫雙瞳,切齒大吼:「殺,全軍壓上,給我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