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堂的崩塌發生在今天凌晨一點左右——推算起來,如果白秀麒沒有被江成路耽擱,那就正好能夠趕上「現場直播」。
聽蘇紫描述,端堂廢墟和之前倒塌的那座墓亭有很多相似之處——二者都是地基垮塌,帶動整座地面建築掉進底下的墓坑。
也正因為這樣,最重要的墓坑現在可以說是一片狼藉。陵區的人手不夠,甚至就連浩湯公司的人也加入到了清理和搶救的隊伍里。
至於白秀麒最關心的鎮墓獸,蘇紫表示目前還沒有人見到過。一旦有消息,他安插的「探子」立刻就會報告。
「不過我勸你還別抱太大希望。我覺得那玩意兒不是被毀掉了,就是已經被人給帶走啦。」
「拿走?」白秀麒皺眉:「你不說有眼線在現場,會通報的嗎?」
「通報的是研究院光明正大的拿。」蘇紫解釋:「而根據我的判斷,你的那尊小怪物多半在墓塌的時候就已經被人給弄走了。」
白秀麒忍不住催促他:「……你怎麼知道的?別賣關子了快點說。」
「因為當時我就在邊上啊。」
說到這裡,電話那頭的蘇紫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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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幾個小時之前,被白秀麒放了鴿子的蘇紫走出招待所,卻並沒有返回家中休息。他溜出了家屬公寓,坐上了研究院的夜間通勤班車,回到了夜色籠罩下的章陵。
之前白秀麒說得並沒有錯——他的確默默關注著這次陵區的異動,從某種角度來說,甚至比白秀麒更為關切。
因為,這裡畢竟是自己與那個人的軀體。共同「長眠」過的地方。
這當然不只是感情用事而已,還有更充分的理由——畢竟前一次墓亭的塌陷直接導致了分院長的撤換,如果同樣的差池再一次發生,章函就很有可能也會離開。
一旦離開,便又是雲泥之隔,想要再見面就沒有這麼容易了。
懷著這樣的想法,蘇紫悄悄地潛入了陵區。
因為下午那場地震的關係。今夜的章陵不再只有一團漆黑——各條道路旁的照明設施均已開啟。博物館遠遠看去好像一個埋在土裡的珠寶盒子。
但是潛藏在這難得一見的「勝景」背後的,卻是高度戒備的緊張感。章函現在應該還坐鎮在守陵監府上,督查著各項文物的清點工作罷……
憑藉著對於陵區的熟悉程度。蘇紫靈活地避開了所有容易暴露行蹤的開闊地帶,順利地來到了端堂附近。
遠遠看去,被黃色警戒帶圍起來的古舊享堂內外漆黑,負責值班的陵區員工裹著厚棉衣坐在椅子上打盹兒——一切看上去甚至比陵區的其他地方都要平靜安穩。
然而蘇紫卻警惕了起來。
他立刻停下腳步。同時比了一個手印,再咬破指尖將血抹在自己的眼皮上。
如同平靜的水面泛起了漣漪,眼前的景象開始了扭曲。
端堂安寧的假象消失了。負責看守的員工昏倒在了地上,土牆崩塌,享堂上的磚瓦噼里啪啦地墜落著,發出摧枯拉朽的聲音!
沒錯。剛才平靜的端堂並不是現實,而是一座壺天!
有一個人、一個修為極為深厚的人,創造了一座與端堂一模一樣的壺天作為障眼法。掩蓋了正在發生的現實!
蘇紫心中頓時緊張起來,他知道以自己目前的法力。絕對無法和這種修為的人抗衡。可是好不容易才發現這麼重要的線索,又怎麼能夠說放手就放手?!…
短暫的思考過後,他決定原地蹲守。就算阻止不了接下去要發生的事,那至少也可以搞清楚究竟是何方神聖製造了這一連串的怪事。
此時此刻,端堂里的動靜一直沒有停歇。聽得出那應該是有什麼東西正在打鬥著,時不時傳出磚瓦破碎、人類的悶哼,還有類似動物的嚎叫聲。
白秀麒提到過的鎮墓獸顯然已經被喚醒了,此刻應該正在和侵入者展開著搏鬥。蘇紫估摸著不太可能會被發現,於是又貓著身子一口氣跑到了圍牆邊上,大著膽子抬頭朝著裡面看去。
的確有人,而且居然還不止一個。
距離還是太遠了,蘇紫依舊看不清楚那兩人的模樣,卻可以肯定那都不是普通人。他們在享堂後面的天井裡周旋著,每一個動作都快得幾乎看不清楚路數,間或伴隨著法陣催動的暗光和符咒灼燒的煙氣。
而一片昏暗中,最引人矚目的還是兩盞血似的「紅燈」——與一年之前蘇紫隔著門縫見到的一模一樣,正是鎮墓獸的一對眼睛!
有了上一次的經歷,蘇紫本以為這又是一場鎮墓獸以一敵二的戰鬥。然而他很快就發現局勢有所不同,鎮墓獸似乎只針對著其中的一個人發起猛烈的攻擊!
這是怎麼回事?明明白秀麒還在招待所里睡著,還有誰能夠讓那些猛獸乖乖聽話?
這個人,又究竟是敵還是友?
思忖之間,享堂里又是一陣噼里啪啦傾頹的聲響。遭遇一人一獸夾攻的那人,顯然已經體力不支敗下陣來。他轉身要逃,卻恰好朝著蘇紫這個方向跑了過來。
呃,這下該怎麼辦?
蘇紫的本能反應就是要逃,卻又害怕弄出響動來反而自投羅網。他正為難,只見那人已經跑近了,近得完全可以看清容貌。
倒是一張陌生的面孔。
來人大約二十出頭年紀,現代人打扮,容貌清秀甚至還戴著一副眼鏡。這樣的人似乎更適合於疲憊地行走在寫字樓里,應付著中年上司的批評和指責。用時下流行的詞彙來說,應該就是「社畜」罷。
眼下,「社畜」顯然也發現了蘇紫這個偷窺者,他稍稍放慢了一點腳步。繼而卻又忽然加快了速度,徑直朝著蘇紫沖了過來!
糟糕,這是被當做敵人了!
不再需要比較和判斷了,蘇紫確定自己肯定打不過這個男人,看起來只能虛晃兩招再尋找機會逃跑了。
可是他剛打定了這個主意,眼前忽然亮起了一道金光!
這是……
蘇紫冷不丁地倒吸了一口涼氣,就在距離他僅僅只有一米的地面上。赫然站起了一道高聳的「火牆」。金紅色的火焰熊熊燃燒著。瞬間就將他和那個人分隔在了兩側。
這,竟然是「真火」!
兩千年前的那個傳說頓時浮上心頭,但蘇紫來不及想太多。借著火牆的阻隔。他迅速地轉身朝著外頭飛奔,就這樣一口氣跑出了一兩百米,這才聽見後頭傳來了端堂轟然倒塌的巨響。
「然後我就一口氣逃出了陵區,又擔心那傢伙會一路跟著到我家裡。反而給房東和鄰居們惹麻煩,所以就隨便找了個地方過了一夜。」
說到這裡。蘇紫又打了一個哈欠:「今天早上再過去看的時候,端堂就變成了一個廢墟。」
「原來竟然發生了這麼多事。如果我能夠在現場的話……」…
白秀麒忍不住又開始在心裡頭埋怨起了江成路,手上立刻開始動作起來:「你先休息一下,我馬上就過來。下午一點。我們在西門見面。」
蘇紫答應了一聲,兩人終於結束了通話。
又過了一會兒,江成路端著打包好的兩碗面走了進來。
「小白。湊合著吃點兒,回去再給你燉大補……怎麼。你要出去?」
白秀麒也沒打算隱瞞:「下午去陵區,昨晚上出了點事。」
「我也去。」
「不行,你忘了昨天的地震了?」白秀麒想也不想地拒絕:「你給我乖乖地待在這裡,我叫你動你才動,否則就給我滾回公寓裡去,聽見沒有?」
「可是我不放心……」
「……」
看起來說道理是沒有用的,白秀麒瞪了江成路一眼,勾勾手指示意他湊過來。江成路乖乖地照做,得到的竟然是落在嘴唇上的一個吻。
「乖乖聽話,如果我有什麼事,一定會第一個讓你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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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約兩個小時之後,泰陵西側的入口處,白秀麒找到了坐在路邊曬太陽的蘇紫。兩個人過了檢票口,直接往西北方向的辦公區走去。
聽蘇紫介紹說,今天一大早,幾個震動地點附近百米之內都被院方嚴密封鎖了起來。所幸是淡季,路上的遊客本來就不算多;再加上景區臨時採取了一些分流措施,眼前道路上顯得比昨天冷清了許多。
「章院今天上午沒有到園子裡來,據說好像是被市裡的人叫去緊急解釋情況。但是我一想不對啊……這陵區研究院可是直屬於國務院的,關市裡的人什麼事啊?」
蘇紫一邊走一邊說,這一路上基本三句話不離開章函。聽得久了,白秀麒忍不住逗他:「你喜歡章院?」
「有這麼明顯?!」蘇紫陡然停下了腳步,瞪著眼睛看著他。
「其實也還好。只是因為我家那位也是男的,所以在這方面會比別人更留意一些。」
白秀麒先讓他不要緊張,接著又想起了什麼細節:「話說回來,章函不僅給了你工作,親自送你回家,昨天還讓我給你帶話……現在想想,他好像也很在意你啊!」
蘇紫沒回答,卻彎起了那雙好看的黑眸。雖然他經常笑,但是白秀麒卻還沒有見過他笑得如此明媚動人。
一瞬間,有個想法突然在白秀麒的腦海里跳了出來。
「你們兩個……總不會是一見鍾情吧?」
「……」
蘇紫正要回答,卻在這個時候,他口袋裡的手機發出了消息的提示音。
簡訊是執法辦公室的陳超發過來的,上面只有寥寥數字,要求他到守陵監府上來。
現在、立刻、馬上。
「我有一種不祥的預感。」蘇紫苦笑道。(想知道《玄妙之井》更多精彩動態嗎?現在就開啟微信,點擊右上方「+」號,選擇添加朋友中添加公眾號,搜索「ang」,關注公眾號,再也不會錯過每次更新!)(未完待續)
ps:感謝月光潮水同學的粉紅票!謝謝大家的打賞和鼓勵。最近有點卡文……不過好在文章也寫到頭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