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楠聽白露誇讚方芳,笑笑道:「那不過是虛名而已,真正做江東第一大幫江海盟總舵主的其實是葉風。」說著一拉葉雨桐的手,對她說道:「孩子,這葉風便是你的爹爹,方芳便是你的娘親啊!」
葉雨桐驚訝自語:「葉風是我爹爹,方芳是我娘親?」
方大鵬在一旁道:「阿爺,那這小姑娘豈不是成了我的妹子?」
方楠點點頭,接著說道:「二十多年前世道稍平,官府力量漸漸穩固,江東這一帶的水匪也不願再幹這些打家劫舍的勾當。其實當年會落草為寇的,都是走投無路的窮苦人家,只要世道稍稍能過活,誰還願意當土匪?於是比較有實力的三十六個水寨幫派便一同聚會,商討出路。
「那是二十三年前的端陽節,三十六家的頭領為防有變,按照約定,只帶了兩個人赴會。為免事端,約會地點定在通州西面一百多里的磨河山下。此地地處偏僻,又是官府觸手不及之地,與哪一家幫派都不接近,眾人都放心。如此一來都顯示出眾人的誠意。
「那日一百零八人就在山腳水邊沙地上席地而坐,三十六個頭領一致決定三十六家合併,合為一幫,相互照應,共同謀生。只是這總舵主卻沒法決定,大夥都是一群粗人,自然不能像考狀元一般,只好決定以武功論高下。武功強者,自然能使大家信服,眾人都願歸其領導。
「就在這時,突然傳來一聲笑,只聽有人說道:『妙極妙極!』人群里走出來一個書生,一身長衫雖然破舊,卻還乾淨,人長得倒也精神,可算是一表人才。他站在場中,又說了一通之乎者也的話,什麼君子以仁存心,什麼平治天下,捨我其誰之類。眾人哪裡聽得懂這些,只是不知道他是哪家帶來的手下,也不好打斷他。
「待他說完,場上沉靜了一會兒,終於有人開口問道:『你是哪家的?』眾人這才議論紛紛,原來,這人竟不是我們帶來的。這下可炸了鍋,平白無故混進來一人,大家居然都沒有發覺。眾人有的說是官府的奸細,有的說是哪個幫派派來的探子,也有的說是個瘋子,眾口不一。場上一派亂糟糟的,只聽那書生大喝一聲,聲音竟蓋過了眾人,場上頓時安靜下來。
「那書生說道:『小子聽聞此地高朋滿座,特地趕來瞧瞧。眾位不是要選總舵主的麼,小子不才,也想湊個熱鬧,不知可否?』有個頭領罵道:『選總舵主是我們自家的事,你個外人來湊什麼熱鬧。』書生又說道:『方才你們可沒說什麼必須要是三十六寨中的人。』
「眾人一時語塞,剛才大家眾口一辭,都說在坐的只要武功勝了眾人,便可做總舵主。想來當時這書生也坐在下面,自然是包括他了。書生又說道:『各位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可不會自食其言,說話根放那個什麼一樣吧?』
「他這麼一說,眾人更沒話說了。大家行走江湖,最重信義,誰也不敢站出來說剛才的話不算數。眾人一時不知如何應對,此時巨鯨幫的幫主張景陽開口道:『小伙子,你話說得不錯,既然方才大伙兒說了只要是在場的人都能角逐舵主之位,那你當然也能參加。只是大家對你的底細尚不了解,如何能放心讓你當我們的舵主呢?』張幫主年紀最長,一向老成持重,他說了話,眾人都齊聲附和。
「書生正了正衣襟,作了個四方揖,道:『小子姓葉名風,生於浙東漁家,小時讀過幾天書,八歲上中了秀才,可惜後來屢試不第。父母於戰亂中去世,不得已流落江湖,學了一些手腳功夫,混混沌沌至於今日。如此而已,眾位還有疑惑麼?』眾人聽了這番話,心裡雖還存疑惑,但是都覺得這人倒也像個落魄秀才,只怕也沒多大功夫,是以就讓他這麼算過了。
「眾人見張幫主也沒說什麼,場下一人便跳將出來,道:『我來領教兄台手段!』眾人一看,卻不認得此人,想是哪一幫的手下,得了幫主的授意,出來稱稱葉風的斤兩。
「葉風解下腰間繫著的一個細竹筒,只見那竹筒不過四五存粗細。葉風手握竹筒,竟緩緩抽出一柄二尺鐵劍。原來那竹筒自中間剖開,兩半竹筒夾著一片鐵劍,用麻繩一綁,便是劍柄了。眾人見他如此寒磣,登時哄堂大笑,更不將他放在心上。
「出來挑戰那人使一把厚背刀,勢大力沉,舞得風風火火,衝到葉風面前。葉風右手握劍柄,左手捏著劍尖,也不知他使什麼招式,只交了一招,那人的刀竟被挑開,遠遠飛了出去。那人手中沒了刀,目瞪口呆立在那裡。葉風卻已垂下劍,說道:『承讓。』
葉雨桐聽見方楠說到自己父親的往事,不由得聚精會神,雙手都緊緊攥起。
方楠接著說道:「眾人中有識貨的,知道這是極高明的劍法,見他露了這一手功夫,再也不敢小覷他。接下來幾位寨主幫主輪番上場,竟沒人是他的對手。葉風為人倒也沒的說,每次都只用劍挑飛對手兵刃,並不為難。大夥雖然輸了陣仗,心底著實佩服葉風的劍法驚人。場上百零八人,風頭盡被這無名書生奪去。」
葉雨桐聽聞父親當年的風采,不禁心嚮往之。方楠道:「當時場上幾個好手都敗下陣來,其餘那些更不敢出來丟醜。老夫當年正值壯年,武功也自認不輸與人,看著沒人再敢上場挑戰,便起身躍到葉風面前,一拱手,揮刀就砍。
「等我與他交上了手,才知道葉風劍法的厲害之處,只感覺眼前劍光閃閃,疾風凜冽,無窮劍意籠罩全身。我識得厲害,忙跳開一步,問道:『好劍法,此劍法可有名目?』葉風撫劍道:『此劍法乃是我從零落繁花中悟得,名為落英飄香劍!』」
葉雨桐「啊」地一聲叫出來,原來自己所學多年的劍法居然便是自己的身生父親所創,如此說來玄益師父早就知曉自己的身世,所以才專門教她這套劍法。
方楠不知葉雨桐心中所想,說道:「當時我們一群人聽聞葉風年紀輕輕便自創劍法,不禁都深感佩服。我再與他交手,果然見他好似置身群芳叢中,一招一式如繁花飄零,柳絮紛飛。我使盡全力,終究敵不過他,也被他一劍挑飛了手中的刀,敗下陣來。
「其餘人見我也輸了,更沒人上場了。葉風環視一周,道:『既然眾位如此抬愛,那這舵主之位便是區區在下的了。』眾人垂頭喪氣,雖不願就此聽命一個外人,總歸事前都已說定的,不好反悔,況且葉風為人也算不差,也只得如此了。
「就在這時,突然聽見一個女子聲音:『你少得意!』說著走到葉風面前。我一看大驚失色,原來出來的正是小女方芳。我來此聚會,只帶了這一對兒女,一直坐在人群里。想來方芳見我落敗,心有不甘,才要出頭。
「這孩子從小跟著我們,就當男兒一般養著,我知道她武功不成,忙喊道:『芳兒,快回來!』方芳如何肯聽我的,拔出短劍,指向葉風道:『讓小女子來領教領教你的高招吧。』
「哪知葉風竟只盯著方芳出神,根本沒聽見她說話。方芳雖然個性堅強,終究是個女兒家,被他盯得臉紅心跳,一跺腳舉劍向他刺去。葉風待劍風及體,才醒過來,忙揮劍格擋。
「方芳這招用了全力,葉風只是倉促應變,心不在焉,手中劍幾乎要脫手而出。他忙向後躍出,捏緊了手中劍。眾人見方才大殺四方的葉風居然被一個女子逼得倒退,不由得嘖嘖稱奇。
「葉風道:『這位姑娘,葉某從不與女子動手,還請姑娘退下吧。』
方芳道:『你看不起女人?我偏要與你斗一斗,看你還敢不敢小瞧我。』
葉風深鞠一躬,道:『小生說錯話了,在此向姑娘賠罪,不知姑娘芳名,可否見告則個?』
方芳道:『你是問我的名字麼?你說話少文鄒鄒的,姑娘我可聽不懂,告訴你也無妨,我姓方名芳,碧波寨方芳便是我了。』
葉風道:『原來是方芳姑娘,我這飄香劍遇到如花一般的方芳姑娘只怕要遭啊。』
方芳也不知他嘀咕什麼,揮劍就上。我初時擔心的緊,只見葉風卻似頗為忌憚,出招束手束腳,反被方芳逼得左支右絀。只是葉風功夫較方芳遠高,方芳急切間也沒法討得便宜。
「我當時也是粗心大意,居然沒看出來葉風對方芳生了情意,這才不願出手相鬥。方芳哪管許多,一陣死纏爛打。葉風劍法太高,本可輕易將方芳的短劍也挑飛出去,但終究不願她在眾人面前丟了面子。更甚者,葉風內力不弱,便是隨意格擋,只怕也能傷了方芳。如此一來,他更不知所措。終於葉風不願使出真功夫,被方芳一劍刺到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