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平心中堵得生疼,強忍住淚水,推門而入,只見柳蕭蕭穿戴真氣,跪在一尊觀音像前。柳蕭蕭回頭見他回來了,忙起身笑道:「你終於回來了,路上沒麻煩麼?」
韓平喉頭哽咽,道:「傻丫頭,你怎的就為旁人求,怎麼不求菩薩讓你的身體好起來?」
柳蕭蕭心知方才的話都被他聽去了,微微有些臉紅,使她蒼白的臉上多了一抹紅暈。她忙道:「你可知道方才我念的是什麼?」
韓平搖搖頭,柳蕭蕭坐在床邊,道:「那是妙法蓮華經中的一段,講的是只要你誠心向觀音菩薩禱告,就能實現願望,得到解脫。」
韓平看著那尊觀音像,喃喃自語道:「真的能解脫嗎?」隨即向柳蕭蕭笑道:「從前秦柯也老是在我耳邊講什麼佛經,想不到如今輪到你了!」
柳蕭蕭笑道:「是麼?原來秦柯也信佛麼?」
韓平道:「誰說不是,他從前在寺廟長大,活脫脫一個小和尚。」柳蕭蕭「噗嗤」一笑。韓平見她模樣,不禁道:「你與秦柯一樣,都是天生好心腸的人。」
柳蕭蕭道:「人之初,性本善。就像秦柯一樣,從小生活在寺院,自然便有一顆仁善之心。」
韓平默然點頭,道:「就像歸藏山莊對於你一樣。」柳蕭蕭點點頭。韓平幾乎就想問:「若你不是柳家人又如何?」可是他強自忍住了,心道:「如今她重病在身,又何必讓她捲入那些恩怨之中呢?」
柳蕭蕭見他突然沉默,臉上神情時而難過,時而歡喜,便問道:「韓大哥,你在想什麼?」
韓平一怔,掩飾道:「沒什麼。」
柳蕭蕭何等聰明,還想再問。恰在這時,覺悲和尚推門進屋。柳蕭蕭起身行禮。覺悲也忙合十還禮,道:「小姐身子可好些了?」
柳蕭蕭謝道:「多虧大師妙手!」
韓平將懷中藥材交給覺悲,也謝道:「多謝大師救命之恩!」
覺悲搖頭道:「這全是小姐吉人天相,不過貧僧也只能做到這些了,想要根治,非有高人不可。」韓平臉現失望之色。
柳蕭蕭道:「生死有命,何必強求。」
覺悲合十道:「小姐心地善良,自有佛祖保佑。」
韓平不願聊這些傷感之事,便問道:「大師,今日我在街上聽說玄空門有了新掌門,可有此事?」
覺悲道:「此事我也是剛剛聽聞。玄空門以前的大弟子徐雲已決心重建玄空門,並廣邀天下英雄前去觀禮。」
柳蕭蕭突然沉默不語。韓平心中明白,她必然是想起了秦柯。他柔聲道:「如果你想見秦柯,我便帶你去玄空山,秦柯若是知道玄空門重建,必然會趕回去。」
柳蕭蕭眼睛一亮,道:「真的?」韓平微微一笑,柳蕭蕭道:「韓大哥,你怎的對我這麼好?其實……我想去玄空山還有一個原因。」韓平「哦」了一聲,柳蕭蕭道:「當日偷襲歸藏莊的人就有徐雲,我便是被他打傷的!」
韓平一驚,恨恨自語道:「徐雲,徐雲!」
柳蕭蕭眼中流露出刻骨深仇,沉聲道:「我要親手殺了他,為大哥,嫂子和福伯報仇!」
韓平點頭道:「好,我帶你去報仇!」
覺悲道:「若是你們要去,貧僧當為小姐配齊藥劑,且讓貧僧再為小姐把脈。」
韓平謝過,便告辭出門煎藥,免得打擾了覺悲診脈。覺悲關上門,卻沒有診脈,而是取出一塊玉佩,交給柳蕭蕭道:「小姐,此物還請收好。」
柳蕭蕭端詳那玉半天,訝道:「這不是歸藏山莊出事那晚,福伯交給我的麼?」
覺悲道:「此玉名為潛龍,乃是召喚歸藏山莊暗中勢力的信物。」柳蕭蕭滿臉疑惑,覺悲便將歸藏山莊「潛龍」組織,原原本本說了出來。
柳蕭蕭靜靜聽完,心中巨震可想而知,但她經歷劇變,已學會喜怒不形於色。她問道:「那麼覺悲師父竟也是潛龍的人?」
覺悲點頭道:「貧僧年輕時受過柳老莊主救命之恩,現在是姑蘇堂口堂主。」
柳蕭蕭又道:「那你可知道是誰夜襲了山莊?」
覺悲道:「已有些眉目了。」
柳蕭蕭道:「好,既然如此,還請覺悲師父召集兩浙兩淮的人暗中前往玄空山,必要時刻我自會讓人帶玉佩召喚你們。」
覺悲點頭道:「我也正是這個打算。」
韓平柳蕭蕭兩人在寒山寺又逗留數日,待柳蕭蕭身體稍稍好轉。韓平下山雇了一輛馬車,抱著柳蕭蕭坐在車中,如此一來,柳蕭蕭不僅免受風塵之苦,也省卻了不少麻煩。
韓平不著急趕路,每日多停少走,必要早早投店歇宿,全是為了柳蕭蕭的傷勢。所幸他在蘇州城中搶來的金銀不少,平生第一次出手如此闊綽,一路上客店夥計盡心服侍。
柳蕭蕭得覺悲大師的藥方,身體倒真好轉了些,韓平一擲千金,更是每日人參鹿茸等等大補之物一應俱全。經過這一路調養,柳蕭蕭居然已能下地行走。韓平看了,心中歡喜無限。兩人這般走走停停,足足走了一個月,才趕到玄空山腳下,沒想到竟與秦柯同時趕到了。
韓平與柳蕭蕭在離玄空山不遠處村鎮落了腳,只見鎮中竟已來了不少武林人士,三五一群,顯是同一門派,也是趕路至此,落腳休息。韓平與柳蕭蕭兩人早已不同往日,如今衣飾華貴,令旁人紛紛側目而視。
韓平皺眉道:「只怕我們想上山也是不易。」
柳蕭蕭笑道:「只怕還沒上山,便被徐雲的人給拿住了。」
韓平哼一聲道:「他想拿住我,只怕也不容易!」
柳蕭蕭道:「話雖如此,還是小心為好。」兩人找了家客棧歇息,躲在房中從長計議。
柳蕭蕭道:「徐雲想辦這英雄大會,準備必然不會少,若是貿然上山,只怕要吃虧。」
韓平點頭道:「若是秦柯或者葉雨桐在此就好了,他們鬼心眼多,定然能想到主意。」
柳蕭蕭微微一笑,道:「我可也不比他們差了。依我看,我們要先想辦法偷到一張請帖才是。」
韓平笑道:「這可簡單,包在我身上。」
柳蕭蕭道:「徐雲的人必然都認得你,要想混上山,還要喬裝改扮一下最好。」
韓平問道:「如何改扮?」
柳蕭蕭道:「我們可以扮成一對夫妻,小門小派,毫不起眼。」她也是頭一次做這種事,說完自己也覺好玩,不禁噗嗤一聲笑了。
韓平笑罵道:「盡會胡說八道,我們還是扮成一對兄妹最好。」
柳蕭蕭點點頭,道:「就依大哥的!」她這聲大哥一叫,韓平仿佛當真與她相認一般,叫了一聲「小妹」,便急急出門去了。
徐雲要重建玄空門,召開英雄大會的消息很快傳遍江湖。街頭巷尾,只要有武林中人出現,便在談論此事。秦柯在蘇州城中盤桓三日,仍舊沒有找到韓平,便如丟了魂一般,不知何去何從。
他猛然經過一處麵攤,聽到有人談論這消息,不禁一驚,渙散的眼神中又現出神采。秦柯轉頭一看,見身旁桌邊坐著兩人,短衫結束,帶著鋼刀。他一屁股坐在旁邊長凳上,問道:「這位大哥,你方才說什麼?」
那人斜睨一眼,罵道:「哪兒來的叫花子,快滾一邊去!」
秦柯低頭一看,原來當日掉進池塘,弄得一身污泥,如此過了三天,當真如同乞丐一般,又髒又臭。他不禁啞然失笑,驀地回想起當年與韓平一同流浪街頭的情形,恍如隔世。他顧不得其他,又問道:「大哥,你方才所說玄空門重建,可是當真?」
那人不耐煩,一把推過去,罵道:「老子讓你滾……」他話沒說完,一把推在秦柯胸口,自己反倒向後一倒,摔在地上。與他一桌的同伴見了,知道遇上高人,雙腿打顫,道:「這位兄台,大人不計小人過,你別和他計較……」
秦柯無奈,又將那話問了一遍。那人這才回答,一五一十將詳情道來。
原來徐雲從海上返回中原,便即聯絡散落各處的玄空門弟子,回玄空山重建玄空門。眾人得他領導,陸續返回,將玄空門毀壞房屋稍稍修繕,徐雲便迫不及待散發請帖。
秦柯聽聞師門重建,心中一喜,轉而又沉默下來。他心道:「當日在海上,徐雲一意跟隨上官羽,全沒有同門之誼,如今卻敢重建玄空門,莫非背後竟有儒門撐腰?」吃麵那兩人見秦柯怔怔出神,放下幾錢碎銀子便悄悄走了。
秦柯心中想著這件事,連找尋韓平也忘了。直到麵攤老闆過來收拾桌子,秦柯才回過神來,起身便走。老闆在身後喊道:「客官,錢給多了……」
秦柯才不理他,早已走遠。他一路出了西門,心道:「玄空門終究是我的師門,能夠重建自然是最好。大師兄武功計謀確實勝過我,想做掌門也是情理之中。若是幽冥島敢來生事,自然要新仇舊恨一起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