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如此畫面,血緋煙心下不忍,她雖知煉血殿也有諸般酷刑,但始終非親眼目睹,只是聽說大概,不由得嘆道:「這些人忒也狠毒,將人活活燒死。」戴和正自小受得是鋤強扶弱,大濟蒼生的教旨,早已牢牢紮根心中,答道:「不錯,絕非仁義之舉。」悠悠想了片刻,又說道:「壁畫裡高入雲端的巨塔,莫不是就是這座倒塌的塔?將幾十萬斤的巨石搬上近千丈高空,這人的本事當真不小,只是他為何要建這巨塔,又怎麼一朝傾塌?」
血緋煙聞言也覺得戴和正說出了關鍵疑點,只是她也毫無頭緒。戴和正二人看過壁畫,又轉向另一堵牆,這面牆上面卻只有一些奇怪符號,勾點扭曲,卻整齊成行,錯落有致,戴和正看了片刻,說道:「這些應該是一種文字,形狀如此古怪,我倒從沒見過。」
血緋煙思索片刻,答道:「這些字符勾勾點點,歪歪扭扭,和邊境的一個部落符文倒有些類似,岑伯將其中的一些符文,當做探子傳播信息的暗號,下回咱們見到了岑伯問問不就知道了。」說到岑伯,血緋煙不由得擔心,俏眼一黯。戴和正見狀,安慰道:「你岑伯一身岩體功法,水火不侵,諸法難傷,江湖上人人敬稱石魔,想要留住他,只怕也沒那麼容易。」
回想起當日情景,戴和正忽然又覺得不妥,卻說不上來哪裡怪異,思索良久。血緋煙聽他安慰自己,心念迴轉,她對岑商也頗為了解,知道戴和正所言不假,擔憂之情稍減,卻見他忽然停住不言,陷入沉思,問道:「怎麼了?」戴和正答道:「你說當日你岑伯和我教陳長老聯手將我們送出陣外,可為何後來元始門的人又來追趕。」
「可能他們怕打鬥時波及我們,元始門的人只怕也是追我這個小妖女。」血緋煙說完,又抿嘴一笑,補充道:「還有你這個小淫賊。」戴和正大為尷尬,將頭轉向那面刻著古怪字符的牆上,裝作尋找什麼線索一般。
這般掩飾尷尬之舉,卻真讓戴和正發現了些許異樣,那牆面空白處,隱約有道道似曾相識的紋路,戴和正不禁好奇,伸手觸摸,閉眼細細感受。他雖然經脈盡斷,神識卻不受影響,這般觸摸之下,竟發現牆上那道紋路似是雷紋,只是和平時感悟的雷霆之力大有不同。細細感悟片刻,這才篤定,確是雷紋無疑,只不過是前所未見雷霆偉力所造就,心下不由得既驚喜又感傷,驚的是這道雷紋蘊涵的驚天偉力,又是何人施展驚天之法,將之烙印在此,喜的是他一生苦修雷法,今日得見這道雷紋,自然有朝聞夕死,得償所願的喜悅,傷的是自己卻無法借之突破境界。
戴和正將神識催動最大,只感覺這整堵牆內部已被這雷霆之力影響了內在構造,因此雷霆之力也順勢在其留下烙印。他恨不得將這面牆搬走,卻也知道是痴心妄想,只能退而求其次,尋找是些被雷霆擊碎的細小裂石。
血緋煙在一旁,忽見戴和正像著了魔一般,在亂石里四處尋找,只怕他是走火入魔,一把制住,分一股真氣注入戴和正體內,遊走了一圈也沒發現異常,便問道:「你,你可別嚇我呀,好好的,你是怎麼了?」戴和正現下只與常人無異,哪裡躲得開,這會才緩過氣來,答道:「剛才心神不定,舉止無狀,我待會和你解釋,請你莫怪,你可否幫我找一些碎石塊。」血緋煙見他無恙,依他所言,將碎小石塊撿了出來,只是這碎石普普通通,非珠寶玉器,要來做什麼?兩人不一會就將左近的碎石撿了一堆,戴和正把石塊一一拿起,握在手中,閉眼細細感受,偌大一堆,只留下兩塊有雷紋痕跡,還斷裂不全。
血緋煙見戴和正失望之情溢於言表,拍了拍他的肩膀,走遠了些,在亂石中撥弄翻找。這次她尋的更為細緻,細縫偏僻處亦不放過,戴和正呆了片刻回過神來,忖道:自己武道一途斷絕,可笑自己執念妄想若此,無端教血緋煙擔心,心裡十分過意不去,便要過去向血緋煙請罪。
卻聽血緋煙忽然「咦」了一聲,手中陡然用勁,愣是從石縫中抽出一根棍棒狀的黑杖。只見這黑杖通體暗黑無光,非金非玉,杖身有細密紋路,類似閃電天雷,血緋煙問道:「這是什麼東西?你找的便是它麼?」
戴和正接過黑杖,輕輕撫摸,神識遊走之下,黑杖由表及里,雷紋清晰凝練,似乎有宏偉神雷將其重鑄了一遍,神色痴迷沉醉,只教一旁詫異的血緋煙幾乎要打翻醋罈一般:「你到底是怎麼了?魂也丟了似的。」戴和正方才如夢初醒,將發現雷紋的事情相告,堪堪將血緋煙就要傾倒而出的醋罈扶了回去。血緋煙自也替他歡喜,嬌嗔道:「你這木魚!只是下回可得先和我說好。一驚一乍的,要嚇死我麼?」
戴和正理虧心虛,只得訕訕而笑道:「小可自當遵命。再不敢這般嚇老闆娘了。」見血緋煙如此在乎自己,心中濃濃一股幸福之情,想再說一些情話彌補,嘴笨之下翻來覆去也不知道說什麼,「我我。。」了兩聲,便說不下去,覺得一絲羞愧,低下頭憋出一句:「多謝你了。」眼神也不敢和血緋煙相對。血緋煙嬌聲道:「咱們之間又需得客氣什麼,這裡亂糟糟的也沒什麼好瞧的,這棍子料想與這巨塔淵源甚深,咱們帶出去,得空找那個部落一同問個清楚便是。」
血緋煙適才挖洞鑽穴,風塵僕僕,修道之人雖可以玄功蔽體,不染埃土,但她始終為女兒家,生*潔,在沙漠裡呆得久了,不得沐浴淨身,總是不慣。戴和正也正有去意,將牆上的古怪字符默而記住,便循著來路,返回地面。血緋煙說道:「日出你也陪我瞧過了,咱們就去找個人多的城鎮,打聽打聽岑伯的消息吧。」「不錯,咱們一路向北,出了石林,再轉西北,有處人族的邊城,人來人往,龍蛇混雜,正可以打探消息。」
戴和正邊境地理熟稔,血緋煙便照他的主意,攜著戴和正,一路向北,出了石林,又偏西而行,花得兩日一夜,終於見到人煙,又過半日,日頭西斜,連日趕路有些倦怠,便在附近的一處鎮子投店。
所幸玄陽教得知血緋煙身份後,並無為難,將行李物什,通通交還,其中自有煉血殿探子必備的改裝易容的工具。兩人一路扮成父子二人,戴和正大病初癒,腳步虛浮,黑杖套在一根老竹中,當做拐杖,粘上幾縷灰黑鬍鬚,像足了五六十歲的老漢,血緋煙本就一身黑衣勁裝,略加修飾,渾然一個俊雅脫俗的弱冠公子,一路倒也沒漏出什麼破綻。待的血緋煙沐浴洗漱過後,在鎮裡尋了一遭,未發現煉血殿留下的獨門記號,肚中飢餓,便在鎮裡尋了個熱鬧的酒肆坐下,叫了些酒菜,一邊留意來往過客交談。
聽得片刻,俱是些尋常食客家常瑣事,沒什麼有用特別的訊息。兩人本也沒指望在小鎮裡探得什麼消息,也不以為意。須臾等酒菜上席,雖無名貴食材,但別有風味特色,教長在深殿初出遠門的血緋煙瞧得新鮮,好一陣大快朵頤。初時還顧忌戴和正在旁,吃態文雅,吃到興起處,箸勺夾攻,汁水淋漓,渾如餓死鬼投胎,戴和正瞧著不對忙又加了幾個菜,笑道:「咱們要是合夥開客棧,得賠死了不行。」
正說笑間,樓梯處聲響,走上來兩個武者,一個寬臉闊額,身長體健,一個瘦頰細眼,中等身材。戴和正神識探過,都是後天巔峰的武者,微微留意。那兩個武者尋著窗邊的空桌坐下,布下菜餚客套一番後,那闊臉漢子說道:「賢弟,愚兄一位老主顧近日要安排一個商隊,護衛尚有幾個空缺,路途雖遠,卻是條穩當的路線,愚兄預計來回兩三個月,不必辛勞冒險,報酬頗豐,賢弟本領勝我十倍,你若有意,我同那主顧說項,就一起把這筆好處掙了,不知賢弟意下如何。」
瘦頰漢子微一遲疑,嘆了口氣,說道:「小弟多謝兄長美意,這筆買賣確實划得來。只不過小弟日前加入了正天盟,只怕身不由己。」
闊臉漢子思索片刻,說道:「咱們兄弟也頗有交情,有些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兄長待我如同親兄弟,又何需顧慮,什麼話但講無妨。」
闊臉漢子緩緩說道:「正天盟愚兄有所耳聞,也只了解個大概,但總而言之,規條限制,受人驅策,如何能有無拘無束,逍遙江湖來的自在。」
瘦頰漢子神情感慨,說道:「我等散修武者自然快意不羈,可單憑自己修煉,想再精進,那是萬難。那正天盟待遇豐厚,小弟甫入門,就賜下一瓶養元丹,日後若有功勞,更有豐厚賞賜。小弟自知資質愚鈍,此舉只想搏條出路。我盟中也正是用人之際,兄長若是有意,我也可向上頭保舉推薦。」
闊臉漢子聞言頗有些意動,沉思稍頃又轉毅然,道:「兄弟美意,兄長心領了,只不過聽聞正天盟用人不拘小節,也招了些雞鳴狗盜,兇狠陰戾之徒,賢弟與之共事可得加倍小心。」
「多謝兄長,小弟理會的。」
說了一陣二人岔開話題,聊一些江湖掌故,行走見聞,俱是平常,戴和正見聽不出什麼消息,等血緋煙大飽口腹之慾,便起身結賬下樓,欲回客棧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