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澹雅面上雖笑著,可若華也知她心苦:「茶本沒有好壞之分,不過是世人給它下的定論罷了。每種茶都有它的獨到之處,鐵觀音入口苦、回味甘,烏龍茶淡香潤口。而這茶,香味重入口也濃,不見得就不如那些好茶。」
「你真會安慰人,明著說茶,暗著叫我別在意。不過你放心,我早都不在意了。什麼貴女、嫡女終不過是世族的一著棋,有用時人人捧著,沒用了誰也不搭理。從前我是讓他們寵得不知天高地厚,這下摔了一跟斗,人也摔清醒了。」徐澹雅這會兒,較從前大為不同,,說話也沉穩了不少。
難怪老一輩常說大災大難方能磨礪人,悉心呵護的永遠只是花兒,長不成參天大樹。
若華宛然一笑:「你看得開就好。」
這時外面有人敲門:「大小姐,奴婢奉二小姐的命,來給您送些東西。」
國公府的二小姐,若華倒是沒怎麼聽說過,應該是個妾室所出的庶女。敢情徐澹雅還有好妹妹,落難了也不忘接濟。
然而一旁的靜兒,卻沒好氣道:「怎麼又來了,這三天兩頭的還有沒有完!」
若華有些不解,別人好心好意送東西,怎麼就不受她待見:「人家過來送東西,不是好事麽?怎的瞧你一副不高興的樣子。」
靜兒輕哼了一聲,道:「要真是接濟咱們,奴婢倒也會感激感激她。可她每次送的東西都是些用不上的,這離冬天還早著呢,淨拿些棉襖、炭頭,不是磕磣人是什麼?」
徐澹雅這妹妹委實是個人才,要刁難人還拐彎抹角的。冬日送冰,夏日送襖,真能將人活活氣死。
見裡面沒動靜,外面那人又敲了敲門:「大小姐在屋裡沒?奴婢給您送東西來了。」
徐澹雅皺著眉道:「她要送便讓她送就是,丟在一邊也眼不見心不煩,懶得同她計較。」
靜兒點頭,而後有些為難的瞧了瞧若華,:「那咱們到底給不給她開門?沈小姐還在這兒總不能讓那婢子瞧見。可不開,二小姐又得裝可憐,四處說咱們不識好歹。」
徐澹雅也正為難,若華見了便道:「開吧,左右該說的都說了,我也該走了。」
靜兒不明白了,門外還有人呢,沈小姐怎麼出去:「沈小姐,您莫不是糊塗了吧?那婢子就在門外頭,您出去不就碰個正著?」
若華笑著指了指屋後面的那扇窗:「從那兒出去不就成了。」
靜兒瞪大了眼,慌忙搖了搖手:「不成不成,您可是正經的大家閨秀,哪能讓您翻窗出去。」
徐澹雅也覺得不妥,便道:「不讓那婢子進來也沒什麼,我現在名聲也夠臭了,不怕她往我身上潑髒水。」
大家閨秀自小讀的是孔孟,受儒家教條思想束縛。對一個禮字格外重視,叫客人放著正門不走翻窗爬牆那是失禮,更何況還是個官家女子。
但若華不在乎,昔年餓急了,剩菜餿飯都吃過,禮這一字她早就不看重了,怎麼方便怎麼來:「行了,今日不同往昔,你在這府里還得忍氣吞聲,偏要招惹她做什麼?對你又沒什麼好處。」
徐澹雅聽了這話,淚花子又在眼眸里轉溜起來,這段時間她聽慣了冷嘲熱諷,這般為自己著想的,除了靜兒也就只有她了:「若是換了旁人唯恐避之不及,可你卻不在意。從今往後,我便視你為至交,日後我若是出了這困境,必定忘不了你的恩。」
若華捂著唇笑出了聲:「你這話,聽著怎麼跟那些浪子江湖之類的話本子裡說如出一轍。我對你能有什麼恩,不過是來看看你,況且有六皇子壓在上頭,我也不敢不從。」
徐澹雅卻不這麼覺得,阿衍的為人她知道,斷不會強迫別人做什麼。況且若華好歹也是正二品大員之女,也不是那麼好強迫的:「阿衍不會強迫於人的,該是怎樣我心知肚明。」
聽了這話,若華沉默了片刻,徐澹雅其實一點都不明白,若華自認不是什麼良善之人,也沒有閒情逸緻可憐別人。她這麼感恩戴德,讓若華覺得當之有愧:「你既然將我當作好友,還同我說這些做什麼?」說著又朝門外瞧了瞧:「我得走了,再不走門外那人就該起疑了。」
徐澹雅點點頭,靜兒聽若華如是說,則端了板凳扶她攀上窗台。
門外又傳來敲門聲,許是沒了耐性,力道也重了不少:「大小姐!大小姐?您在不在屋裡啊?」
若華也不拖拉,順勢翻了出去,靜兒朝若華道:「沈小姐一路走好。」
若華嗯了一聲:「去忙你的吧,我這邊有人接應,你不用擔心。」
靜兒聞言點了點頭,便將窗戶關上。
今兒又是翻牆又是跳窗的,裙擺上沾了不少灰,若華嘆息了一聲,便朝那又沿著內牆往小樹林裡去。
宋允依舊站在那裡,不得不說他是個忠僕。
見若華過來,他也不說話,轉身帶著若華照原路返回。
裴璟瑜的馬車早已沒了蹤影,想必之後又來人接了宋允的班。
將若華送至門前,宋允恭恭敬敬的揖禮道:「小的就送沈小姐到這裡,我家公子還有別的吩咐,便不送您了。」
這些自然是客套話,即便是沒事也不會閒的發慌送她,這人倒是挺知禮。
若華朝他回禮,福了福身,道:「你有什麼事就去辦吧,莫誤了你家公子的事。」
宋允躬身回了句是。
若華也不再說旁的,轉而朝祁康那邊過去。
祁康早就見若華從里出來,一直伸著腦袋張望,見若華過來了,連忙將方凳抬了下來,好方便她上車。
天邊的太陽泛了紅,若華坐在車上望著外面的景。馬車在路上搖搖晃晃,漸行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