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九叔給李玉華留下一堆年貨, 帶著兩人商量的在帝都開設作坊的計劃回鄉過年。599小說網 www.xs599.com以往都是李玉華在老家管理作坊,如今李玉華嫁到帝都, 老家作坊重新委派了大管事, 現下情形如何,小九叔心中十分掛念。
李玉華已經把話跟小九叔說清楚了, 老家作坊里一切事務以後都以小九叔為主, 以後帝都作坊她會照看, 至於北疆白木香建的作坊, 便是白木香做主。
小九叔剛走, 李玉華一樣樣看過小九叔送她的年貨, 深覺小九叔體帖, 北疆的玉石, 波斯的地毯,大食的香料都是極好的東西,要是在帝都購買, 價錢貴了去。小九叔從北疆帶來的, 怎麼也比買旁人的便宜很多。
李玉華如今做了皇子妃,正需要這些奢華物件,小九叔都是讓她先挑, 剩下的才銷給帝都各家店鋪。
還是自家人好。李玉華暗想。
只是小九叔這裡的也不好賒欠, 府里現銀不夠,李玉華還動了自己的私房銀子。李玉華把賬算的清清楚楚,這個是穆安之借她的,等明年穆安之發了俸銀要還的, 她可不會主動補貼穆安之。
孫嬤嬤不知底里內情的倒是覺著李玉華為人真正好,拿私房補貼三殿下,可見是真心待三殿下。
李玉華得空還清點了一回發給長史司的年貨,華長史杜長史等人收到年貨時也都覺體貼,吃食衣料文房筆墨都有,東西不算貴重,卻也都是當食當用之物。余者小官依官職分三等,人人有份。
大家都準備過年了,帝都府關於妻殺夫案的判決出爐,以妻殺夫,以卑動尊,天理難容,律法嚴懲,判斬立決。
郝氏不服,上訴刑部。
刑部李侍郎都說,「現在什麼阿貓阿狗都要上訟,這種十惡不赦之罪,還有什麼可上訟的?」
黎尚書面容舒緩,「偷生之心,人皆有之。既是這婦人上訟,你們審一審帝都的證據流程,倘無錯漏,便按帝都府的判決吧。」
倘是以往黎尚書一句話,這案子也就定了。只是如今刑部有穆安之,穆安之旁的事不理,於案子格外重視,朱氏案後,刑部其他案件穆安之也多有留心,今見此案,又是李玉華特意託付過他的。穆安之早有準備,見到這案子卷宗後道,「帝都府斷決此案,未免有些過了。」
親自接審。
華長史都在邊兒上勸一句,「殺人償命,帝都府通判原是建議凌遲之刑,只是如今近年關,上蒼有好生之德,且這婦人確有可憫之處,故只判斬立決。」
杜長史說話更直接,「縱是可憫,但操刀殺夫也太過兇殘,斬立決也並不算冤枉了她。」
穆安之不急不徐的翻開卷宗,一目十行看過帝都府的案卷判詞,從證據袋中尋出郝氏丈夫肖二郎賣妻的文書單獨取出,放到桌案,指尖按住輕輕向前一推,「這婦人既被丈夫所賣,彼此便不再是夫妻關係,如何能以妻殺夫來判決。這便是極大的不妥。」
穆安之淡淡的一句話卻是振聾發聵,華長史忍不住自椅中起身,手中摺扇敲擊著掌心,來回踱了兩步,摺扇啪的一扣掌心,對穆安之深深一揖,「殿下真知灼見,屬下竟未曾留意,險冤判了這可憐婦人,委實罪過。」
杜長史見華長史突然間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的態度,頃時也反應過來,這婦人是死是活其實與三殿下關係不大,但是,這樁原本大家都認為的鐵案能從情理律法上有所翻轉,對三殿下的影響會非常巨大。
杜長史登時也不急著把這殺夫婦人問斬,他道,「是。如此說來,以妻殺夫來判,的確不合情理。」
穆安之吩咐,「證據核實後,既是這婦人已被賣身給賭場,宣賭場東家過堂問案。」
二人齊聲應是。
此案穆安之提出此等疑異,倒真令人耳目一新。的確,在這婦人的漢子在買賣文書上按個手印時,這婦人就不是他媳婦了,倆陌生人發生爭執,一方把另一方殺了,這只是個普通的殺人案,要把此案放到以妻殺夫的大逆之案,顯然是不合適的。
案子剛一轉交,帝都府尹立挨一記無形大嘴巴。
杜長史都覺著刑部翻案未免得罪這位新任的帝都府尹,可轉念一眼,管他呢,反正朝中百官與他家殿下交好的寥寥無幾,都是對頭,得罪是正常的?
當年說他家殿下不是嫡出,這些狗東西們可沒少捧東宮的臭腳。
杜長史回神時驚覺自己竟在心裡因三殿下而對東宮不敬,一時也詫異不已。難道在自己心裡,三殿下已是可侍奉的主君了嗎?
杜長史暗暗搖頭,卻又有一股兇橫之氣直衝心竅,惡狠狠的想:老子願侍奉誰就侍奉誰!三殿下勢微怎麼了,興許有老子這不世之才侍奉,三殿下就龍飛九天了哪!
到時定讓那起了勢利眼悔不當初!
杜長史一肚子的別有心腸去重新核對此案,因是震動帝都城的案子,又是新任帝都府尹,審案自然經心,各項證據都是全的,包括這婦人鄰居的一些證詞,對這婦人的評價都很好,溫柔賢良、勤懇柔順,這些證詞對女方有利,所以最後判斬立決而未用凌遲等酷刑,也有對這婦人的憐憫之心在裡面。
帝都府的判詞裡寫的清楚:其行可誅,其心可憫。
但是,此案的審理判斷在最初的方向上便有錯誤,那麼,帝都府的判詞大部分是不能再用的。
杜長史翻看證詞,與對這郝姓婦人一致的「賢良敦厚」的評價相對應的是對這被殺漢子的評價,好吃懶做,敗家敗業,暴躁易怒,枉為人夫。杜長史拂在案卷上的手重重一捶,啐一聲,低聲罵道,「這也叫個人!」
「老弟息怒。」華長史端起茶碗慢呷一口,「怒大傷肝。」
「我現在都覺著判這婦人死罪不公。」杜長史也端了茶來吃,就聽華長史正色道,「的確不公。我們當重審此案,還冤屈者以公道,給無罪人以清白。」
杜長史的思緒一時沒有理清,因為在他看來,即便非以妻殺夫,也是殺人命案,這郝氏婦人斷斷是不清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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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是永安侯夫人都沒料到這案子轉到刑部後竟真有了逆轉之機,接下來穆安之對李玉華的指點更稱得上簡明扼要。
「第一件,」穆安之的聲音在書齋中響起,「既然你們想為郝氏翻案,就得明白原告被告,郝氏既被賣為奴,此案只狀告為奴的郝氏顯然是不足的,應該連同買了郝氏的賭場一起列為被告。甚至,賭場應為首當其衝的被告。買奴買婢時痛快,奴婢犯法,主家同坐。」
李玉華聽的認真,「有理。」
穆安之繼續道,「第二件,案宗記載,被殺的男人肖二郎是有一位兄長的,如果能獲得肖大郎的諒解,對郝氏的判刑也會有幫助。」
「第三件,如果肖家的街坊能聯名一起出一份為郝氏求情的聯名書,官府會酌情處理。」
李玉華問,「還有沒有要我們去辦的?」
「剩下的交給我,這是官府的責任了。」
待第二日,李玉華就精神抖擻的去找永安侯夫人商量這郝氏的案子。
華杜二位長史亦不負穆安之所託,撬開了案件發生當日兩個賭場收債人的嘴,此二人還原當時案場場景:
「那婦人不從,哭著說肖二太狠心,還罵了好幾句。兩個孩子也抱著郝氏的腿哭,肖二性子上來,先是把倆孩子一腳踢飛一個,揪住郝氏的頭髮就是一串嘴巴。郝氏急了,回屋抄出一把刀就捅在肖二肚子上。」
穆安之,「原來還是情急自救才殺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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