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萊觀是最近修整過的,以前住在這裡的聞天師被查出是個江湖騙子,且與后妃有染,匆匆處斬了之後此處便空了下來,如今玉仙人住了進來,才重新熱鬧起來。
皇帝信道,打坐入定他也是會的,但玉仙人不讓他就地坐下,頭一次修煉無須打坐,倒是奇了。
玉仙人的修煉非但不用打坐,甚至還不能在屋裡進行。玉仙人叫隨行進宮的幾名道童道姑搬了個淡紫的紗籠來,這紗籠不大,勉強可躺下兩個成年男子,另有幾個太監搬著甘草和棉被之物先一步爬了上去。
「陛下,請。」玉童子做了個手勢,請皇帝先進籠。
皇帝卻犯了嘀咕,先不說睡在外面有蚊蟲叮咬,就說這萬一下起了雨該怎麼躲啊?更不提會不會遇見刺客了。
「是玉童失禮了。」那邊玉仙人見皇帝遲遲沒有動作,似乎明白是因為帝王多疑,他沒有過多的勸阻皇帝與他一起修煉,而是讓道童打開籠子自己鑽了進去,在裡面盤腿坐好,道姑趕緊在把紗籠四角垂著的小香爐都打開,一時間沁人心脾的香氣滾著白煙四溢開來,將坐在其中的玉童子遮了個半隱半現,隨即道童關了紗籠的門,另一個道童將一片白色軟紗蓋上,紗籠在道觀里侍奉的太監的拉動下緩緩上升。
玉童子的身形本就單薄,氣質更是脫塵若仙,在氤氳的香氣跟煙氣中間更襯的他的背影纖塵不染,滿月的銀輝下,他半散的白髮反著微光,美好的像是馬上就要飛升化仙而去。
這樣的情景,在場的侍候皇帝的太監都看呆了,皇帝也沒好到哪去,他馬上叫住了籠子,毫不猶豫的鑽了進去,一副生怕玉童子要將他留在人間的模樣。
這紗籠里的幽香比外面更重,卻不讓人覺得甜膩,這味道與皇帝之前聞過的都不一樣,也不知道是什麼香草,而且這香爐里散出來的白煙也很奇特,它雖沒有味道,卻讓人覺得通體涼爽,這夏夜雖然已不如白天那麼熱,但行動之處,難免身上會起層薄汗,現在坐在這個紗籠里,那一點點薄汗也馬上下了,身上頓時就爽利不少。
「愛卿……」
玉童子正出神的看著月亮,聽見皇帝的聲音,扭過頭,將一根手指抵在唇上,做了個噤聲的姿勢,輕輕的笑了笑。
皇帝立馬將想問的話都咽了下去。
紗籠漸漸的升到了房檐上,落在了早就鋪好的棉被上,不知是不是底下甘草的作用,皇帝並未感覺到瓦片鉻他,這比他想像中的要舒適的多。
到了屋頂後,玉童子也不與皇帝言語,徑自以一個嬰兒般的姿勢臥在了紗籠底,皇帝等了一會,不見他有什麼別的動作,正要詢問,又發現他已經安靜的闔上了眼睛,好似睡著了,這才想起了他剛才說過修煉不一定要打坐,所以……玉童子這是已經在修煉了?
玉童子沒有理皇帝的意思,皇帝也就隨著他躺下,用胳膊撐著腮幫看玉童子的睡顏,越看越好看,他的腰肢一定用一隻手就能握住,他的皮膚一定很容易留下印子,若是這樣純潔無辜的人兒能夠不這麼冷冰冰的叫人難以接近,若是這樣白璧無瑕的人兒能夠與他糾纏片刻……鬼使神差的,皇帝伸手搭在玉童子肩頭,玉童子沒有反應,似乎是睡熟了,皇帝慢慢將手順著他的後背撫了下去,貼著他上的薄紗慢慢的摸索出他後背的形狀。
這是一具少年的身體,身上沒有任何多餘的肥肉,薄薄的皮膚緊貼著骨頭,由肩膀到後背慢慢變窄,腰窩處最細,尾椎骨下面可就是……突然,玉童子幾不可聞輕咳一聲,皇帝趕快收手,腦子裡剛剛閃過的念頭讓他尷尬無比,生怕玉童子能夠覺察出來並因此生氣而將自己趕出籠子,完全忘了自己明明是個皇帝,他理當擁有天下,是絕沒有怕一個少年生氣的道理的。
「陛下應當靜心沉思。」玉童子的聲音柔柔的,卻有種不容置疑的堅定。
皇帝不敢再多想,只好仰面躺好,看著若隱若現的明星,慢慢睡著了。
醒來的時候已經有些熱了,還是玉童子起來的動作帶醒了皇帝,他睡覺一向不好,稍微有些動作就會被驚醒,所以侍寢的妃子總是等他盡了興就抬走的,他能夠容人在自己身邊睡一夜還沒醒連他自己也覺著不可思議,想必昨夜睡下後玉童子根本沒動,不然他一準知道。
「陛下,日出了。」玉童子看著正坐起來的皇帝,微微一笑,好似忘了昨夜那撫背之事,伸手指了指天邊那點光亮。
皇帝自然也不會提起,就當是他酒後失禮好了,皇帝第一次在這麼無遮無攔的地方看日出,那個光輪從雲朵里鑽出來,打亮了小半邊的天,接著緩緩的往上面挪去,天半明半暗,半紅半黑,令人忍不住的感嘆這真是一幅奇景。
太陽沒完全升起的時候,玉童子就叫服侍他們的人將紗籠放下去了,皇帝竟有些依依不捨的感覺,在紗籠里的回憶太過美好太過奇異,他不想結束。
等下了地站起了身,皇帝又驚覺自己的身體不似前段時間那麼疲憊,腦子也清亮不少,連走路都比以前有力不少,皇帝想這估計是昨夜修煉的好處,但是反觀玉童子,卻覺得他比昨晚上紗籠前還要柔弱些。
「愛卿的修煉之法果然有效,才修了一夜就成效明顯,難不成世間真有長生不老之術?」
「哪裡有長生不老的修煉之法。」玉童子還沒答話,他旁邊站的那個小道姑先接上話來了,「那是師傅把自己的修為渡給皇……。」
「鳴音。」玉童子制止了那小道姑繼續說什麼,轉身向皇帝拱了拱手,「玉童慚愧,並不懂得什麼長生不老之術,只是出世之後,發覺自己與別人不同,若是想要幫誰,那人多半會覺得比以前舒適許多,不過雕蟲小技,陛下見笑了。」
這是雕蟲小技?皇帝聽了之後只覺得又感動又心疼,他知道玉養人,玉童子要是一塊化成了人的玉,那與他在一起豈不是大有裨益!
「愛卿一心為朕,朕大為感動,來人,賞!!」
「玉童不知道自己為何來到世上,現在想來一定是地母要玉童來回報陛下的,玉童就是地母給陛下的賞賜,所以玉童不能再接受陛下的賞賜了,多謝陛下好意。」
「好一個玉童就是地母給朕的賞賜!玉童這樣說,叫朕不知該怎麼愛憐才好,玉童不要賞賜,那想要什麼?朕若是能給的,朕一定給!」
這話一出,皇帝身邊的總管太監李徳藍心下一緊,默默的將話原封不動的記了下來。
「玉童別無所求,只希望陛下能夠身體康健,若是陛下一定要賞賜,玉童希望陛下能夠准兩件事。」
「哦?哪兩件事?」
「一是准玉童不見不願見之人,二是准玉童只向願行禮之人行禮。」
不見不願見之人?只向願行禮之人行禮?這算是什麼賞賜?
「這簡單,朕准了,但愛卿當真不要奇珍異寶?」
玉童子笑了笑,輕輕搖了搖頭。
既然玉童子堅持不要,皇帝也沒有再勸,他邀玉童子去看他為姚美人新建的吳歌台,也被玉童子以身體消耗太過需要靜養之由拒絕,總之最後皇上愣是沒有將玉童子帶離玉萊觀,玉童子在道童的攙扶之下回館中靜修去了。
吳歌台
姚美人一早接到傳召,說是皇上要看她跳舞,心裡還是有些得意的。
那男人啊,長的再好看,有些事上也代替不了女人不是麼?
就好像全寶的手藝再怎麼高超,也比不了真正的男人。這男女之事啊,真的就是真的,一點也做不得假。
姚美人心裡高興,今天的妝也畫的格外的明媚,再加上昨夜全寶的滋潤,瞧著格外的光彩照人。
她換了一身輕薄的桃紅色舞裙,這是新命尚衣局制的,說是用了什麼精貴的料子,多少織工織了幾年才有的手藝,她不懂,她只覺得身上綴的這些金珠子流蘇很是好看,閃亮亮的,她喜歡。
這麼好看的衣服,穿給那個老皇帝看啊,哼,那老東西得有三四年不上朝了,前幾年是因為那個勞什子皇貴妃,去年開始就是因為她了,她知道外面的人怎麼罵她,不過她也不覺得有什麼所謂,本來麼,她本來就沒聽過好話,禍國殃民她還覺得誇她呢,總好過後宮裡那麼多老女人,想禍都沒的禍。
換好了衣裳,坐著沒頂的步攆一路往吳歌台去,專撿大路走,路上少不得要碰上幾個后妃跟她們的僕從,有時候兩箱頭頂頭的撞上了,姚美人也壓根沒有給對方讓路的意思,別看她品級不高,但她得寵啊,得寵就是後宮裡每個女人的命根子。
但今天確實有些倒霉,在路上碰見了皇貴妃一行。
皇貴妃一身的綾羅綢緞,頭上頂著碩大的金冠,嘴唇塗的猩紅,一行十幾人大搖大擺的在路上走,後面還有太監給舉著華蓋,哎呦呦,明明皇上都好久沒動她了,還當自己得寵吶?
姚美人叫停了自己的步攆,但是卻沒馬上下攆,遠遠的等到皇貴妃一行到自己跟前了,才懶洋洋的叫人扶著下來,不甚規矩的朝對方福了福。
「妹妹給姐姐請安了,姐姐這是去哪呀?」
皇貴妃坐在攆上,冷冷的看了她一眼。
「啊,皇上是不是也叫了姐姐去吳歌台,正好正好,妹妹也是接了召要過去,咱們正好順路。」姚美人說著作勢要上前去扶皇貴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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