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歆被抓之時,許都衛尉,北屯司馬官署之內,田政正低著頭,大氣都不敢出一聲。
神色嚴肅的北屯司馬坐在一張桌案後面,隨手翻閱著桌上的竹簡,不時地微微輕嘆著,還不時地發出嘖嘖的聲音,顯然對上面的內容很不滿意。接著他抬起頭問道:
「田政,最近你手下出了不少案子啊,可有進展麼?」
田政身子一抖,連忙低頭回答道:「回大人,下官正在全力追查,只是實在沒有頭緒...」
北屯司馬輕輕合上一卷竹簡,抬眼看向田政,歪著頭嘆了口氣道:「沒有頭緒?呵呵,那讓本官幫你查如何?來你告訴我,讓我去哪裡查,我立即就去!」
田政大驚,「大人莫出此言,下官不敢。下官一定加派人手,儘快破案!」
北屯司馬見田政臉上陰晴不定,提高了嗓門說道:「上次來你也是這麼說的,難道你忘了?」
田政感覺到汗水從額頭上流下來,可是他都不敢伸手去擦。桌案後面的北屯司馬說道:「我也不想再訓斥你,不過我可以告訴你,如果三日之內你還找不到犯人,典校署就要介入了。」看書溂
田政一驚,不禁脫口驚呼:「典校署?」
那個在許都北部隱秘小街上那座不起眼的宅院,是所有官員頭頂上的一把劍。如果典校署介入了,那就說明曹丞相也知道這件事,再往後,就是他田政因為無能而被撤職的時候....
北屯司馬嘆了一口氣道:「那我就再給你一次機會,若還抓不到人,那你就準備回家養老吧。」說完他擺擺手,打發田政出去。
回到自己家,田政已然惴惴不安地在書房裡來回踱步,「人也派出去了,可就是沒有消息!唉...」
這時候,一個下人進來稟報,「大人,公子和小姐回來了。」
「快讓他們進來。」田政催促道,不一會田晴兒走了進來,「爹。」她輕輕叫了一聲。
田政看到女兒,隨口應了一聲,可是突然發現田晴兒臉上似乎有淚痕。
「女兒怎麼了?」田政關切地問道。
田晴兒轉過身輕輕閉上房門,接著就開始低聲抽泣。
田政本來就心煩意亂,又聽見女兒哭泣,眉頭立即皺了起來,「晴兒,事情怎麼樣了,順利嗎?」
田晴兒突然撲到父親身上,哭著說道:「都怪那個李一平,他說的不會讓女兒受辱,可還是讓那些粗糙漢子...看了女兒的身子...」
田政大怒,一捏拳頭,「什麼!此事可有人看到嗎?」
田晴兒道:「宋歆看到了,他...他後來把那些人都殺了...女兒生怕名聲不好,就不敢聲張,只能回來告訴父親你了。」
「你做得對,這件事決不能聲張出去,會有損我們田家的聲譽。宋歆那個小子呢?」田政冷著臉說道。
田晴兒點點頭。「我看隊率已經將他綁回來了。」
田政鬆了一口氣,之前還在擔心自己的心腹能不能順利將宋歆給捉住,那小子的身手他可是見過的。「還好,一切都按計劃行事。晴兒,為父不會讓你白白受這份苦的。等為父解決了此事,一定替你找個好人家,風風光光地把你嫁出去。」
他又寬慰了田晴兒幾句,讓人送她去休息。他在房間裡踱步等待消息,同時他也有些後悔,聽了李一平的建議,這下等於和宋歆徹底撕破臉了。不過想到宋歆就是一個沒有任何背景的庶人,他心中的顧慮最終還是輕了幾分。
這時押宋歆回來的隊率走了進來,對田政耳語了幾句。
「將他們帶來,我要親自審訊!」田政定了定神,讓自己顯得不是那麼興奮。
片刻之後,北部尉衙署的院子裡,一群士兵押著兩個人走進來,一個是宋歆,另一個就是那個被打斷了手腳的三聖教看守。接著幾輛大車也跟著推了進來,都是中了迷藥的女人。
田政看到這些痴痴呆呆的女人,先是一愣,然後問道:「她們這是怎麼了?怎麼看起來像是呆了一樣?」
帶隊押送的隊率恭敬一禮,說道:「回稟大人,小人巡視時發現了這批被擄走的女人,就將她們解救出來了。」
這個隊率恬不知恥,直接把宋歆的功勞攬在自己身上。
「小人還抓了人販兩名。就是這個人販子,給他們下了藥,這是從他手中搜出的藥瓶。」說完將一隻黑色小瓶遞了上去。
田政接過瓶子,皺眉咬著牙說道:「將人犯帶上來。」
當他看到了被押上來的人
時,田政掃視他一眼,眸子中閃過一絲寒光,接著他裝作瞠目結舌的樣子問道:「宋歆,怎麼是你?」
語畢,斷了手腳還在呻吟的三聖教男子突然一怔,一臉錯愕地看著田政。他沒想到田大人會認識這個少年。正在驚恐錯愕間,田政沉著臉,猛地一拍桌案喝道:「宋歆!你身為公子侍從,竟然串通賊人,干起了拐賣人口的勾當!」
宋歆聽到這話,直接被田政的話逗樂了。
看見宋歆不但不緊張,反而還微微露出了笑意,田政又是一拍桌子,「你笑什麼!?」
「田大人,你不問青紅皂白,怎麼就一口咬定我參與販賣人口了?」
「哼,那你怎麼會被我的手下抓住?」田政喝道。
「我在那裡救人,是你的手下衝過來不問緣由,一口咬定我是壞人。」宋歆笑道。
隊率臉色一白,忙辯解道:「大人,這小子狡辯。」
田政鐵了心要把這件案子坐實了,他知道宋歆背後沒有大族支持,就算是僥倖做了曹沖的侍從,犯了案一樣要被處置。許都有些人恐怕還把巴不得宋歆趕緊離開,把這個侍從的位子讓給自己家族的子弟。曹丞相最喜歡這個兒子,將來必然會繼承他的事業,這是很多人都看得到的,田政在許都混了這麼久,自然也知道。
「說不定,我把宋歆給處置了,那些勢力還能因此提拔我一下,到時候晴兒嫁過去,我也能升官發財。」田政暗暗想著,更加堅定了要把這件案子栽贓在宋歆頭上的決心。而且人口失蹤的事和三聖教有關,他也正愁找不到替罪羊。
田政看向地上的斷了手腳的男看守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小人趙季。\"
「趙季,你將林中發生的事詳細說來,若敢隱瞞,一定將你治罪!」
這個叫趙季的三聖教眾哭訴道:「小人看到這個惡徒拐走了那些女人,就和一個兄弟上前阻止,結果被他殺了一個,我自己也被打斷了四肢。」說著說著眼淚還傷心地流下來。
宋歆看著他的表演,冷冷說道:「到了這裡,還在撒謊。」
田政一瞪眼,喝道:「到底是本官問案,還是你來問案?一個侍從而已,見了本官連跪都不跪,成何體統?」
見到田政呵斥宋歆,地上的趙季繼續哭訴道:「大人,這小子實在太兇狠,求大人一定要主持公道,為草民做主啊!」
「你可真的殺了他的兄弟?」
「是我殺的。」宋歆說道。
隊率又適時出來補刀:「小人在林中還發現幾具屍體,也是他殺的。」
田政一聽,心花怒放,這麼多人命,換了誰都逃不掉懲罰了。他怒喝道:「宋歆,田某真是看錯了你,不但販賣人口還殺人,你視國法如無物,真以為本官治不了你嗎!?」
宋歆反駁道:「你只聽一面之詞,憑什麼就斷定我有罪!我殺人是為了救你女兒。」。
田政聽到宋歆提到田晴兒,登時大怒,立即打斷了宋歆的話:「沒想到你是個巧言令色之輩,心思歹毒之徒。我家晴兒豈能和你同流合污,你小子一定是追求晴兒不得,故而敗壞我愛女名聲!來人吶,給我打二十杖。」
宋歆猜到田政想將此事搪塞過去,豈能讓他如願,「田大人,不如將小姐和她的丫鬟請出來,當面對質。如果宋歆有半句謊言,甘願受罰。」
田政冷笑著把臉一沉,「將小姐請來。」
過了一會,田晴兒冷著臉,和丫鬟一起來到了正堂上,
「晴兒,宋歆說他為了救你才殺人,可有此事麼?」
所有人都看向了田晴兒,等待著她回答。
田晴兒目帶冷意,掃視了一眼下面的宋歆,說道:「晴兒不知宋公子為何這樣說,難道不顧女兒的名聲了麼?」說著還擠出了幾滴眼淚,她不斷用絲袖擦著眼角,委屈地抽泣著。
「晴兒,為父也是為了秉公辦案,你莫要害怕,只管實話實說。在這裡沒人敢污你的名聲。」
田晴兒捂著臉哭泣,一直搖著頭,根本說不出半句話來。
田政又看著丫鬟問道:「小姐說的可是實話?」
丫鬟臉色一白,帶著一絲愧疚看了宋歆一眼後低下了頭,「是...是真話...我們並未遇到過這位宋公子...」
宋歆沉著臉聽完,這兩父女為了自己那點名聲,準備犧牲自己。
田政得意地哼了一聲道:「宋歆,如今人證物證都在,你還想抵賴麼?」他一副勝利者的神態,微微揚起頭,俯
視著宋歆道。
「物證呢?」
田政一笑,拿出那隻裝著迷藥的小瓶晃了晃。「這就是你的迷藥,你還要抵賴嗎?」
「大人,你說這是迷藥,你又是怎麼知道?」宋歆冷笑著問道。
田政一愣,低頭看了看瓶子,「這不是迷藥是什麼?」
「這是我要救人的解藥。」
「不可能,這就是迷藥!」趙季本來地上躺著,這時候掙扎著坐了起來。
宋歆看著他說道:「我說這是解藥,你說是迷藥,很簡單,試一試便知。」
「怎麼試?」
「拿到那些女人面前讓她們聞一聞,如果他們醒了,就說明這個趙季在撒謊。如果沒醒,那我就認罪伏法。」宋歆看著田政,大聲說道。
田政把牙一咬:「好!本官就當面一試,讓你無話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