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思璃屏住呼吸,躲在假山的一個角落裡面,緊張得甚至感覺得到胸腔中的心臟。
她只能隱隱約約聽到一點二人的說話聲。
女子的聲音很熟悉,是元月靈,但男子的聲音刻意壓低,也很熟悉,但她就是想不起來到底在哪裡聽過這個聲音。
女子的聲音聽起來很是驚慌,刻意壓低聲音,但聽得很清楚聲音里還帶著哭腔道:「你不是說減少劑量的話會沒事的嗎?」
男子輕聲安慰道:「好好好,我錯了。我錯估了這藥的後勁和她身體的虛弱,你打我吧。」
女子仍是不能接受這個回答的樣子,仍然小聲哭泣道:「都是聽了你的……嗚嗚嗚……」
「好了,別哭了,萬一引來了人就糟糕了。這藥我也是第一次拿到,你是用了多少劑量?幫我實驗出來了嗎?」男子低聲勸慰道,聲音里有了一絲不耐煩。
女子像是也發現了,慢慢地止住了哭泣,道:「我怕出事,只加了一回,就一個拇指蓋大小,誰知道被祖母喝了那杯茶……嗚嗚嗚……」
「行了,別哭了,再怎麼樣你祖母年紀也大了。我之前承諾過,只要你什麼都聽我的,我就會娶你做正妃,現在也不會變。你想啊,不過是提前一點死,就給你換到了一個好姻緣,你祖母高興還來不及呢!」男子說道,似乎是將女子一把抱住,元思璃只聽見女子忽然一聲輕哼,緊接著二人的呼吸都越發粗重起來,漸漸地變成細細的呻吟聲。
「我……我等著你……迎娶我……」女子喘息著,將男子推開,整理好衣服就出去了,過了片刻男子才接著出去。
元思璃躲在假山後面聽到全部的動靜,只覺得幾乎都要呼吸不過來了。
剛剛那個男子說出娶元月靈的話時,元思璃忽然響起了這個聲音的主人。
夜寒風!當朝太子!
只是對話的內容比這兩人的身份更加讓她震驚。
什麼意思?這兩人……剛剛的意思是……祖母的死不是意外?不是因為意外跌了一跤?
她忽然想起之前元月靈拉著元老夫人到自己的小院子裡的時候,元月靈經常有意無意看著茶杯,但她當時心情不好,就沒有碰元月靈手邊的那杯茶,難道……元月靈一開始就想毒死她,只是不知道藥的厲害,所以之前拿祖母試了下?
元思璃只覺得氣得渾身發抖,想衝上去把那兩個狗男女給打一頓,卻硬生生地忍住了,等回到大堂的時候,隊伍即將離開,前去送老夫人下葬。
她看著靈柩被抬走,幾乎就要衝上去讓眾人開棺驗屍了,忽然覺得手上一個溫暖的觸感,緊緊包裹著她,將她從冰寒的地方拽了出來一樣。
元思璃回頭看去,正看到夜語非的眼睛,忽然不知為何,心情就平靜了下來。
對,她不能去。
若是那兩人真的要毒死她,隨意弄到藥就行了,大可不必用新的沒有試過劑量的藥。這麼大費周章地去尋來一個沒用過的藥,只有一個可能,那就是這個藥毒死人之後,不會被發現下藥的痕跡。
倘若她剛剛真的攔下了元老夫人的靈柩,查不出來死因是因為毒殺不說,還會被元正榮藉機參上一本,太子夜寒風也會發現她知道了他和元月靈的陰謀,肯定會加倍對她和夜語非下手的。
恢復了理智之後的元思璃忽然覺得一陣後怕,此時也只好先假裝什麼事情都沒發生,按兵不動了。
正這時,忽然身後傳來一聲:「皇兄。」
元思璃渾身一顫,回頭看去,正是夜寒風。
夜寒風見她臉色有異常,笑著問道:「賢王妃是害怕我嗎?怎麼臉色這麼難看?」
「她不過是傷心悲痛元老夫人的突然辭世,皇弟也莫要想太多了。」夜語非冷漠道,說話間便搖著輪椅向前半步,將元思璃恰好擋在了身後。
元思璃這才回過神來,覺得心頭一暖,便定了定心神,對夜寒風微微一笑,道:「太子恕罪,沒看見太子過來。」
「失去元老夫人,想必賢王妃心中不好過,不過也要保重身子才好啊。」夜寒風說著,唇角勾起,眼神淫邪地上下打量著元思璃,才緩緩走開。
元思璃壓下心中的噁心,對夜語非道:「我們回去吧。」
夜語非看著元思璃的臉色,有些擔心,但元思璃不願意說,他也不會勉強去問,便點點頭,和元思璃一同離開了元府。
剛回元府,前腳還沒進門,後腳就有一輛馬車緩緩駛來,停在了王府門口。
二人停步看去,卻見下來一名鵝黃衣衫的女子,女子正滿臉擔心地到元思璃身邊,柔聲問道:「思璃,你還好嗎?」
元思璃見到來人是上官樂,些微有些錯愕,問道:「樂兒,你怎麼來了?」
「我是來看看你的,聽說了右丞相府上發生的事情,但是爹爹不許我去參加元老夫人的葬禮,但是聽說你心情不好,所以我就偷偷來看看你。」上官樂說道。
「謝謝你,你有心了。」元思璃心中一暖,但同時有一點奇怪。
雖說有兒時的情誼在,但畢竟兩人也不算是很深的交情,這上官樂怎麼如此熱心?
但畢竟上官樂還是來看她,元思璃便親熱地將她挽著,一同進了府,道:「既然來了,不如去我的小院子看看吧,你之前說過想看陶瓷。」
「好啊!」上官樂笑著道,看一眼夜語非,沉沉地看著,說道,「賢王殿下,好久不見,多有叨擾還請莫要見怪。」
「來者是客,正好思璃也想見你,本王又如何會見怪?本王還有事在身,先告辭了。」夜語非淺淺一笑地說道,沒等兩人回答,便搖著輪椅往書房方向去了。
元思璃挽著上官樂一同到了小院子,心中的疑惑越來越明顯,看著上官樂一臉新奇地捧著她做好的陶瓷,掙扎半天還是不由開口問道:「樂兒,你認識夜語非?」
「夜語非……」上官樂沒有回答,反而念了一遍,將陶瓷放下,問道,「你都是這麼直呼王爺名字的嗎?」
「差不多吧……有時候是這樣……」元思璃忽然想起在這個古代,直呼皇家人的名諱都不是什麼好事,有些心虛。
上官樂卻是輕笑一聲,道:「你們夫妻二人還真是親密呢。」
「不……其實也沒你想的那麼關係親近……」元思璃連忙擺手否認道。
「可是你們都直呼名諱了。賢王殿下那麼冷淡的人都願意讓你喊他的名諱,而且我都看得出來,賢王殿下對你非常關心。」上官樂仍是保持著完美的笑容,不知為何那雙眼卻在元思璃看來有些生氣。
「不是……其實我們還沒有……」元思璃下意識就想反駁,澄清自己和夜語非的關係,卻話說到一半忽然反應過來,她和夜語非兩人為了結盟而成親的事情不可以告訴別人,不然招致來皇上的猜忌,她們就會大難臨頭了,便生硬地轉了一下,說道:「其實我們還沒有……沒有當面喊過名字!」
上官樂總覺得元思璃沒有說出實話,仔細觀察著元思璃,忽然心中有了一個猜測,問道:「你和王爺,不會還沒有圓房吧?」
元思璃突然被說中了她一直想隱瞞的事情,不由大驚,雖然立馬掩飾了下表情,但那轉瞬即逝的驚訝和害羞仍然被眼睛尖利的上官樂捕捉到了。
上官樂卻沒有繼續追根問底,展顏一笑道:「我是十三歲那年認識的賢王殿下。那時賢王殿下還沒有因為戰爭失去雙腿,在那一日賢王殿下凱旋歸來,穿著銀甲,戴著銀色的頭盔,騎著高頭大馬穿街而過,我因為貪玩,不小心跌去了路中間,本以為會被戰馬踐踏,卻沒想到賢王殿下反應很快,一下子就勒住了馬,將我撈了起來。從那時起,我就非常想要當面道謝,只可惜後來,賢王殿下遭遇變故,從此不肯與人多說話,我也就一直沒找到機會。」
元思璃沒有見過那樣的夜語非,聽著上官樂的描述,想像著夜語非穿上戰袍盔甲的樣子,看著上官樂一臉的羞澀,忽然問道:「樂兒,你喜歡賢王殿下?」
上官樂一愣,臉上更加紅了一些,繼而點點頭,道:「嗯。我從那之後,心中就只裝得下賢王殿下了。」
元思璃不知心中什麼滋味。
她看著上官樂模樣艷麗嬌媚,和一表人才的夜語非很是相配,反正她遲早要離開這裡,讓上官樂代替她和夜語非相守一生,也不是不好,卻不知為何就是說不出來這樣的話,半晌只道:「可夜語非是我夫君,而我是不會允許我夫君有別的妻子的。」
剛說完,她就後悔了。
她在想什麼啊!為什麼要這麼說?她遲早是會走的啊,她根本和這裡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可不知道為什麼,話一出口就成了這樣。
果然,上官樂臉色一僵,大概是沒想到元思璃竟然會這麼說,不由臉憋得通紅,身子氣得微微顫抖,半晌將石台上的陶瓷掃落在地,發出嘩啦的清脆聲響。
上官樂氣得胸脯一起一伏,怒道:「元思璃!你哪裡配得上賢王殿下!我哪裡不如你!」
元思璃沒有做聲,只靜靜地看著上官樂,半晌才道:「我說為什麼一直在你身上感受到敵意,還有你耳邊別著的花,是故意想今天來給我夫君看的吧?你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如此不知廉恥,當真好嗎?」
元思璃也不知道為什麼,只要想著眼前這個女子心中一直覬覦著夜語非,她就氣不打一處來。
上官樂氣得臉憋成了豬肝色,將耳邊的花狠狠丟在地上,怒道:「算你狠!元思璃!你給我等著!」說完便奪門而出,跑沒了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