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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才是無牽無掛的那一個……這事,你必須聽我的。你若是不聽,我這就可以將你給打暈,派人送你回城主府邸去。」
他的語氣仿佛是不容置喙,董珂要是再固執下去,他真的會將她打暈,直接讓人將她送回去。
董珂整個人猶如傻了,她怔愣地看著突然沖她發火,態度極為強硬的周盛。
他那雙深邃的眼睛,眼中透出的堅毅與果斷,仿佛似曾相識。
董珂的心,不由得隱隱作痛起來。
她怎麼會在這時候,想起了雲慎?雲慎與周盛,他們根本就是毫無干係的兩個人。
她怎麼會將他們二人,放在一起相提並論?
她真是瘋了。
董珂深呼吸一口氣,將那個荒謬的想法,盡數壓了下去。
她看著困在絕境中的百姓,不再固執。
她抱緊懷裡的孩童,對著周盛沙啞著聲音道:「你小心一些……周盛,你不是孤家寡人。我早就將你當做親人,朋友。如果你出了事,我會難過的……」
她說罷,便緩緩地轉身離去。
自從周盛來了鄴城,確實幫她分擔了很大一部分的壓力。
她雖然有些苦惱周盛對她的曖昧糾纏,可她也不想失去周盛這個得力臂膀。
周盛這才抿唇,淡淡的笑了一下。
他看著董珂,抱著孩子去了馬車那邊,有大夫跑過去接過了孩子,董珂轉身便吩咐下面的人,去搭帳篷,建大棚。
周盛這才放心去解救被壓在下面的百姓。
這次的房屋坍塌,死傷了十多個人。其餘的人,都受了不少程度的重傷。
在這過程中,隔壁的幾處房屋,也紛紛倒塌下來。
周盛彼時,剛剛解救了一個五歲左右的男娃。他突然聽到,轟的一聲,他下意識蹲在地上,將男娃抱在自己的懷裡。
似乎有重物,重重地砸在了他的身上。
他忍不住悶哼一聲,再次睜眼時,目光所及的地方,皆是一片漆黑。
周盛被倒塌的房屋,壓在了地下。
他懷中奄奄一息的男孩,虛弱地喊救命。
周盛忍著背上強烈的疼痛,柔聲安撫:「別怕……我不會讓你出事的。」
他嘗試著頂起背上的重力,卻發現根本就動不了。
突然,一陣鑽心的疼痛,從背部席捲而來。
周盛倒吸一口冷氣。
看來有尖銳的東西,插入了他的背部。
男孩睜開眼睛,面對著眼前的一片漆黑,他有些慌亂地揪住了周盛的衣襟:「哥哥,我會死嗎?」
「嗚嗚……我想娘了。今日是我的生辰,娘昨日還答應我,今日會給我煮雞蛋,煮長壽麵,給我慶生呢。可我娘……為了護著我,她太累了,她說要睡一會兒。」
「哥哥,我娘現在在哪裡,她睡醒了嗎?等我們出去了,我娘是不是就能醒來,給我做長壽麵了?」
周盛的心裡,傳來一陣刺痛。
這孩子的娘,好像已經死了。他剛剛解救他的時候,是從他娘懷裡,將他抱出來的。
當時,他摸了摸那婦人的脈搏,脈搏處早就不跳動了。她整個身子,都被砸得血肉模糊。
周盛騰出一隻手來,緊緊地將男孩抱在了懷裡。
「嗯,你娘太累了,她要好好的休息幾日。這幾日,我們就不要打擾她了,等我們平安出去了,我給你煮雞蛋,煮長壽麵吃,可好?」
男孩特別乖巧聽話地點頭:「好,我聽哥哥的。我娘確實平日裡太辛苦了,我不想讓她那麼累的。她想休息多久,都行的。」
周盛的眼眶灼熱的厲害,他竭力忍著,不讓淚水從眼角滑落下來。
男孩揪著周盛的衣襟,卻突然摸到了一股溫熱的粘稠液體,他忍不住疑惑地問了句:「咦……哥哥,你的衣服怎麼濕了?」
周盛咬牙死死的忍著疼痛,他極力穩住急促的呼吸,淡淡地回道:「沒事,哥哥有些熱,這都是汗。」
男孩抬手扇了扇:「那我給哥哥扇一扇風,讓你涼快一下吧。」
周盛的心頭,滿是柔軟。
他輕聲應道:「好,謝謝……」
「不用客氣,我娘說了,要互幫互助,做個好人!」
周盛的鼻頭,酸澀得厲害,他壓住聲音里的哽咽,回了個嗯字。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只覺得自己身體的力量,在漸漸的消散。
一股股冷意不知道從哪裡湧上來,漸漸地席捲全身。
他冷得身子直發抖,意識也漸漸地陷入混沌之中。
——
「慎兒,一定要好好地活下去。別像父親一樣,最終當了個懦夫,我不是一個好父親,好丈夫,好將軍。」
「我這輩子很失敗,別學我……你是我最引以為傲的兒子。你理應如那耀眼的明珠,成為人人敬仰,人人尊崇的大將軍啊。」
父親……
「好好地活下去,別再做傻事。」
溫柔的寬厚手掌,輕輕地撫摸著他的臉龐。
他心頭痛極,一行行的淚水,從眼角滑落下來。
「父親……我好想你。」他聲音沙啞至極,一字一頓呢喃輕喊。
董珂坐在床邊,看著周盛眼角滑落的淚水,她不由自主的捏了帕子,動作輕柔地給他擦拭乾淨。
路神醫把脈,看著這一幕,他挑眉輕笑一聲問:「沒想到周將軍,居然會是這樣性情中人。平日裡看著,拒人於千里之外,原來他也是一個渴望親情的。」
董珂眼底滿是愧疚,「據說周盛的父母雙亡……一場大火,燒毀了他所有的一切。」
不但容貌嗓子盡毀,便連父母也撒手人寰。
正因為渴望父母的溫情,所以他才會在睡夢中,這樣呢喃輕念父親,訴說著自己的想念。
路神醫診脈結束,他給周盛餵了一些藥丸。
「背部的傷有些嚴重,差一點就戳到了他的要害……這一個月要好好臥床靜養。要不然,若是恢復不好,恐怕這一身武藝,都會被廢了。」
董珂的臉上滿是凝重,她沒想到周盛的傷勢居然會這樣重。
若不是周盛攔住了她,代替她去救治那些百姓,恐怕現在躺在床上,危在旦夕的人就會是她。
這一次,是周盛以他自己的命,救了她的命。
不管是鄴城百姓,還是她,都不會忘記周盛以命相搏的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