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蔚予點頭,「找到了。」
「那她……」
段蔚予輕輕按住她的手,柔聲道:「先別說這個,讓大夫給你診脈要緊。」
那大夫顯然有些拘謹,在看到段蔚予讓開了床邊位置的時候,這才低頭走上前去坐下,從藥箱裡取出一塊帕子搭在溫悅汐的腕上之後,才把手探了上去。探了半天之後,依舊不見他有什麼動靜,只是臉上略帶著些疑惑地看著溫悅汐。
溫悅汐見狀不由笑了笑,「是不是覺得我脈象很正常,不像是有病的樣子,懷疑我是裝病?」也難怪他會懷疑了,豪門大宅里的女人不都慣常用這一招嗎?裝病裝柔弱來博取自己夫君的愛憐,想來這位大夫以前應該也是見識過沒病裝病的。不過,自己跟他想像中的狀況也不太一樣。
那大夫聽了之後,連忙起身誠惶誠恐地給溫悅汐行了一禮,「王妃誤會了,草民不是那個意思。」就算是那個意思,也萬不能明說啊。
溫悅汐卻是笑著道:「不必那麼緊張,我只是隨口那麼一說而已。我自己的病我也搞不清楚,實不相瞞,我自己也是個醫者,卻也診不出自己脈象里的異常,就連我的師父也不止一次給我診過脈,卻也是一無所獲,倒不怪大夫你什麼都診不出來了,我想我的病大約不是在身上的。」
那大夫聽了溫悅汐的話之後,卻越發納悶起來,病不是在身上,那還能是在哪裡?這麼說來,蔚王妃的確不是故意裝病,而是病了,卻不知道是得了什麼病?但是脈象很正常,臉色也不差,看起來很正常人沒什麼不同啊。
難怪呢,自己來之前就已經聽說了,京城裡的同行這兩天幾乎挨個被請進了蔚王府給蔚王妃看病,可是卻都是一無所獲,當然懷疑她沒病裝病的也不在少數,雖說她的確是昏睡了兩天,但也極有可能是裝的,不然為什麼脈象什麼的都很正常。
在見到蔚王妃之前自己也是這麼想的,可是就在剛剛,自己卻改變了主意,如果蔚王妃真的是裝病的話,就絕對不會在蔚王殿下面前說剛剛的那句話了。
谷易游送那大夫出去的時候,不由暗暗嘆了一口氣,這已經是這兩天來,自己送出去的不知道第幾個大夫了,可是王妃的病還是沒有任何的頭緒,天底下會有這麼奇怪的病嗎?脈象什麼的都跟正常一樣,可偏偏身體就是會是不是出現一些異常?而他們卻無法得知,這種異常會不會導致王妃她徹底離開這世上……
那大夫離開之後,段蔚予立刻就吩咐下人把飯菜端了上來,似乎對方才那個大夫診脈無果的事情並不放在心上,但是他越是這樣佯裝無事,溫悅汐越是清楚,其實他的心裡很不安。
但是這種不安,又是她沒有辦法安慰的,唯一的辦法只有把他的心思扯到其他事情上去,「我聽綠弗說,你又把那個婧兒給關起來了?她這一次老實了嗎?話說,她把我的衣服都糟蹋了,你得全部給我買新的……」
「悅汐……」
「嗯?」
「你說的那話是什麼意思?」
「什麼?那句話?」
「你方才跟那個大夫說,你的病大約不在身上,這話是什麼意思?」這已經不是她第一次說類似這樣的話了,之前自己只是覺得有些奇怪,並沒有多想,可是這一次,他覺得悅汐這話似乎有別的深意。
溫悅汐咬著筷子怔了一下,然後淡淡笑著道:「我也就是那麼隨口一說,有一種病叫做心病你知道嗎?心病就是診脈診不出來的。」
「那你是什麼心病?」
溫悅汐笑著搖頭,「我哪裡知道,我就是隨口一說罷了。也許,我真的什麼病都沒有,只是偶爾出這麼一點小小的狀況,就算我昏迷了兩天,這醒來之後不還是好好的嗎?」
「悅汐,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情瞞著我?」類似的話她說了不止一次,不像是隨口那麼簡單。
「嗯,我想想啊,前些日子,我的確是瞞著你,把你書桌上放著的那本看了一半的書給藏起來了,你該不會現在跟我算這個賬吧?」
段蔚予看著面前臉上帶著笑容的溫悅汐,原本想要接下去問的話卻是收了回去,只是柔聲道:「好了,先不說這個了,吃飯吧。」
但是溫悅汐顯然高估了自己的狀況,跟前幾次不同,這一次她暈倒醒過來之後,明顯感覺到自己身體的狀況比以前差了很多,好似沒有了力氣,身上總是軟綿綿的。
喚來了谷易游,溫悅汐把六粒解藥給了他,「這才是真正的解藥,給他們吃了之後,便讓他們離開吧。」
「是。」谷易游接過解藥之後,便是轉身而去。
而一旁的段蔚予見溫悅汐朝他看過來,嘴角勾起一抹笑容,可是待溫悅汐的視線離開他的臉上之後,那抹笑容又迅速消失不見。雖然悅汐表現得一如往常,似乎並沒有因這次忽然的暈倒而產生什麼不好的狀況,可是對於溫悅汐十分熟悉的他,卻不至於看不出溫悅汐行動中之間的不同尋常,她的身體的確比之前虛弱一些了。
而她的狀況會不會繼續惡化下去,這是段蔚予不敢想像的。
谷易遊走出了岐悠苑之後,便是徑直去到了關押那六個男人的房間,溫悅汐昏迷了兩天,他們六個也是緊張地等了兩天。原本他們以為從城樓上下來之後就能得到解藥的,可是誰知道他們回來的時候,溫悅汐就已經暈倒了。
而那個時候他們還篤信著兩個時辰之後再得不到另外一半的解藥就再也沒有機會了的話,所以當時都快瘋了,卻沒有想到谷易游告訴他們兩個時辰的話是假的,等到蔚王府醒來之後,自然會給他們的解藥的。當時的心情真是……又氣憤有慶幸,原來什麼兩個時辰都是騙人的,不過是逼他們就範,到城樓里罵了自己兩個時辰罷了。
不過幸運的話,這蔚王妃還算信守諾言,到最後也真的把解藥給他們了。
「這一次不會是假的了吧?」其中一人不放心地看著谷易游問道。
「如果你懷疑的話,可以不吃啊。」王妃一向說話算話的好吧。
眼看著谷易游就要把自己手中的解藥給收回,那人連忙搶了過來,道:「我信,我信。」說完之後,跟其他幾個人對視了一眼,也便都是把解藥給吞了下去。
「好了,你們可以走了。」谷易游就要帶著他們幾個離開蔚王府,卻有人扭捏著道:「能不能先給我們找個東西遮住臉啊?面具什麼的,我們這個樣子出去……」
谷易游的視線在他們幾個的臉上掃過,道:「你們的臉雖然沒有完全恢復以前的樣子,但是這麼看著也還好啊,比前幾日好多了,這般走出去,也不至於會嚇到別人。」
「不是這個意思……我們幾個的臉不都在城樓上露過來嗎?」京城裡那麼多人都看到了,很容易給認出來的。而且除了焦浩空之外,他們幾個人都是住在京城裡的,這麼出去被人認出來實在是太丟人了。
谷易游故意作恍然大悟狀,「哦,原來是因為這個啊?你們害怕丟臉嗎?當初被人騙的時候怎麼就不怕丟臉了?」說完這句話,谷易游心中一哽,這話用在自己身上也是合適的吧?當初自己不也被那個叫婧兒的小姑娘給騙了嗎?自己跟他們幾個也是半斤八兩。
想到這裡,谷易游心裡就煩躁得很,這件事真的要成為自己一輩子的恥辱了。
於是,只聽得他語氣不耐地道:「你們先等著,我去找找看有沒有什麼東西能幫你們遮住臉,不被別人認出來。」
「多謝谷侍衛了。」
谷易游讓他們幾個在這裡等著,正要出門去給他們尋找遮臉的東西,卻聽得那焦浩空開口道:「能讓我見一見蔚王妃嗎?不管怎麼說,她也算是饒我一命,我想要當面答謝她。」
「這個可不是我說了算,這樣,你先跟我來,我去跟王妃稟報一聲,若是她同意見你,我就把你帶進去,如果不願意見你的話,那我也就沒有什麼辦法了。」
「好,多謝谷侍衛了。」
綠弗正端了茶水要送進去,卻是看到谷易游帶著個焦浩空進到了院子裡,不由開口問道:「不是剛剛才出去嗎?怎麼又回來了?」
「正好在外面碰到了你,你進去跟王妃說一聲,就說焦浩空想要親自跟王妃道一聲謝,看王妃願不願意見他。」
綠弗聞聲看了那焦浩空一眼,不由想起那天在城門外他鐵了心要刺殺溫悅汐的樣子,開口的時候語氣自然不會怎麼好,「道謝?你該不會是別有心思吧?當初口口聲聲罵我們郡主是多麼惡毒的女子,現在又來道什麼謝?」
焦浩空被綠弗說得臉紅,不由低下頭去道:「還請姑娘能夠通稟一聲,當初是我自己太蠢,輕易被人給蠱惑,犯下這等大錯,還好王妃寬宏大量饒過我一命,我是真心想要向她道謝的。」
綠弗見他的態度倒是很誠懇,這才略緩和了臉色,「但願你說的都是實話,我警告你,若是你再敢耍什麼花樣,你就別想活著走出蔚王府的大門了。」
「是,我知道,姑娘不必擔心,我是真心誠意的。」
「行了,你先在這裡等著吧。」
綠弗這才轉身端了茶水送到房間裡去,沒過多久便又是走了出來,對那焦浩空道:「走吧,王妃答應見你了。」
「多謝姑娘。」焦浩空朝著綠弗行了一個抱拳禮。
「跟我來吧。」
一旁的谷易游這時候開口道:「你先帶他進去,我一會兒再過來。」
「知道了。」綠弗應了一聲之後,便是帶著焦浩空進了段蔚予和溫悅汐的房間。
房間裡,段蔚予正坐在書桌前不知在看著什麼,而溫悅汐則是坐在軟榻上,手裡拿著一本醫書,聽著他們的聲音,這才抬眸看去,「聽說你要見我?」
「是,我想來謝謝王妃您。」
溫悅汐聞言淡淡笑了,「謝我什麼?」
「謝謝您最終饒我一命,也謝謝您讓我看清了婧兒的真面目。」最重要的是,讓自己知道凡事不能看得太片面,就像自己在面對婧兒的時候,似乎只看到了她美好的一面,只以為那樣純潔善良的女孩子是絕對不會騙人的,而自己以前聽到的那些傳聞里,有關於昇平郡主的傳言大多都是不好的。所以自己才會對那個婧兒姑娘的話深信不疑,心甘情願為了她冒死刺殺蔚王妃,雖然最後證明這只是一個笑話,但是卻也讓自己從這件事裡明白了很多事情。
「你的這聲『謝』我收下了,不過除了謝謝我之前,你也應該謝謝你自己,你知道嗎?如果當時你在城樓上反悔不肯履行我們之間的賭約,自刎謝罪的話,在場的谷易游就會助你一臂之力,你現在也就不能活著站在我面前了,所以說,除了謝我之外,你也應該謝謝你自己的信守諾言。」
焦浩空看著面前的溫悅汐,心中暗道:自己以前怎麼會相信那些莫名其妙的話呢?她並沒有傳聞中的那樣可怕,相反,她有一種……讓人說不上來的感覺,總之,就是跟別的女人不一樣。
而此時,段蔚予卻是從書桌旁起身,朝著這裡走了過來,「如果焦公子沒什麼事的話,就可以走了,畢竟我們蔚王府也不是一個能讓人白吃白喝久住下去的地方。」
焦浩空看了段蔚予一眼,這才重新看向溫悅汐,「那在下就告辭了,如果以後蔚王妃偶然路過我們峒陽派的話,可以進去看看,若是以後有需要我的地方也請儘管吩咐,我自會全力以赴。」
「好,我知道了,焦公子一路慢走。」
目送焦浩空走出去之後,溫悅汐淡淡笑著道:「這個焦浩空腦袋是白痴了一點,可是人還算是耿直善良。」
段蔚予在溫悅汐的身邊坐了下來,伸手捏上她的下巴,「我不喜歡他看你的眼神。」
溫悅汐聽了這話,不由愣了一下,「什麼眼神?」
「愛慕的眼神?」
溫悅汐聞言不由噗嗤一笑,「什麼愛慕的眼神?如果真的是愛慕的眼神,那這個焦公子的變化也太快了吧?前幾日還被那個婧兒給迷得暈頭轉向的,怎麼今日就對我用那種愛慕的眼神了?」自己怎麼都沒有感覺到?
段蔚予伸手把溫悅汐給攬入懷中,嘆了一口氣道:「真相時時刻刻把你摟在懷裡,不叫別人看見。」自己是男人,對於這種男人的心思,自然是看得清楚,那個焦浩空看悅汐的眼神明顯不一樣。要說單純的感謝,自己是不相信的,不過任他再怎麼樣,悅汐已經是自己的妻子,他也無可奈何,只是……轉眼看向懷中的溫悅汐,這小丫頭總是在不知不覺地時候就撩撥了男人的心啊,偏她自己還不自知。
皇宮之中,段懷瑾和言詩云去到皇后的宮中請安,不知怎地,卻突然聊到了溫悅汐兒的事情。
「哀家聽聞,蔚王府已經貼出了告示,給蔚王妃尋找天下名醫,這蔚王妃究竟是怎麼了?之前不還好好的嗎?」
聽到這話,言詩云不由看了身旁的段懷瑾一眼,見他表情並沒有什麼變化,這才應了皇后的話道:「兒臣聽說,自上次蔚王妃暈倒之後,她的狀況就一直不太好,估計是越來越嚴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