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著沉重的心情,溥承蘊啟辰踏上去昊黎的路程,無論如何,他要去見藺玉公主最後一面,而此刻他還在心中騏驥著也許是搞錯了也不一定。
快馬加鞭,溥承蘊一心只想趕快到達昊黎,而就在他出發一天之後,司空禹追上了他。
「出了這麼大的事情你竟然不跟我說,要不是我從外人口中得知,我還不知道你已經走了呢。」
「我不是故意瞞著你,只是著急趕去昊黎……」
「我知道,所以我趕來跟你一起過去。」
溥承蘊猶豫了一下,「還是不用了,我自己去就行了。」他跟溫悅汐的事情自己又不是不知道,他好不容易下定決心要放下溫悅汐的,這個時候若是再讓他見到溫悅汐只怕是不好,而這一去昊黎,是肯定會見到溫悅汐的,她到底也是藺玉公主的好友。
「承蘊,我們兩個一起長大,雖然不是親兄弟,但是感情跟親兄弟也沒什麼兩樣,你對藺玉公主的感情我能不知道嗎?發生了這樣的事情,我怎麼可能不陪著你一起過去呢。」兄弟就是要在這個時候陪在身邊支持的。
溥承蘊最終也沒有拒絕司空禹的好意,兩個人一起往昊黎去了。
而這個時候的溫悅汐卻有些著急起來,眼看著事情已經過去了好幾日了,皇帝卻絲毫沒有好把屍體下葬的意思,這屍體一天不下葬可就多一天被人發現的危險啊。
「皇上這是什麼意思啊?案子不是已經結了嗎?認定是柳妃母女害的萱貴妃和藺玉,這屍體怎麼還停放著,遲遲不下葬?」溫悅汐一邊把溫熱的茶水親手遞給剛剛從外面回來的段蔚予,一邊帶著擔憂地問道。
段蔚予接過溫悅汐手中的茶水,另一隻手牽著她在自己的身邊坐下,「我今天進宮去的時候剛剛得知,啟辰的七皇子要過來一趟,算是送別自己的未婚妻,啟辰的皇帝也親自寫了國書來,希望能在自己的兒子看過自己未婚妻最後一眼之後再將藺玉公主下葬。」
溫悅汐怔然,「皇上答應了?」
「沒有什麼理由可以拒絕,畢竟啟辰的皇帝都已經寫了國書來,而且這個要求也合乎情理。皇上的意思是,好在這時候天氣已經轉涼,延遲下葬也不會有多大的問題,既然啟辰的七皇子這般深情,他自是要成全。」
「可是這樣一來,就增大了被發現的危險。」溫悅汐有些擔憂,夜長夢多,溥承蘊一天兩天也到不了這裡。
「不用太擔心,那兩具屍體已經被燒得面目全非了,之前萱妃的父親蔡大人不是進宮去看過了嗎?就連他都沒有認出自己的親生女兒和外孫女來,旁人就更加認不出來了。溥承蘊跟藺玉公主也才見過幾面,就算他看了那屍首,也不會看出那不是真的藺玉公主的。」
溫悅汐點頭,「話雖然是這樣說,但是這事情要是被發現了,可不是一般的小罪,心裡難免緊張。」
段蔚予溫和一笑,揉了揉溫悅汐的腦袋,「你怕什麼,天塌下來,不是還有我頂著呢嗎?」
溫悅汐感受到段蔚予那溫柔的掌心拂過自己的頭頂,頓時安下心來,是啊,有他在自己身邊有什麼可怕的呢?他可是蔚王殿下啊。
藺玉公主和萱貴妃的死因如今已經認定了,柳妃和綺珍公主是罪魁禍首,這樣的結果,對於所有人都來說都不意外,誰不知道她們之間的恩怨呢。到底是可惜了,啟辰國的七皇子挺喜歡藺玉公主的,不然也不會聽到消息之後,就從啟辰千里迢迢趕來想要在藺玉公主下葬之前再看她最後一眼了。
回想起來,當初也是啟辰的七皇子自己跑到皇上的面前請求賜婚的,可見那位七皇子是真的喜歡藺玉公主,如果藺玉公主嫁過去的話,想來那七皇子也會疼惜她的,只可惜這一切都被毀掉了,原本是一樁極好的親事,可是現在……只能讓人無奈嘆息了。
溥承蘊幾乎是不眠不休地趕來了昊黎,他到達昊黎京城的時候天已經擦黑了,可他還是堅持立刻去了皇宮。
聽到太監來報是啟辰的七皇子來了,皇帝亦是暗暗詫異了一下,據他的估算,這位七皇子至少還得數十日才能到的,沒有想到他來的比自己想像得還要快。
「讓太子先過去見見他,朕稍後就過去。」
「是。」
太子站到溥承蘊的面前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能道:「七皇子請節哀,誰也沒有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兇手確定了嗎?」真到了這個時候,溥承蘊反倒不敢去看藺玉公主的遺體了,因為他知道這一看,所有的事情就都結束了,她死了,一切都結束了。
所以此時的溥承蘊還在強裝鎮定地詢問案子的情形。
段懷瑾輕輕點頭,「大理寺已經結案了,證人、證物都已經齊備了,雖然柳妃和綺珍公主還在喊冤,但是事實已經很清楚了,兇手除了她們不會有別人了。」
聽完這話,溥承蘊沉默了,兇手也找到了,接下來呢?就是該下葬了吧?可是他怎麼還是覺得有些恍恍惚惚的呢?完全接受不了藺玉公主就這麼突然死了。
見溥承蘊不再說話,段懷瑾的目光不由落在了一旁司空禹的身上,這個啟辰小侯爺上次來的昊黎的時候,可是惹出了滿城風雨,卻是跟溫悅汐有關的……
「皇上駕到!」
隨著太監通報的聲音響起,他們三人俱是俯身行禮。
「免禮吧。」皇帝沉穩的聲音傳來,三人這才直起身子來。
「七皇子和小侯爺一路趕來想必是勞累了,今日就先在宮中歇下吧。」
「多謝皇上的好意,我想先去看看……藺玉公主……行嗎?」屍首兩個字他實在是說不出來,因為在他的心裡,藺玉公主還是一個活生生的人,而不是一具被燒得面目全非的屍體。
皇帝對於他的這個要求也不意外,畢竟他此行的目的就是這個,其實皇帝通過這件事對溥承蘊還是很有欣賞的,他想著自己的女兒嫁給他以後應該會過得不錯,只是可惜了,柳妃那母女兩個把這一切都毀了。
「好,就讓太子帶你們過去吧。」
天色已經不早了,段懷瑾這便是帶著溥承蘊和司空禹去了萱貴妃和藺玉公主的寢宮,屍體如今還在她們原本的寢宮裡停放著,只是萱貴妃的寢殿已經被燒毀了,如今她們母女兩個的屍身都停放在藺玉公主的寢殿之中。
入眼是以淺碧為主的淡雅色調,輕柔婉轉的風格,是典型的少女閨房的模樣,這是溥承蘊第一次進藺玉公主的寢殿,卻是在這種情況下,四周擺放的全都是她用過的東西,四腳雕花小案上還倒扣著一本書,應該是藺玉公主還沒看完,隨手扣在桌上,等到下次再接著看的,可是她再也沒有機會把剩下的內容看完了。
繼續往裡面走,兩具蒙著白布的屍體頓時出現在他們的眼前,不需要段懷瑾開口,她們心裡都很清楚,這白布下面蓋著的就是藺玉公主和萱貴妃的屍首了。
溥承蘊的腳像是被釘在了原地一般,動也動不了,段懷瑾和司空禹見他這樣,心中都是不由生氣一股不憐憫,誰也沒有說話。
就這麼僵了一會兒之後,溥承蘊終於如大夢初醒一般,緩步走上前去,在屍體的身邊蹲下,兩具屍體光是從身形就可以判斷出究竟哪一具是藺玉公主,哪一具是萱貴妃娘娘。
溥承蘊伸手掀開蒙在屍體上頭的白布,站在一旁的司空禹注意到他的手都在抖,很顯然他的內心裡並沒有表面上表現出來的那樣鎮定。
白布遮掩下的這具屍體已經被大火燒得面目全非,什麼都辨認不出來了,這也是當初為什麼溫悅汐他們選定火燒這個辦法的原因,只有這樣,才會既出現屍體,又讓他們看不出真相。畢竟有誰會想到,是萱貴妃和藺玉公主自己想要消失在這世上呢?
溥承蘊半跪在在屍體的旁邊,一直都沉默著沒有說話,而段懷瑾和司空禹也都沒有上前打擾,誰都不知道溥承蘊這個時候在想些什麼,只是段懷瑾和司空禹都看到他抬起手來觸碰了一下自己的臉,雖然很快,但很像是拭淚的動作……
而在溥承蘊站起身來的時候,回身面對段懷瑾和司空禹的時候,他們兩個都注意到了溥承蘊的眼圈是紅的。段懷瑾見狀也不由在心中暗自唏噓,看來這位七皇子是很喜歡藺玉公主的,人家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如今這位七皇子為了藺玉公主竟然哭了。而且,他將來可是要做啟辰皇帝的人啊,想到這裡,段懷瑾又聯想到自身,心裡也是有些難受。
「我想要見見害死她們的人,可以嗎?」
段懷瑾想了想,這才道:「如今天色已經晚了,宮門也落鎖了,這樣吧,你們先在宮裡住下來,這件事明天再說,可以嗎?」
既然宮門已經落鎖,溥承蘊也沒有別的辦法,他知道段懷瑾這雖然是問話,但也只是禮貌性地詢問而已,無論自己回答什麼,都不會影響結果。
「好,那就明天再說吧。」
段懷瑾親自給溥承蘊和司空禹安排了住處,可是他們兩個誰能睡得著呢?
夜深了,溥承蘊走出房間,立在那裡,看著天上的月亮,昊黎的月亮看起來似乎真的跟啟辰的似乎不大一樣,她以往每天看的就是這樣的月亮嗎?
她是自己這一生第一次動心的女子,當她把自己從火海之中給救出來的時候,自己就知道這一生除了她也沒別人了,好不容易跟她訂了婚,眼看著成親的日子就要到了,結果……她竟然葬身火海,這是上天的一種報復嗎?原本要葬身火海的自己被她給救出來了,所以代替自己,她就死在了火海之中?
如果真的是這樣,那自己寧願自己從來沒有認識她,最起碼她還可以好好地活在世上。
自己之前曾經無數次地幻想過,自己跟她成親之後,會是怎樣的場景,而這些場景現在是永遠不可能再實現了。
溥承蘊不免悔恨,如果當初自己堅持一起跟過來的話,是不是如今這一切就都不一樣了?是不是她還能活著,是不是自己跟她就還能成親?
段懷瑾第二日見到溥承蘊的時候,看到他眼睛裡布滿的血絲,心中也是有些同情,本來是很完美的一樁婚事,如今卻……弄成了這樣悽慘的下場。
在請示了自己的父皇,得到准許之後,段懷瑾帶著溥承蘊和司空禹一起去了大理寺,如今柳妃母女正是被關在那裡面。
柳妃和綺珍公主雖然一直都不怎麼受寵,但是在宮裡再怎麼不受寵,過得日子也比在牢裡要好得多,她們母女兩個從來沒有受過這種苦,被關了這麼些日子之後都快要被折磨瘋了。
聽到有腳步聲傳來,也不管來的人是誰,柳妃徑直喊道:「冤枉啊,我們冤枉,藺玉公主和萱貴妃不是我們母女殺的。」
以往經過的都是那些獄卒,他們聽慣了這種聲音,自然是不會理會她們的,可是這一次來的卻是段懷瑾他們,在看到段懷瑾的臉的時候,柳妃也是驚訝了一下,繼而就喊得更大聲,「太子殿下,您救救我們,萱貴妃和藺玉公主真的不是我們殺的。茯苓糕里的毒是我們下的,可是萱貴妃和藺玉公主並沒有吃茯苓糕啊!」
段懷瑾聞言臉上並沒有什麼表情,柳妃已經不止一次這樣說了,但是如今兩個宮女的證言都合上了,她再喊冤也沒用了。
而綺珍公主則是縮在牢房的角落裡,見段懷瑾他們來了,卻也沒什麼反應。被關進來的這些日子,她一直都在想,為什麼所有的事情都那麼奇怪,那個宮女在皇上面前說的證詞分明是假的,當時她請自己和母妃過去的時候,根本就不是說因為之前恩怨的事情,而是特意提起了茯苓糕。還有從母親妝匣之中搜出來的毒藥,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為了避免被人查到,她還特意提醒了自己的母妃一點毒藥都不要留下。
而且如果萱貴妃和藺玉公主真的如那個宮女所說,吃了帶毒的茯苓糕,自己和母妃過去的時候,她們應該就已經毒發了,可是當時她們的樣子看起來都還好好的,一點兒都不像是中了毒。
「為什麼要害死藺玉公主和萱貴妃?」
這熟悉的聲音讓原本一直縮在角落,低著頭的綺珍公主緩緩抬起頭來看向來人,這一眼,她鼻子一酸,竟是落下淚來。眼前的這個男子,原本應該是自己未婚夫的男子,如今卻站在那裡質問自己和自己的母妃。
「就是因為跟我定親的是藺玉公主?那你們應該害死我才對啊,當初是我自己跑到皇上面前請求賜婚給我和藺玉公主的,她是不願意的,為何你們非要這麼顛倒黑白?」
綺珍公主心中難受極了,自己是因為他才做了這一切,可是他卻一心只想著藺玉公主,自己到底是哪裡不如她了?
「不管你們相不相信,我跟母妃沒有殺她們,是,我承認,我們的確讓人在送去給她們的茯苓糕里下了毒,可是那茯苓糕她們根本就沒吃。我們進去的時候,看到她們兩個一個躺在床上,一個半臥在榻上正在睡覺,一點兒中毒的樣子都沒有,當時的確是起火了,但是火不是我們放的。事到如今,我們再怎說謊也沒用了,不是嗎?我說的這些都是實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