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長樂宮內,暖爐薰香,地龍燒的很熱。
即便是這樣的天,內里也是暖融融的。
劉皇后臉色卻是不大好的坐在椅子上,她最近總是沒來由的嘆氣,宮裡的宮女們都知道她在愁著什麼。
眾人皆小心翼翼的,劉皇后是個賢淑的人,是被孟太后千挑萬選才選出來的,性子自然是沒得說,從小知書達理,自從執掌六宮後更是坐得正行得端。
既然現在愁眉苦臉的可也沒有無故的拿身邊的人撒氣。
只是後位不是是個好人就能立得住的。
再是一位有口皆碑的好皇后也架不住真愛來的猛烈。
現在那位吳曉曉吳貴人還沒回宮呢,就連朝廷上都有了議論。
而那位永康帝聖上又跟旁的聖駕不同,旁人自然會有御史、朝中大臣去勸去說,會以江山社稷來保來保她……
可這位永康帝卻與那些不同。
劉皇后心裡發寒,那位看似好相與的聖上,卻是天下頂難親近討好的一個人。
而且那說一不二天下為他獨尊的架勢也不是一朝一夕學來的。
他執掌天下這些年,朝中沒有哪一個敢觸犯聖顏的。
現如今別說她無所出,就是她真跟他有過什麼夫妻之實,只怕永康帝一句話也能廢掉她。
就在劉皇后唉聲嘆氣的時候,其它宮內的妃子也都過了來,最近大家都人心惶惶的。
孟太后雖然是遍選的天下美女,可當時永康帝怕外戚坐大,是不允那些大家小姐入宮的,所以宮內的四妃連帶劉皇后的門第都不算高。
只勝在人美性子好上。
所以一旦有個什麼,她們這些宮裡的女人連個依靠都沒有。
四妃到了後都不開口說話,只裝著要閒談的樣子。
那些宮女早已經識趣的退到了門外,只留下了幾個心腹的宮女在內伺候著。
劉皇后也知道這些人都是為什麼來的,現如今不知道多少雙眼睛在望著她這後位呢,劉皇后悠悠的嘆了口氣。
不光是這些宮裡人,就連她在宮外的娘家人,都捎人帶了話進宮,讓她千萬不要亂了分寸。
只是什麼是分寸?
她不過是糊裡糊塗就成了一國之後,坐著轎子從正門抬進來的。
可大婚之日,聖上也不過就露了個面,就連合歡酒都沒有喝,就又去了關雎宮,宮內的哪一個人不知道這個。
現如今那位關雎宮內的人已經醒了。
只怕以後的日子會更難熬的。
劉皇后輕緩的開口道:「今兒天氣不錯,你們要不要陪本宮去御花園散散心。」
其實什麼天不錯,現如今天寒地凍的,御花園裡哪裡還有什麼可看的。
只是四妃誰也不敢說個不字,都跟著劉皇后往御花園內走去。
走到一半的時候,那四妃中的淑妃終於是沉不住氣了,之前她還能搏一搏,求聖上都瞅她幾眼,現如今那位真愛一醒,大家都只有靠邊站的道理。
這位淑妃能甘心才怪呢。
淑妃也便道:「皇后娘娘,此事不知道孟太后是什麼道理?」
劉皇后心裡冷笑一聲,心說這個淑妃真是越活越倒回去了,現如今這種情況孟太后還能是什麼意思,只怕老太后現在正高興著呢。
國本空虛的時候,孟太后每天三催四請的,搞出多少事來,不就是想後宮能趕緊添個孩子嘛。
為這個孟太后壓了晉王多少年,硬是不給晉王娶王妃,只盼著永康帝這先能有所出。
現在只怕那位貴人一醒,孟太后就已經在著手準備讓貴人懷龍子的事兒了。
什麼嫡庶之分,什么正宮側妃的,對孟太后來說又有什麼關係。
孟太后只要有孫子抱就可以了。
劉皇后也便淡淡的道:「孟太后清修著呢,現如今怎麼好去打擾她老人家,說起來本宮倒是有樣東西想送到關雎宮內去,也是貴人一直沒醒,本宮疏忽了,現在聽著關雎宮內管事人說,那關雎宮裡已經許久沒有修葺過了,只是現在天還冷呢,不適合動土,本宮就選了一些家什先送了過去,另外又想跟幾位妹妹商量下,可還有可信趁手的東西,也一併都給那位吳貴人添置添置,也是咱們姐妹的一番心意。」
貴妃是個聰明人,一聽這個就明白這位劉皇后是要打溫情牌啊。
貴妃也便笑道:「既如此,那妹妹我也借花獻佛,我宮裡正好有些織品,不知道那位貴人會不會喜歡,趕明我挑選好了,放在皇后娘娘這裡,也一併送過去。」
其他三個妃子,就連那個淑妃,也都納過悶來,不管是心裡樂意還是不樂意的,都紛紛的跟著說:「正是呢,我也去選一些……」
劉皇后跟四妃一團和氣的,左右伺候的宮女聽到後卻是彼此的對視一眼,有些心思活路的簡直都想趕緊找門路去投奔關雎宮去。
早些年都知道要去那個地方伺候什麼不能動沒知覺的半死人,但凡在宮內找了門路的宮女太監沒有一個是願意去的。
此時那些有門路的都恨自己不長前後眼,竟然就失去了這麼好的機會。
這邊皇宮內苑嚴陣以待的等著吳曉曉呢。
吳曉曉在另一邊卻是還在每天鍛煉的身體。
自從從林慧娘身體轉換成吳曉曉後,身體就一直還沒適應呢。
而且吳曉曉之前是見識過晉王的霸道的,現如今她都有點不適應這位天下第一任的皇帝,是為謙謙君子了。
他溫和的太讓人起雞皮疙瘩了,每日同她一起進膳的時候,只跟她一樣吃著那些清淡的菜。
有幾次看到她喝藥湯,他還會親自嘗一口,為她品藥。
這種事兒做多了,慧娘都覺著扛不住了。
她忙把自己的藥碗拿回去說:「聖上,這藥是給我開的,我喝就好了,您隨便喝藥對身體不好的。」
永康帝安靜的坐在她身邊,慧娘都能感覺到,周圍的人,包括那些宮女太監的目光都落在了倆人的身上。
那些下人雖然不敢明目張胆的看,可是那副小心窺視,偷偷瞄的感覺,還是讓她心裡特別的不自在。
而這位永康帝更是滿身的遭點,簡直就跟從言情劇里穿越過來的大情聖一般,居然就能那麼一本正經的道:「朕喝過後才能知道這藥苦不苦。」
慧娘臉崩的緊緊的,「哪會有不苦的藥……」
她正說話呢,有人過來稟告說張道人求見。
慧娘很少見到那些朝廷上的人,她每天還在做著康復運動。
不過除了御醫宮女太監那些,慧娘偶爾也會見到那位傳聞的張道人。
據說自己還是因為這個人才會甦醒的機會的,她之前喝的那些維持身體的藥啊,還有每日塗抹在身上的藥膏都是他精心調配的。
慧娘也不知道那位張道人具體是做什麼,她只知道永康帝很看重那位道人。
而那位漲道人能也不負重望的,每次都搞的神神秘秘的。
現下永康帝一聽是張道人求見,立刻就站了起來。
等永康帝去御書房的時候,慧娘好奇的跟身邊的宮女打聽:「那個張道人每日都在忙什麼?」
她怎麼覺著那個張道人現在沒事總往永康帝身邊跑啊。
「奴婢也不是很清楚。」那些宮女說完又吞吞吐吐的道:「奴婢只知道此人有些道法,再來他一直維持著貴人您的身體,所以現如今便成了永康帝面前的紅人,現在大概也是在忙著為您祈福的事兒,據說聖上已經應了他要修一座天下第一的道觀來為您祈福……」
慧娘驚的就哎了一聲,她記得那個永康帝很勤簡的,跟晉王那種敗家的性子完全不同,這位永康帝既是工作狂又是超級穩重的守業者,居然要為她建造什麼天下第一的道觀?!
這麼敗家無腦的事兒永康帝也做的出來?!
「不過聽聞張道人最杵的便是晉王了。」有些愛多嘴的宮女,見貴人喜歡聽這些就多嘴的說了一句。
慧娘沒徵兆的猛的聽到晉王倆個字,心口就疼了下。
她趕緊心虛的說:「哦,晉王……就是那個死了……側妃的晉王嗎?他現在還在山上呢嗎?」
「據說還在君山上呢,到現在已經在山上待了一個多月了,自從林側妃去世後,晉王便上了摺子,請聖上下追封的聖旨,封那位林側妃為晉王妃,可等聖旨追封完後,那位晉王還覺著不夠,又特意要了諡號,為這個聖上連下了三道聖旨,起初的諡號已經足夠尊貴了,可不知道為什麼過了幾日後,晉王還是覺著不夠,又請旨,現如今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晉王……有些胡鬧了……」
慧娘不懂那些,表情就有點跟不上。
其中一個年長些的宮女忙解釋:「貴人不要小瞧了這種諡號,據說為這個事兒孟太后都不高興了,可是全天下的人都勸不住晉王……而且因林側妃被毒的事兒,晉王把晉王府內的人都投入了大牢,還不知道要冤死多少人呢……」
「哎,不過我聽說那位林側妃臨去世前曾經留下遺言說不要亂殺人,所以晉王爺這次倒是沒有殺人,只是讓人徹查此事,只是這一徹查,到如今牽連的人沒一千也有八百了……」
大概是說起這種事兒,那些宮女們都忍不住的八卦起來,「不過天子腳邊,敢在王府里下毒毒死側妃跟側妃肚裡孩子的,只怕不是什麼簡單的人物,我聽得御醫說那些毒藥跟以往的都不一樣,到如今都查不出來是什麼東西上的毒,就連什麼時候染得毒都不知道……」
「所以說此事蹊蹺的很呢。」
慧娘正聽的入神呢,已經有個小太監從外面走了過進來,恭敬的走到她身邊,低聲說道:「請貴人移步到御書房。」
那些宮女這下都住了嘴。
左右的互相看了看,眼裡都露出喜色來,就算再遲鈍的宮女也都明白這句話的分量,這絕對是天大的恩寵,那位以國事為重的聖明天子居然也會讓後宮到御書房去,這得是多大的尊寵。
那些宮女忙笑著為慧娘把頭髮紮好。
這裡的御書房跟宮內的完全不同,因地勢的原因,行宮內的御書房明顯小很多。
台階倒是照舊的九階台階。
等慧娘被宮女攙扶著過去的時候,早已經有人通稟了。
等她到了御書房門外,便聽著裡面有人在說話,那人的口齒很清晰,明顯是在向聖上稟明著什麼。
慧娘隱隱聽到什麼回宮,太后娘娘甚是想念,過來問候……還有調養好身體,早日誕下皇子的話……
等那人出來的時候,那名使臣似的人一眼就瞧到了慧娘,慧娘心裡就是一顫。
她立刻就想起那位只聞其名不見其人的孟太后,曾經逼著自己打胎的事兒。
正在緊張的時候,那人卻是笑嘻嘻的跪拜在地,施禮道:「貴人身體可調理好了,孟太后最近聽聞貴人醒來的消息後,很是高興,每日都在神佛面前為貴人祈福呢,現如今,貴人務必要養好身體……」
慧娘莫名其妙的。
等她要進去的時候,吳德榮早已經迎了出來,一看見慧娘的表情,就知道她一準是遇到的了孟太后派來的人,吳德榮忙笑著在她身邊解釋說:「這是孟太后派來的人,特意要為貴人送送子湯藥的,只是太后娘娘也是忒心急了些,貴人的身體怎麼也要將養些日子才好。」
等慧娘再進到御書房的時候,臉都要綠了。
然後她就看見原本正在低頭批閱奏章的男人,此時從御案上抬起頭來,一看到她,那位身挑日月的男子不有自主的笑了出來,那種笑是從眼睛裡發散出來的。
慧娘躊躇了下。
永康帝已經把手邊的奏章合上,對她伸手道:「一會兒晉王就要到了,朕領你去見他。」
一聽到這話慧娘差點沒嚇暈過去。
永康帝卻是心有所想,他之前還高興著呢,轉眼間他的表情又變得暗淡下來。
他很少有這麼情感外露的時候。
他也不知道該怎麼說如今的情形,他是潑天之喜,他最親的弟弟那卻是正遭受著喪妻之疼。
他們原本異體同心,當日遠在行宮內,他就覺著心如刀割,便可知晉王是何等的心情,偏偏世事弄人造化如此。
永康帝想了一二,最後淡淡道:「罷了,你先回吧,現在你還不宜見晉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