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八很謹慎。
不管是他三十歲之前在道上如虎一般縱橫捭闔。或是三十歲之後如狐狸一般步步為營。他表現出來的睿智都令人嘆為觀止。
他敢單槍匹馬來刀疤的地盤,倒不是他真的認為林澤不敢向他下手。對林澤,喬八自認了解得足夠深刻,三年前他擊潰小刀會,用計使如日中天的小刀會覆滅。到如今林澤率領小刀會死灰復燃,即便喬八再囂張,再從戰略上藐視林澤,在戰術上,他也會足夠重視這個對手。
一個合格的上位者,絕不會輕視任何一個有可能覆滅自己的敵人。
顯而易見,喬八屬於合格的上位者。否則他也不可能盤踞南區龍頭數十年之久。
這次單槍赴會,他自然做足萬全準備,這一點,林澤也清楚。所以他沒動手,也不會動手。
以喬八狡猾多變的性格,林澤相信即便自己動手,怕也不可能當場擊斃喬八。
林澤不天真,知道南區龍頭不可能這麼輕鬆就可以擊斃。所以哪怕他當時的確動了這個心思,但還是強行壓制下來。
喬八身後的那四個神色冷峻,意識極強的保鏢怕就是道上傳言的四大金剛吧?
據可靠消息,喬八手下四大金剛,全是一等一打手。林澤不怕打不過,就怕真動起手來,這四人牽制了自己,沒辦法第一時間擊斃喬八。那樣一來,說不定會將事態演變得極為惡劣和嚴重。
沒有絕對的把握,林澤不會輕易出手。一旦他決定出手,便是雷霆一擊,不給喬八還手的餘地。
喬八何許人也,連手下王牌大混子王浩都能說放棄就放棄。儒雅的外表下有著一顆梟雄之心,信奉只有踩著累累白骨,才能踏上王者之道的野心家,如果不能一擊將他徹底打垮,引發的報復也是極為沉重的。
林澤不怕被報復,但刀疤怕,神父和屠夫不怕死,但林澤怕他們死——
「來,小林哥,我敬你。」刀疤很暢快地喝著酒,小林哥今日又是出盡風頭,作小弟的,自然也高興。
再者,神父他們也回來了。根據他們提供的消息,那邊得知是被小刀會的龍頭剁的手,的確是有些躊躇。當然,這幾個大哥的心腹還是嚷嚷著要報仇。可他下面的那些手下,卻是反應冷淡,沒正面給出答覆。
你都成殘廢了,還指望我們聽你的?沒睡醒吧!
林澤提醒了刀疤,猛烈性的報復沒有,但滋事者肯定時有發生,儘可能將此事妥善處理。暫時也別有太大動靜,免得引起上頭注意,把他揪出去殺雞儆猴。
這年頭社會需要什麼?
需要穩定!需要和諧!
只要能維穩,能和諧,上頭對某些違法亂紀的事兒,總是會有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時候。
甚至於,自從北區龍頭意外身亡之後,警方對北區的治安一直很頭疼。
一幫道上混的群龍無首,沒人壓制他們,失去維持秩序的靈魂人物,免不了出現這樣那樣的亂子。而若是橫空出世一個可以罩住場面,帶來和平的人物,相對現在亂糟糟的局面,上頭更樂意接受出現一個這樣的人物。
所以只要近段時間刀疤踏實一點,本分一點,林澤有把握把他送上北區龍頭的寶座。
可能是當面打了喬八一巴掌,那幫小刀會核心成員也頗為興奮。一個個喝的紅光滿面,紛紛跑來敬酒。林澤一杯不漏喝下去,也是暢快無比。
喝酒要看人,跟個文縐縐,故作姿態的傢伙喝酒。難免失去興致。跟眼前這幫道上兄弟喝酒,林澤發自內心的舒坦。
酒過三巡,林澤一人解決了兩瓶高濃度白酒,三件啤酒,上了一趟洗手間,這才腦子有些發暈地點了一支煙,抿著茶水休息。
大半喝趴下的核心成員被刀疤安排的人手扶去休息,神父、屠夫、老姚、刀疤等人與林澤齊聚一桌,抽著煙,聊著天,氣氛頗為融洽。
「神父,小惠還好嗎?」林澤噴出一口濃煙,關心地詢問道。
「恢復的不錯,就是偶爾會念叨你怎麼不去看他。」提起小惠,神父那張始終冷冰冰的臉龐上才會浮現一抹溫暖的笑容。
「最近就不去了。」林澤翹著二郎腿,平靜地說道。「上次我的作風肯定嚇壞她了。等她身體狀況好一些了再去。」
「成,我會轉告給她。」神父點頭。
「我五一要去一趟燕京,你們對刀疤幫襯些,他一路走來也不容易。別讓這小子覺得我們只吃不做。」林澤笑著說道。
刀疤忙不迭說道:「小林哥您這是什麼話,我刀疤能有今天,還不是您一手提拔的?」
林澤拍了拍他的肩膀,腦袋著實有些發暈,也不多說,灌了一肚子水,見天色不早了,這才起身準備打道回府。
叮叮叮——
正是這時,急促的電話鈴聲響起,林澤甫一接通,話筒里便傳來夏書竹生氣而冷冰冰的質問。
「不是跟你說過今晚來我家陪我爸媽吃飯嗎?你怎麼回事兒?不想來可以直說,用不著翹課躲我!」
昏沉沉的林澤驟然聽到這話,不由腦袋一炸。
是啊——還答應陪她爸媽吃飯,要不是她打來電話追問,還真忘記了。
忙不迭拍了拍發脹的腦門,告罪道:「你別激動,我這邊是有事兒,所以耽擱了。這不才八點不到嘛,我馬上就過來。」
「真的?」夏書竹這才語態平緩了一些。「你可別又放我鴿子!」
「瞎說,我是那種人嗎?」林澤義正言辭地說道。
「是。」
掛了電話,林澤一口氣將半截香菸抽完,向桌上眾人打了招呼,說道:「刀疤,借輛車給我。」
「成。」刀疤從口袋掏出車鑰匙,腆著道。「剛買的敞篷車。」
「媽的!」林澤接過鑰匙,吐了一口唾沫道。「屠夫,下回進不到豬,把刀疤宰了。」
————
一路狂飆到路口,刀疤的場子距離夏書竹的家有半個鐘頭的路程。在轉角處,林澤意識到一個很嚴重的問題。
「我這第一次見家長,好歹也要買點見面禮吧?」林澤腦袋昏沉沉想著,餘光瞥見街邊就是菜市場,打了方向盤,將車停在路邊,小跑著進去。
出來的時候,林澤手裡提著一斤新鮮豬肉,四根豬尾巴,一斤豬手。無比感慨道:「不當家不知柴米油鹽貴啊,連豬肉都快吃不起啦。」
把車停在小區的公共停車場,林澤邁著豪邁的步子往夏書竹居住的樓層趕去。心中別提多緊張。
「待會兒見了叔叔阿姨,我是應該表現得成熟一些呢,還是活潑陽光一些?像夏書竹這樣的獨生子女,在家裡肯定很得寵,爹媽也特別疼愛,把她視若掌上明珠。不然我走野性成熟的路線,以此討得她爹媽歡心?」林澤琢磨了片刻,暗下決心。「就這麼決定,以我的豐富閱歷和滄桑頹廢的氣質,飾演成熟男人簡直是本色出演,根本不需著色。」
邁著因酗酒過度而略顯軟綿綿的雙腿,林澤站在門口,輕輕按響門鈴。
「誰啊——」
開門的是一個儀態端莊嫻熟的中年婦女,看其面容輪廓與神情舉止,與夏書竹頗有幾分相似。
她一開門,便瞧見一個鬍子邋遢,頭髮蓬亂,眼眶浮腫,眼神渾濁不堪,還一身酒氣的男子。單單從他的面容,很難分辨出年齡,尤其是他手上還提著血淋淋的幾袋東西,更是令人後怕。
夏母后退兩步,神色警惕地問道:「你找誰?」
「您就是夏阿姨吧?」林澤咧開嘴,露出八顆潔白的牙齒。只是他一開口,滿嘴的酒氣便是噴灑出來。熏得從不飲酒的夏母險些暈厥過去。
「我是——你找誰?」夏母眉頭一皺,若非良好的修養遏制著她的衝動,怕是要忍不住啪啦一聲將林澤拒之門外了。
「小夏沒跟您說我要來嗎?」林澤好奇地問道。
夏母心頭一震,旋即憤慨起來,要說對方敲錯門,她還沒什麼。可問題是,難道眼前這個不修邊幅,滿身酒氣的男子,正是女兒藏著掖著的男友?
想到這兒,夏目險些眼前一黑,暈死過去。
她出身書香之家,跟老公都是知書達理之人,夏書竹雖說不是名門之後,卻也出自書香門第。這個家庭談不上多富貴,卻也受到不少人尊重。女兒當初執意來華新市工作也便罷了。可找的男友竟是一個如此不修邊幅的酒鬼,這就讓夏母難以接受了——
「你真是我女兒——」
「對不起,借洗手間一用——」
林澤喉頭一涌,不由分說將那幾袋子血淋淋的豬身上的器官扔給夏母,佝僂著腰,捂住嘴巴衝進洗手間。
隨後,夏母便聽見洗手間傳來斷斷續續的嘔吐聲與稀里嘩啦的水聲。
這時,夏書竹跟她父親也聞聲從廚房走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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