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老師,不去上課,在這兒偷懶呢?」
閻天邢的語氣聽起來很輕鬆,但落到耳里,卻莫名地有幾分陰森之意。
得虧阮硯定力驚人,不然還真會被他嚇一跳。
「有人幫忙講課。」阮硯理直氣壯地說道。
「我不是說不準嗎?」閻天邢眯起眼,神情冷然。
阮硯倒也冷靜,直接道:「那你來講。」
閻天邢:「……」
他媳婦兒講,跟他講……看不出什麼兩樣。
阮硯手中的筆在文件夾上敲了下,主動問道:「還有事?」
他不想閻天邢「有事」,因為他還要找機會看論文資料,沒空搭理閻天邢的事兒。
「有點事想問你。」
閻天邢走進教室,順手將後門關上。
收回視線,阮硯翻開一頁紙,高冷道:「問。」
閻天邢一直走到課桌旁邊,停下,低頭看了眼阮硯。
阮硯掃了眼時間,抬眼看著閻天邢時,眼角眉梢都寫著「有話快說,我很忙」。
閻天邢倒也不跟他生氣,手指輕輕在桌面一瞧,爾後低聲問:「把同伴的命看得比自己的更重要的學員,能要嗎?」
一心想著論文資料的阮硯,冷不丁聽到這種問題,不由得愣了愣。
半響,阮硯問:「不好嗎?」
閻天邢涼涼地掃了他一眼,感覺高估阮硯了。
冷不丁察覺到自己被鄙視的阮硯,有些反感地皺了皺眉。
閻天邢又問:「你會嗎?」
「不會。」
阮硯回答地十分乾脆。
閻天邢挑了挑眉。
於是,阮硯大致明白了他所表達的意思——正常人都是更看重自己生命的,保全自己再救助他人,除非要保護的那個人,跟自己關係匪淺。
撇嘴,阮硯嫌棄道:「如果你說這個人會在行動里主動承擔最多的風險,我就能明白。」
言外之意:不是他沒有搞清楚,而是閻天邢自己表達地不明確。
「……」
閻天邢一時無言。
頓了頓,阮硯問:「嚴重嗎?」
「不知道。」閻天邢道,「因為兩次實戰,她都處理得不錯。」
第一次,是在遇到黑鷹那倆傭兵的時候,墨上筠雖然受了不小的傷,但她也將那倆傭兵解決了。
第二次,是去年集訓結束時的演習里,墨上筠讓燕歸他們去通報,而她一個人去面對白川的陷阱。
她總是喜歡一個人行動,自己扛起所有的危險。
所以不能排除一點,就是如果有人跟她一起行動的話,她會覺得他們是累贅。
敏銳地從閻天邢的話語裡察覺到什麼,阮硯不由得問:「墨上筠?」
「嗯。」
見阮硯好不容易找回點智商,閻天邢便直截了當地承認了。
「我覺得她的作戰方式一時半會兒很難改。」阮硯說著,但頓了頓後,話鋒一轉,又道,「你要是不要她的話,提前跟我說一聲,煞劍和飛鷹——」
「死心吧。」
閻天邢乾脆地打斷他的話。
阮硯不爽地皺起眉頭。
頓了頓,阮硯道:「你給她找一批跟她實力差不多的,她就沒問題了。」
他只負責自己的專業領域,不負責幫閻天邢考核學員。
但是,他知道閻天邢找他說這個,是因為他跟墨上筠關係不錯。
所以他給了個自認為很合理的解決方案。
不過他剛說完,就見閻天邢擰緊眉頭,然後狐疑地盯了他兩眼,問:「你找?」
阮硯:「……」
好吧,這個難度確實有點大。
最後,阮硯道:「那就讓她試試,克服不了再讓她走。」
能讓閻天邢來找他問及這事兒,估摸著閻天邢已經在思考讓墨上筠離開的事了。
雖然他跟墨上筠關係好,但也不會在這種事上違背隊長的意見。
從赫連長葑到呼延翊,再到閻天邢,都有自己的一套選人標準。
但是,他們仨的共同點在於,不僅要求學員的戰鬥能力,還會考慮他們的思想和性格。
很顯然,閻天邢之所以這麼糾結,就是因為……墨上筠在及格線上飄忽不定,隨時有被送走的可能。
只是這幾個月還考不到那些,他覺得可以再觀察一下再提及。
「去上課,」閻天邢果斷地說著,隨後擰了擰眉,又道,「把墨上筠叫過來。」
「她還沒講完。」阮硯打算掙扎一下。
閻天邢只手撐在課桌上,微微俯下身,偏頭瞧著倔強的阮硯,嘴角倏地扯出一抹邪魅的微笑,他耐著性子以魔鬼般的姿態一字一頓地詢問:「阮老師,你想試試gs9的第二重地獄嗎?」
「……」
一點都不想。
停頓三秒後,阮硯選擇將文件夾合上,然後站起身。
閻天邢滿意地看著他拿著文件和水杯離開。
兩分鐘後,墨上筠出現在門口。
她應該不知道閻天邢在哪兒,於走廊上晃晃蕩盪的,最後晃到亮著燈的教室門口,倏地探出半個身子來。
她只手放到褲兜里,微微偏著身子,動作隨意且俏皮。
注意到站在過道的閻天邢,墨上筠倏地挑了下眉,「找我?」
「嗯。」
閻天邢走至後門,將教室的燈光一關,然後拉開後門走至走廊。
墨上筠便從前門走了過來。
墨上筠儘量走的很平,但左腿的疼痛還是讓她難以穩步走路,看起來有些異樣。
尋常人很難發現,可素來關注她一舉一動的閻天邢,卻很敏銳地發現了。
走近了些,墨上筠便問:「什麼事?」
閻天邢猶豫了下,然後道:「走走。」
「嗯。」
墨上筠跟著他一起走出教學樓。
外面涼風習習,天氣轉暖後,風裡刺骨的溫度也有所好轉。
今日天氣還算不錯,雖然沒有月亮,但天空隱約間還可見到幾顆星子。
走在閻天邢身後,墨上筠心裡隱隱有種預感,下意識伸出手,將帽檐微微往下一拉。
沒有走得太遠,閻天邢便停了下來。
墨上筠便隨之停了下來。
只見閻天邢回過身,視線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問:「聊聊?」
墨上筠勾唇輕笑,果斷應聲,「好。」
附近修築了道路,道路兩旁是花壇綠植,再周圍一些就是雜亂的草地,像是荒廢的土地,雜草肆意生長,滋潤的雨水讓它們長得異常茂盛。
墨上筠和閻天邢就坐在草地上,吹著夜晚的涼風,微微一抬頭,就能見到頭頂的夜空。
這個世界空蕩蕩的。
閻天邢問:「昨晚回營地,去哪兒了?」
微微一怔,墨上筠有些意外。
沒想到,他們會觀察到每個學員。
雖然昨晚所做之事被察覺到,但墨上筠也沒有編造謊言去糊弄,頓了頓後,她直接道:「看到以前的學長,就去打了聲招呼。」
當著對象的面,說自己跟學長見面?
閻天邢差點兒被她氣笑了,無語地問:「特地折回跟學長打招呼?」
「順便。」
表情微微嚴肅起來,墨上筠非常肯定地強調道。
「誰?」
「徐立碩。」
徐立碩,昨日那支部隊的營長。
閻天邢有點印象。
本來也不是追究這個問題的,閻天邢想了想,就讓這件事就此翻篇了。
「哪兒都有熟人?」
「唉,」墨上筠嘆了口氣,「沒辦法,人脈廣。」
說著,還一副很無奈的小模樣。
閻天邢輕笑一聲,將她的帽檐往下一拍,遮住了小半張臉。
「怎麼還這麼幼稚?」白了他一眼,墨上筠將帽檐往上推了推。
「您這是成熟了?」閻天邢笑著反問。
「歲月催人老啊,哪像您……」墨上筠朝他扯了扯嘴角,故意抬高一點聲音,「嘖,越活越年輕。」
「……」
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墨上筠就是典型的「熊孩子」。
「話說您這兒……」墨上筠話語一頓,爾後斜著眼,視線在他身上繞了一圈,然後收斂了下眉目的神情,問,「不是特地來跟我問昨晚同誰私會的事兒的吧?」
閻天邢嘴角微抽,「私會的事兒,總歸要問一下的。」
呼出口氣,墨上筠朝他揚眉,「那該下一個問題了。」
看著墨上筠的表情,閻天邢忽然覺得,墨上筠是有預感的。
他想,她遲早會發現的。
沒想,她現在就已經發現了。
希望這是個好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