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撤退了。」
不知過了多久,墨上筠聽到艦長的命令聲。
眼眸一眯,墨上筠看向岸邊的人。
果不其然,貨船開的越遠,他們越緊張,若非她在快艇上,跟岸邊相距一定距離,那些槍口沒準已經對準她鼻孔了。
他們慢慢逼近,手指放到了扳機上,緊張而警惕地盯著她。
墨上筠發現船長跟人說了幾句話,然後有個看似有點話語權的人走過來。
「貨物已經被你們運走了,我們的人該放回來了吧?」
那是一個四十來歲的人,一走過來,就用有點音調的中文跟墨上筠說著,眼神銳利而陰冷,說話時手放到了腰間的手槍上,隨手有動手的意思。
「當然。」
墨上筠輕笑一聲,不緊不慢地吐出兩個字。
不過,就算她這麼說,也沒人會放鬆警惕。
這才是最關鍵的時刻。
他們吃了這麼大一虧,斷然不會讓這個女人就此輕易離開,所以,接下來就要抓住她離開的一瞬間下手。
在中年人說話做手勢的時候,岸上每個看到的人,都做好了充足準備。
然而,墨上筠卻沒有直接下水。
她往後一個翻身,再抓住christopher的肩膀往上一拎,直接將christopher擋在了身前。
「你想做什麼?!」先前那個中年人怒喝。
「不好意思,我有點信不過你們。我也相信,你們有在一瞬間置我於死地的狙擊手。」
墨上筠清亮的聲音從christopher背後傳來。
下一刻,她一手緊緊抓住christopher的肩膀,一手拿出一把匕首,在將christopher往水下一起推的一瞬間,她砍斷了連接兩人的那根繩子。
「噗——通——」
重物落水聲響起的那一瞬,無數水花濺了起來。
中年人做出一個「暫停」的手勢,然後趕緊道:「快救人!」
當即,好些個拿著槍的人都丟了武器,翻身就下了水。
中年人的臉色變了變,他沉著臉朝後面的船長看了一眼,眼神對上之後,立即將身邊一人招了過來,「找幾個水性好的,把她解決了,決不能把她放回去!」
對方點頭,馬上喊人行動。
中年人緊緊盯著水面,看著人將christopher帶出來後,又抬眼朝海面看去,眼底一派兇狠殺氣。
既然無法在岸上將人解決掉,那就只能在水裡行動了。
他們這邊水性好的有很多,一個女人而已,耗都能耗死她。
在他們團里留下屈辱的人,決不能放過!
更何況——
他們是在對方跳水後才動手的,東國軍方到時候就算想找茬,他們這邊也有足夠的理由洗脫嫌疑。
*
另一邊。
在身體接觸到海面的那一瞬,墨上筠清晰聽到閻天邢的聲音——
「十點鐘方向。」
那聲音立即被水聲掩蓋。
但是,墨上筠是在跌入海里的那一瞬間,就辨別出方向,第一時間脫下外套,把身上的重物——炸彈卸掉,然後以最快的速度朝十點鐘方向遊了過去。
如他們所料,狙擊手一直瞄準她的腦袋,就是打算在她下水的瞬間要了她的命,就算狙擊手失手,到時候那麼多槍隨便掃射一下,就能要了她的命。
只能採取拿christopher當擋箭牌的方法。
接下來就是儘量跑,運氣不好被追上的話,就只能水下格鬥了。
在她說服幾位海軍領導後,她就找到閻天邢等人,跟他們一起商量有可能會遇到的情況,然後儘量制定最佳的解決方案。
墨上筠很幸運。
一切都按照他們預定的路線走,中間基本沒有差錯。
事實上,哪怕是稍微一點意外,墨上筠的逃生都不會這麼順利——比如,狙擊手槍法再好點兒,射中了連接她跟christopher的那根繩子,christopher把她給撞到另一邊掉落下去,那她現在怕是就成了海底一屍體了。
這樣的意外是墨上筠設想出來的,但她可以設想出無數種類似的意外。
隨便一種,都能讓她當場斃命。
——當然,如果不是她要出來送christopher等人,閻天邢恐怕也不會做那麼多努力,想方設法地參與了這次行動,甚至還將蘇北和段子慕二人算上,為的就是在那六架直升機亮相的時候,12把88狙能在晃動的情況下利用超高的槍法瞄準他們的目標,給他們施加一種絕對的心理壓力。
閻天邢這樣兵行險著,也冒著很大的風險。
哪怕是讓其它任何一個人出馬,閻天邢這個過來訓練的外人,都不會冒著這種風險參與其中。
一口氣游出了一段距離,墨上筠感覺先前憋得氣差不多消耗光,遂開始慢慢往上升。
但是,在黑暗中漸漸見到亮光的時候,墨上筠感覺到水流不規則的流動,她幾乎是下意識地往身側一躲,但露出來的手臂還是被劃了一刀,她只感覺到一陣刺痛,下一刻,她抓住匕首的力道一緊,在躲避的同時給了對方一刀,在對方行動僵住的時候,沒有任何遲疑地繼續往上。
——不能戀戰!
可是,因為先前為了躲避水上射擊,下潛的有些深,她現在又不能上浮過快。
在距離海面還有兩三米的時候,墨上筠發現有兩個人跟了上來,手上都拿著鋒利的武器,一左一右地將她給包圍。
同時,先前被她劃了一刀的人,也從下面浮上來,伸手抓住了她的腳脖子。
看來把好運用得差不多了。
墨上筠一咬牙,不遺餘力地跟他們搏鬥。
在左右兩人近身的一瞬,她直接借抓住她腳脖子的人的力道往下一潛,在拉近距離的一瞬,手中匕首從對方脖子上划過。
有氣泡從他嘴裡冒出來,然後,墨上筠感覺腳上的力道一松,酸痛的眼睛看到一些混雜在海里的血跡。
上方有人壓過來,墨上筠下意識想反擊,卻發現對方抓住了她的手腕。
對方在將她往上拉。
不到一秒,墨上筠就意識過來,無聲中抬起頭,看到一抹身影,看不清他的樣貌,但在感知到他存在的那一瞬,便放心地鬆開了匕首。
——她右臂受傷,在海里疼得很厲害,現在光是抓著匕首都很困難了。
衝破海面的那一瞬,墨上筠被拉入對方懷裡,她沒有反抗,靠在他的肩膀上,深深呼吸著,新鮮空氣灌入肺部,讓她感覺即將炸掉的肺部總算舒緩了些。
閻天邢緊緊抱著她,力道很緊,墨上筠覺得勒得慌,但也沒說什麼。
「都解決了?」
喘了幾口氣,墨上筠雙手摟住他的脖子,嗓音有點啞。
「嗯。」
額頭抵著她的額頭,閻天邢低低應聲。
墨上筠臉色有些白,在海里將頭盔也丟了,頭髮濕漉漉的黏在皮膚上,有水珠從臉上滑落下來,她氣息不均勻,看起來多少有些狼狽。
可是,她在笑。
黝黑明亮的眼睛,折射著璀璨的光線,唇角止不住的上揚,美得讓人心悸。
墨上筠手指從他的眉目拂過,然後微微低下頭,吻上了他的唇。
十二月的夜晚,海水很冷,冷到骨子裡,但他的懷抱很暖。
劫後餘生。
全程都英勇闖下來的她,在看到即將到頭的海面卻被抓住腳腕的那一瞬,其實是有那麼一點點怕死的——
那時候,她想到了他。
*
第二天,下午。
東海艦隊。
天氣晴朗,風光正好。
從某一棟大樓里走出來的墨上筠,止不住地打了個哈欠,她下意識將帽檐往下壓了壓,遮住了有些疲憊的眉目。
「辛苦了。」
海陸蛙人隊長、路劍從她後面走出來,拍了拍她的肩膀。
墨上筠慢慢地轉過頭,用頗帶怨氣的眼神看了他一眼。
路劍還以為碰到她右臂的傷了,立即將手給收了回來。
「沒碰著吧?抱歉,一不留神,就給忘了。」
路劍略帶愧疚地說著。
好像聽人說她右臂受了傷,但是打今早見到墨上筠開始,就沒見她右手有何不便,久而久之,路劍倒也把這事兒給忘了。
墨上筠看了眼這位長相嚴肅的蛙人隊長,嘴角微微一抽,「不是說半小時解決的嗎?」
她是交換人質事件的參與人員之一,而且還是其它部隊的,必須要過來匯報行動。——當然,她是可以理解的,所以非常配合。
但是,路劍見到她的時候,非常自信地說半個小時就解決,就差拍著胸脯跟她保證了,結果呢,一直被問了整整倆小時,她才「重見天日」。
整整兩個小時,一直在面對詢問和質疑,墨上筠覺得自己腦子都不會轉了。
——尤其是,對方抓著她主動要求去送人質這件事,翻來覆去地問,若不是她家世清白,頭上還有墨滄撐腰,墨上筠都覺得自己要被當犯人審問了。
相較之下,閻天邢好像就沒這種待遇,除了參與進來困難點,後續圓滿落幕後,基本就沒他什麼事了,甚至都沒被叫過來「開會」。
很多時候,墨上筠還是挺羨慕閻天邢這種特殊身份的。
好像在很多事上,他都可以走特殊通道。
「這個,偶爾嘛,是會這樣的。」
路劍只得乾笑。
這種事沒辦法,就算墨上筠有再大的背景,上面有多少領導越級批准,眼下該走的流程還是要走的。
「對了,你是要在這裡修養,還是繼續去海練?」路劍很快就轉移話題,「聽說你在海煉的時候表現很優秀啊,全程無壓力……」
路劍這種不太會說話的人,都開始對墨上筠大加讚揚,所有的好話一股腦給說出來,一點都不怕將墨上筠給砸死。
「說起來,」抬手摸了摸耳朵,墨上筠跟他拉開一定距離,然後眯起眼,「關於海煉,我還想找您幫個忙,可以嗎?」
一看有要求,路劍當機立斷道:「那是必須的!只要你說,我都會盡力辦到!」
只要有要求就好,怕的就是墨上筠沒有要求——不然他們心裡也過意不去。
昨天的情況,就算是墨上筠主動要求的吧,但如果不是有她在,換其它任何人出馬,那些人基本上就拉不回來了。
雖然沒有參加行動,但光是聽說,路劍都忍不住為她捏一把汗。
孤身犯險,何等勇氣!
不管上面的人怎麼看墨上筠,在他們這兒,墨上筠就是挽救了幾條年輕的生命。
有什麼事比人命還要重要?
這是一個天大的人情。
這人情得還!
必須得還!
只要她有要求,在不違背條令的情況下,他們都得辦到!
墨上筠輕咳一聲,抬眼看向外面的操場,道:「我想拉兩人來參加海煉。」
「……」
路劍一時間沒有回過神來。
見他神情不對,一時沒有接話,墨上筠問:「難辦嗎?」
「不不不,」路劍當即搖頭,而是反問道,「就這點忙?」
墨上筠:「……」
呃。
她不是很能理解「這點忙」是不是只要他點頭就能辦到,但是,可以肯定的是,這件事……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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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接下來就是你們期待的「梁之瓊x陳疏好x澎於秋」的情節。
【2】有人提醒說1000章了,有點囧,感謝一路以來的支持,但我想你們要陪著我熬完2000章了,(*/w╲*)麼麼扎。
拍著胸脯說,後面的情節還是蠻好看的。
【3】大家還記得不,在進入海陸的情節之前,開過一個玩笑,說這篇文完結了(現在那題外已經刪了)。然而,最近發現有不少天真的姑娘都在說這文完結了……扶額,我真的是很震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