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這玩意兒,多少還得看計較多少,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判斷。
王老實眼下沒覺得哪兒難受,家裡平安,父母都健康,衣食無憂。
雖說曾有過傷痛,老天爺還算講道理,給予的多過剝奪,還是那句話,王老實很善於向下看,關鍵他自己也是從下邊兒上來的。
唐唯還是收拾了一包衣服去了姜麗那裡。
臨走的時候,王老實都沒來得及沾點便宜啥的。
前腳唐唯走,後腳靳玉玲就過來了。
一進門兒就嚷嚷,「這日子沒法過了,我連家都不敢回,王落實,你趕緊拿主義,那些錢怎麼個花法,我那兒門檻都快被踩爛啦!」
那樣的局面早在預料之中,王老實又不是沒跟靳玉玲談起過,估摸著靳玉玲是有了想法,又跟王老實以前想法不對,才來鬧騰。
都是老熟人,用不著扯那沒用的,王老實坐在葡萄架下,動都不動,「有事兒說事兒。」
靳玉玲翻了個白眼兒,撇了撇嘴說,「你這人真沒勁。」
&點什麼?我這隻有茶。」
靳玉玲一瞪眼,王老實趕緊改口,「咖啡也是有的。」
&吧。」
煩惱一般都來自內部,外邊兒的人想要帶過來,也得有本事,特別是靳玉玲這樣的,太少有人敢招惹。
有個靳玉玲他老爹的部下,曾經的,任職在災區,不過他們那地方不嚴重,國家資金傾斜程度自然就差了些。
再不嚴重,需要重建的資金也是不老少,這次受災的地方,經濟上略欠發達。
沒錢就得找門路,蜀都最重,他們在京城和各地活動也最熱烈,別的省份當然也不甘落後,若能要來錢,多美好的事兒啊!
都說華夏民族是個聰明的民族,自然聰明人就多,於是,有人盯上了愛無疆,幾十個億的善款,好像還沒怎麼動呢,這是機會。
靳玉玲說都不敢回家有些誇張,但不敢去辦公室是真的,跟趕大集的一樣,認識不認識的都來拜訪。
不認識的過來說慘烈。
認識的講交情。
目的就一個,要錢,反正也是捐出來用的,給誰不是給?
&對勁兒啊,怎麼一下子冒出來那麼多人,有多少人找你?」
靳玉玲心裡默數了數,有些不確定的說,「連見過帶沒見過的總有三五十個吧。」
&去,這麼多!他們哪兒摸到的信兒啊。」王老實都覺得驚訝,心裡已經認定華夏人的聰明才智是根本了。
對面兒大姐臉上猛然一紅,低下了頭,很實在的坦白說,「是我放出的消息。」
&王老實一口氣兒差點沒上來,真是天下之大,但再奇擱眼前大姐身上,也不算個事兒,「你怎麼放的消息?」
挽了下頭髮,臉上帶出驕傲來,很自得的說,「那還不簡單,隨便一個聚會上,找個大嘴巴吹吹牛,轉天兒全國人民就知道。」
要不是怕挨打,王老實真惦記著伸手摸摸,靳玉玲是不是發燒,當然,這事兒跟他沒啥關係了,難過的還是她自己,「你怎麼吹的?」
一提這個,靳玉玲兩眼放光,嘴角翹的老高,「前一陣子不是有人敗壞你麼,是收拾了幾個人,可名聲沒人給你正啊,按咱就自己來,我跟她們說,你領頭捐了幾十個億給災區,正準備幫助災區重建呢。」
符合事實情況,可王老實怎麼就瞧著她一本正經的樣子想抽她呢。
&邊兒你咋辦?」
靳玉玲對待親近的人從來不客氣,王老實就是,人家雙手一攤,特理直氣壯的說,「不知道啊,所以來問你。」
嗯,的確該抽,這娘們正在上房揭瓦的道路上越走越遠。
不過這錢老這麼存摺也不是個事兒,得趕緊削淨嘍,時間長了,沒準兒又鬧出什麼不好聽的來。
抽出一支煙來,他想點上,好好琢磨一番,結果靳玉玲嘴裡又蹦出一句來,「對啦,你那個姐夫也來了,說要修一座什麼完中,區里資金有些緊張,問我能不能支援點,你說給不給?」
看來都把愛無疆這筆錢當肥肉了,誰都想上來咬一口,連自己那個姐夫都不知道讓誰攛掇著過來伸手,還真是不賴。
有心說不管,可靳玉玲裝出來拿可憐兮兮的樣子,實在讓人想揍她,沒轍,他斟酌了一會兒說,「這樣吧,自己人的關係,私下透個底,項目沒問題就多少辦點,咱還是以災區為主,趕緊把這些錢用出去,另外,給我留點,不用多,個把億就夠。」
&個把億?行啊,你還真敢要。」
王老實滿滿的無所謂說,「錢多嗎?」
&多嗎?」靳玉玲立即反駁。
&行,這事兒我不摻和,你自己決定。」王老實冷笑著說。
果然,剛上來的氣勢立馬消失,靳玉玲嬉皮笑臉的向前湊了湊說,「不成啊,你腦瓜好使。」
&就按我說的辦吧。」
關係這玩意兒從來不是單方面的,有事兒找人家辦,當人家找上門兒來的時候推三阻四,沒那樣的,早晚把人都得罪光。
王老實堅信一點,能找上靳玉玲的,都不能太差,就是沒想到,自己那姐夫都來了,估計也是受他人慫恿,又或者是為了在樹立某些威望,錢其實不缺。
靳玉玲同學是個明白人,知道王老實說的方案最靠譜兒,誰讓她自己嘴欠呢,不過話也說回來,給誰不是給,反正都是給災區用,沒便宜外人也是好事兒,拿定主義,她心裡也就踏實了,轉換話題,問,「聽說你那老丈人要甩手不干啦?」
王老實沒好氣的反問,「哪個老丈人,好幾個呢?」
此話差點沒逼著靳玉玲動手,也就是她剛才虧心了,才壓著衝動補充,「那個唐總,跟你說正事兒呢。」
唐建興去意已決,王老實也認為老唐他的選擇必須得到尊重,兩個月的緩衝期過了四分之一,而人選問題其實已經擱淺。
原想著讓華夏時代重組,形成新的領導層,讓石鍾任總裁。
王老實得到了司家瑞和丁震源聯合簽名的報告,陳述了一個很殘酷的事實,重組很大程度上將會導致兩家公司都陷入險地。
他太想當然,沒有考慮兩家公司本質上的區別。
事情擱置了下來。
&有合適的人選?」
靳玉玲手指敲了下石桌,看著王老實說,「其實合適的人選就在你身邊,而你看不到而已。」
&身邊?」王老實腦海迅速轉動,一個個的人影閃現。
高管里,能夠擔當重任的就那幾個人,時代地產是個怪胎,完全談不上什麼科技企業或者產業升級產物,至少王老實不認為自己的人中,有誰能放下身段,承擔重任。
搖了搖頭,「我腦子亂,想不出是誰。」
張阿姨進來,問王老闆早餐在哪裡吃。
王老實問靳玉玲,「你吃了沒有?」
靳玉玲搖搖頭。
&這兒吧。」
不大會兒,兩碗西紅柿雞蛋面端了上來,還有一碟鹹菜。
本來沒很慢胃口,發現王老實吃得那麼投入,靳大姐忍不住參與進來。
一大碗,靳玉玲一丁點都沒剩下,她還特意誇讚,「味道真好,好久沒這麼吃了。」
把空碗推開,王老實擦了下嘴,剛要開口,靳玉玲一臉嫌棄,從旁邊兒包里掏出紙巾,塞給王老實,「你可真噁心,趕緊擦。」
這麼長時間,王老實腦子清靈了些許,問,「你是說小艾?」
靳玉玲眉毛一挑,「你覺得不行?」
沉靜。
良久,王老實輕輕的呼出一口濁氣,「不是不行,我擔心。」
&是你的事兒,我就這麼一說------」
張阿姨又進來,收拾走碗筷。
等張阿姨走出院門,靳大姐突然一拍腦袋說,「光閒扯了,忘了正事兒,聽說你又買了不少車,等車到了,給我一輛。」
王老實跟看神經病一樣的眼神盯著靳玉玲瞅,「------」
※※※
張濤給鄧主任回了電話,口氣相當客氣,假的旁邊兒小毛牙疼。
老鄧其實早就等的不耐煩,若不是矜持著,他早就打過來催促。
聽完老鄧的訴求,張濤滿口答應。
放下電話,根本沒像正常反應那樣直接給王老實打電話,拿了換洗衣服去洗澡,剛才沒少出汗。
男人洗澡一般都快,沖一下就得。
出來後,張濤喊著小毛,「走,咱去吃早餐。」
毛秘書不解的問,「縣長,您現在不給王董打電話?」
張濤笑了笑,「天大地大,吃飯最大,吃飽了再說。」
吃飽了之後,張濤又拿出京城地圖,跟小毛說,「外地人進京啊,總讓旅行社那幫人忽悠,哪兒人多去哪兒,其實一點也沒意思,還不如去這些地方,能看不少好東西,還漲知識,走吧,帶你去瞧瞧。」
毛秘書真糊塗了,看不懂自己老闆啥意思,張濤在地圖上圈了好幾個地方,都是一些博物館。
其實他特想問問老闆為什麼,只是發現張縣長沒有絲毫興趣。
辦公室主任通知他給張副縣長當秘書的那一天起,小毛同志就努力去學習怎麼當一個秘書,心得之一,秘書必須是領導的心腹,領會能力要強,他記得一個前輩曾經說過,不懂的時候也得裝懂,跟著領導步伐走就是,啥也別問,讓幹啥就幹啥,殺人放火也聽著。
毛秘書執行的很到位。
出了門兒,打了一輛出租,直奔第一個目的地。
於此同時,白瑞斌想好措辭後,給王老實打了電話,「三哥,那個姓鄧的主任打來電話,說他們什么姓邊的副書記要請你吃飯,我沒答應,他還等回話,三哥是怎麼個意思?」
&
王老實使勁兒想,也沒絲毫印象,白瑞斌的意思他也聽懂了,就說,「也別說我不去,聯繫不上唄。」
放下電話的時候,老白好半天沒緩過神兒來,這算什麼啊?
想著兩邊兒不得罪,也不落好,可王三哥還是過去那麼雞賊,竟然說聯繫不上!
上午十點鐘左右。
不甘心的邊書記又聯絡了一些故舊,還是不樂觀,最近國家財政很困難。
奧運會的投入非常巨大,公布出來的數字並不能代表實際花費,很大程度上,國際上認可的奧運費用最多算零頭,真正的大投資,都在京城本身上,算是補上了歷史欠賬。
前一段救援的時候,沒有任何媒體報導救災花了多少經費,實際上,那是海量的,根本無法想像。
如今還要善後和重建,錢太緊缺。
偏偏各地都發瘋一樣的跑到京城來伸手要錢,老邊頗有生不逢時的挫折感。
邊書記拿著鉛筆在稿紙上寫了半天,頹然的發現,自己最有把握的以及稍有希望的幾個目標都沒戲了,這樣一來,王落實就成了最後的可能。
抬起手腕,看了下時間,邊書記相當不高興,抄起桌子上的電話,找鄧主任。
老鄧一溜兒小跑來到邊書記的房間,進了門兒沒幹別的,掏出手絹擦汗,「書記,我託了兩個人邀請王董,都是他的同學,關係很不錯,還沒有回信,不過我覺得是有希望的。」
話里給自己留出了富裕量來,如果擱在別的事兒上,鄧主任應該是拍著胸脯說,『請書記放心,不會出問題,很快就能有準確消息。』
可今天這個事兒,他不敢。
老邊其實也挺累的,堅決不能讓下屬看出自己的無力來,擺了擺手說,「行,你盯著點,我在京城還要再待------」
電話想,邊書記直接接聽,可把鄧主任鬱悶的不善,咋就那麼直接,我是走還是留下來旁聽?
通話時間很長,結束後,老邊問鄧主任,「愛無疆你知道嗎?」
在京城混,該知道的東西很多,老鄧屹立至今,最大的本事就是路數龐雜,愛無疆,他當然知道,「知道,現在當家的叫靳玉玲,靳副主席的小女兒。」
老邊很滿意,點頭說,「我知道她,可靠消息,她手裡有二十多個億,咱得找找門路了。」
絕不是老鄧謙虛,他還真是找不出能搭上線兒的關係,跟上一件事兒一樣,鄧主任還得用摸稜兩可的話來應付。
邊書記又不是全二,連略一沉,揮了揮手說,「抓緊時間,晚了就什麼都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