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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船隻靠岸拋錨,要等風停雨下之後再走,在這非碼頭之地,一時烏雲滿天,無星無月,船外數十步便一片漆黑,不見人景。
這種地方,無論如何是危險之地。
船工此時正在整理收拾船帆,雖然此時風大,但收好船帆後,他們就可以休息一整晚,自是精神放鬆。
符二郎則在組織護衛們加緊巡查,第一是怕燈燭被風吹倒引起火災,第二是怕那些船工閒下來會從船上貨物中偷東西,自然還有擔心會有劫匪前來劫掠。
但那些護衛的兵士不這麼認為,看此時風大就要下雨,劫匪又不知他們的船停在這裡,就會來劫掠?精神反而懈怠。
最早安頓下來的主船上,此時只有船頭上固定的燈籠上有燈光,再有便是船艙里點了燈,因這裡是女眷的住處,船工們被隔在了船尾的船艙處,未得許可,不能到前面艙室來
。
劉嫗正對昭瑾、昭宛說:「大娘,二娘,今晚會比較涼快,你們能好好睡一覺了,早些歇息正好……」
後方突然閃出一個人來,這個人影在艙壁上燈光的映襯下被拉得很長,把劉嫗嚇得一聲叫喚:「哪個小奴,在這裡亂晃。」
待看清進了船艙在她身後的人後,劉嫗大驚失色,更尖地叫喚了一聲:「啊……」
隨即,她就知道這種事不能聲張,面色發白地小聲指責來人:「李郎,你怎得到這裡來?」
又飛快地要把他推出去。
李崇訓到宛丘接親,到的第一天,符家招待他時,劉嫗便去看了他了,當時只見李崇訓年少輕狂,畢竟長得不算差,又是節度使家長子,輕狂些,也不算是缺點,劉嫗對他便也沒有太失望。
此時李崇訓一出現,劉嫗自是便認出他了,因他會做出如此失禮之事而震驚不已。
劉嫗的聲音讓昭瑾昭宛都驚訝地回過了頭,因為昭瑾頭暈,她要先睡,昭宛正在為她寬衣。
船艙無論如何不會比家中大屋寬敞,且夏日炎熱,一間艙室,只要多兩人,就會顯得窄狹難忍,故而這間房中,只住了昭瑾昭宛兩人,睡覺時也只留一位奴婢在艙中伺候。
此時在艙中伺候的便是劉嫗。
李崇訓根本沒把劉嫗看在眼裡,只瞥了大驚小怪的劉嫗一眼,便伸手將她推開了。
李崇訓乃是兵家子,不說武藝超群,百步穿楊,但也能拉動數石強弓,箭無虛發,劉嫗哪能同他對抗,被他推得往後退了好幾步,摔在了地上。
昭瑾震驚地看著他,因太過驚訝太受打擊,一時間幾乎怔愣當場,毫無反應。
昭宛也很震驚,但好歹很快回過神,她將昭瑾身上的外衫往上一攏,將她遮掩嚴實,就擋在了她的跟前,對李崇訓冷聲道:「這是女眷的船,即使再過無恥,當也該尊重你將來的正妻吧。」
比起對因暈船而面色發白神色憔悴的昭瑾感興趣,李崇訓對冷艷凌厲的昭宛更感興趣,因為這還是他第一次遇到這一款,不由一邊向她走近,一邊問道:「你便是符昭瑾?」
昭宛說:「不是。」
李崇訓一指他身後的昭瑾,「這位便是符昭瑾,我的正妻?」
昭瑾因他輕佻的話語而深感侮辱和憤怒,伸手拉住昭宛的袖子,把她拉到自己旁邊,直直對上李崇訓,道:「李郎,我好歹是魏王府血脈,是祁國公長女,是你要明媒正娶的妻子,李符兩家也因你我二人結為姻親,你卻如此辱我?」
李崇訓眼帶輕佻又桀驁的笑意,伸手一把抓住了昭宛的胳膊,對昭瑾道:「夫人,放心,我不會辱你,李符兩家結為姻親,我也同樣看重。我只帶此女回船便罷。這是你的使女嗎?」
他看著昭宛,對昭宛和他暗中較勁要把胳膊抽開的事不以為意。
昭瑾道:「她是我的妹妹,你把她放開
。」
「哦,符昭宛!」李崇訓瞥著昭宛,說:「你便是被符家送給我的妾室?!先同我回船,好好伺候你夫君我,我以後會很寵你。」
昭宛瞥了他一眼,側頭去看昭瑾,昭瑾氣得面色發紅,憤怒地起身要給李崇訓一巴掌,「你欺人太甚!」
李崇訓一把拽住了她打過來的手,將她狠狠一攘。
「啊!」昭瑾摔回了床上,摔得頭暈眼花。
劉嫗衝過來要把李崇訓扯開,李崇訓抬腿就要踢開她,一直冷靜的昭宛突然上前一步,抵住了李崇訓的腿,身體用巧勁兒,將他撞得向後退了兩步。
李崇訓正驚訝間,昭宛肩膀胳膊撞在他的胸口上,在李崇訓一時難以置信下,被她摔倒在地。
劉嫗和昭瑾反應不及,只見兩人同時摔在地上,昭瑾一聲驚呼,以為昭宛是被李崇訓拉到了地上,正要去幫忙,就見兩人在地上打了起來。
昭宛一肘狠狠砸在了李崇訓的臉上,李崇訓瞬間更懵,但他好歹是在戰場上出生入死的人,很快回過神來,要將昭宛從他身上掀開,昭宛身體靈活,翻身躲開了他的手,一手抓過榻上的木憑几,狠狠砸向李崇訓的腦袋。
李崇訓雖擋住了憑几,昭宛下一招已經到了,一腳踹向他的下身,李崇訓被她揣了個結實,瞬間痛得一聲大叫,往後退了好幾步。
昭宛一把抓過桌上剪燈芯的剪刀,刺向李崇訓。
昭瑾和劉嫗都嚇傻了,昭瑾雙目瞪大,渾身顫抖,劉嫗渾身冒汗,拉著昭瑾躲到了一邊,想要大叫,但是又捂住了自己的嘴,她哆哆嗦嗦地看著李崇訓和昭宛打在了一起,她完全不明白昭宛為什麼會打架。
「大……大娘……怎麼辦?」劉嫗結結巴巴地顫聲問。
昭瑾過了最初的震驚,此時被劉嫗一問,稍稍回過神來,一時卻不知道該怎麼辦。
比起李崇訓身材高大健壯,昭宛在他跟前可謂身嬌體軟,力氣上便吃虧很多,但她十分靈活,將李崇訓撞得摔在了地上,手中剪刀反手刺向他的頸子。
在幾乎死亡的關頭,李崇訓用了全部力氣,用手擋住了剪刀,翻身就要將昭宛壓在身下,要是昭宛被他制住,恐怕只有死路一條。
昭瑾瞬間沖了過去,和昭宛一起壓住了他,劉嫗嚇得要哭出來,但此時能有什麼辦法,她很想叫救命,卻又知道不能叫。
她也只好趕過去幫忙。
李崇訓在生死關頭力量爆發,將劉嫗一腳踹了開去,因為他的掙扎,昭宛手裡的剪刀扎偏,扎進了他的肩窩裡,他一聲怒吼,翻身而起,將昭宛昭瑾都掀開了。
「你們要殺我?!」李崇訓憤怒道。
昭宛從地上爬起來,一言不發,再次撲身過去。
昭瑾則被摔得腦子裡一陣巨響,一時間難辨東西。
船艙外,風依然很大,遠遠地,似乎聽到了雨聲,但夜色濃重,不少燈籠被風吹滅,那雨聲一時難辨從哪個方向而來
。
一個小婢從船艙里出來,聽著四面八方而來的嗚嗚風聲,只覺心驚膽戰,正要再進船艙里去,便似乎聽到了不同尋常的水聲,她往船舷處走了兩步,突然,一個黑乎乎的人頭從船舷外攀著船舷冒出來,頭髮黑濕,黝黑的臉上儘是水意。
水鬼!
小婢被嚇得就要張開嘴大叫,那濕漉漉的人頭已從船舷處翻身而起,一躍而來,瞬間將小婢撲倒在地。
小婢來不及驚叫,已經被這水鬼擰斷了脖子,只圓睜著驚恐的眼睛,死不瞑目。
隨著那水鬼上船,又有好幾個身穿短打渾身濕透的「水鬼」上了船。
其中一個責怪殺死小婢的水鬼:「還沒問出財寶存放處,你怎地把她殺了。」又多看那小婢一眼,不由更加可惜:「是個漂亮小娘子。」
「這船上儘是女人,等拿下船,還不夠你挑幾個?!」
「好了,上。」
隨著這一聲,幾人已經向船艙跑去。
同時,其他船上也陸續爬上了濕漉漉的水鬼,巡邏的兵士發現了上船的水鬼,隨著一聲「有劫匪」的大聲驚呼,在狂風裡,大多數船上都炸開了鍋。
「有劫匪,有劫匪!」
警報的鑼聲被不斷敲響,各艘船上都湧上了不少劫匪,刀兵之聲隨著風聲人聲而來,所有船上瞬間大亂。
劈劈啪啪洶湧而來的雨聲如同千軍萬馬奔涌前來,在轉瞬之間,傾盆大雨呼嘯著將整個天地籠罩,因這雨,甲板上幾乎所有燈籠都被澆滅,只有船艙檐下和船艙中映出亮光。
符昭信提著劍斬殺上船的劫匪,大聲叫著:「保護主船,一二伍何在,保護主船。」
隨著他的命令,已經有兵士跑上了主船,和上了主船的劫匪短兵相接。
符昭信也躍上了主船,一劍斬殺前來擋住他的劫匪,鮮血射出打在船上,那劫匪被他一腳踹下甲板,雨水撲在符昭信的臉上,要看清面前事物,一時也非常困難。
船工雖也拿起了武器出來迎敵,但大多不能和劫匪相比,根本難以阻止劫匪入船艙。
***
船艙中並無武器,加之不少家具和艙體連在一起以防船行中移動,不只是昭宛,李崇訓也難以在船艙里找到趁手武器。
肩膀上的傷雖然疼痛,但對他這種出入戰場的人來說,實在不算什麼。
他拔下肩窩剪刀,刺向昭宛,船艙突然大範圍晃動起來,昭宛靈活地避開了剪刀刀鋒。
外面傳來了砰砰砰的雨聲和如雷鳴的鑼聲,「有劫匪!」
數名劫匪已經衝進了主艙室,見到船艙中有三女一男,但狀況詭異,他們不待多想,當然是先殺男。
一劫匪一刀砍向李崇訓,李崇訓避了開去,兩人戰在一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