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爭如火如荼。
鮮血,死亡。
哀嚎與怒吼此起彼伏,攝人心魄。
漫長的城牆上,守衛者們不惜一切奮死抵抗。
是責任。
也是義務。
因為身後就是家園。
他們不能倒下。
絢爛的法術與鬥氣之力相輝映,壯觀,在這昏暗的地底王國中如同一幅史詩畫卷。
「北十三段有五階深淵刺魔出現!」
「快去通知那兩位大人!」
沙文此時站在城牆上,三頭體型壯碩的縫合怪擋在最前面,惡臭膽汁四溢飛濺。
強橫無比的肉體力量與恢復力如同壁壘。
撕碎,吞噬,溶解。
流星火雨從天而降,瞬間就能在惡魔大軍中轟出一個空白區。
但就在這時,目光所及之處。
一隻體表布滿鱗片,體型瘦小,如同人形獵犬,渾身上下布滿鋒利尖刺的惡魔驀然出現在他的最右邊。
它的速度極快。
甚至在沙文的目光捕捉到的一瞬間,就已經掠過他的面前。
經過之處,守軍死傷慘重!
他也不能倖免。
本能的往後退了一步,只感到胸口一陣刺疼。
喉嚨一甜,大量的鮮血從口中噴出。
系統視野里突然彈出數條提示。
你的左肺損傷嚴重,請及時治療。
神經毒素正在蔓延,如果不做處理,預計十分鐘後你會死於心肺休克。
你的身體進入極度缺氧狀態。
你的左胸肋骨破損,請及時處理。
一切都發生的太快。
甚至前一秒沙文還在抵禦湧上來的惡魔大軍,只看到眼前一道殘影掠過,他就已經被一根尖刺刺穿胸腔。
往後連退好幾步,靠在牆上,重重的坐在地上。
他感覺不到疼痛。
整個胸腔裡面只有麻木,似乎整個心肺都已經從身體裡被剝離出去。
缺氧的窒息感令他四肢發軟,眼前發黑。
沙文低頭看了一眼胸口的尖刺,上面布滿了如同魚鉤般的細小倒刺。
目光掃過自己所在的城牆,守軍幾乎瞬間就倒了一半人。
掙扎著想要爬起來把這根不斷釋放毒素的尖刺拔出去,但是渾身都使不上力氣。
「有...有人嗎?救...救我...」
虛弱的聲音眨眼就被鋪天蓋地的喊殺聲淹沒。
不管是什麼人。
生命有的時候就是如此脆弱,不堪一擊。
沙文無力的抬起手臂,但只抬到一半就落了下去。
頭昏腦漲。
逐漸加深的缺氧感,仿佛是被人扼住咽喉,拼命的想要大口呼吸,但整個胸腔似乎都已經離他而去。
這時。
一名人類弓手小跑到沙文身前,蹲下用手摸了一下他的脈搏,眉頭一皺說道,「法師,你能聽到我的聲音嗎?!」
沙文的下巴微微點了兩下。
雖然非常遲緩,但弓手急忙把他抱起來,一路衝下城牆。
模糊的意識中,外界的一切都是混亂不清。
沙文只能聽到他在大喊。
「醫生!醫生!法師呢?!你們的人受傷了!」
兩名男性黑暗精靈聞聲趕來,讓他把沙文放在地上。
檢查了一下傷勢後,其中一人搖了搖頭。
因為語言不通,雙方都聽不懂對方在說什麼。
不過另一名黑暗精靈還是準備搶救一下,說不定有機會。
給自己的同伴說了幾句,另一名醫療兵就跑到遠處去了。
隨後用一柄非常精美的小刀在火焰上炙烤一會,把沙文側身過來。
砍掉前端凸出來的尖刺,用小刀在後背上切開一道口子,一點一點的把尖刺取出來。
他的手非常穩,甚至整個過程沒有抖動一下。
當這段長度大約二十厘米的尖刺被取出後,急忙遞給弓手一團紗布,兩人一前一後壓住傷口。
黑暗精靈給沙文的嘴裡灌進去一瓶藥水。
然後把手放在脖子下面,似乎是在感受脈搏。
大約不到一分鐘,那名離開的黑暗精靈醫生就帶著一名聖堂牧師趕了過來。
牧師急忙從背包里取出一瓶藥水塗抹在失血最嚴重的脊背上的傷口,一陣乳白色聖力過後,傷口開始迅速癒合。
隨後兩人用黑暗精靈語對話幾句。
醫生把沙文翻過身,讓弓手站遠一些,然後用小刀在受傷的補位切開一個十字刀口,用手把肌肉翻開。
雖然血流如注,但這傢伙似乎早已見怪不怪。
把手指捅進尖刺造成的傷口裡面,掏出兩個遺落在其中的倒刺,然後把肋骨碎片拼接上去。
聖堂牧師急忙把藥水倒進已經貫穿的傷口裡面,然後塗抹在肋骨上。
醫生把肌肉重新合好。
牧師迅速補上藥水。
但不等他使用聖力讓傷口癒合,那名弓手急忙走過來,把手放在沙文的鼻子下面,眉頭緊皺說道,「這個年輕人已經沒有呼吸了,你們...」
牧師面無表情道,「看在他是人類法師的份上,我們只能做到這一步了,不過現在他的心跳非常緩慢,如果身體無法自我治癒刺魔毒素的破壞,我也沒別的辦法。」
使用聖力癒合好傷口以後,他就和那兩名黑暗精靈一聲急忙跑到另一位傷員那邊去了。
弓手嘆了口氣,本想起身把沙文搬到旁邊的帳篷里去。
此時卻有兩個人急匆匆的趕過來,看見沙文的衣服已經被鮮血浸透陷入昏迷,全都面色大變。
「沙文!」
「我聽到有五階刺魔去北段城牆就開始擔心...他馬的。」
弓手起身看著他們說道,「他是你們的朋友?」
福斯特急忙俯下身子趴在沙文的胸口上,隨即面色一白,語氣急促對卡爾說道,「他沒有心跳了!」
弓手也是面色一變,「什麼?!剛才那名聖堂牧師還說這個年輕人還有心跳,怎麼...」
卡爾一句廢話都沒說,背上沙文就往要塞那邊跑去。
福斯特本想跟著一起過去,但只走了一步,駐足回頭看著這名年紀頗大的弓手說道,「是閣下剛才救了他嗎?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我只是看他還有一口氣,就把他抱了下來,名字就算了,快點去照看你的朋友吧,希望能撿回一條命。
唉...他還那麼年輕。」
說著就從脊背上取下長弓,反身奔上了城牆。
福斯特看著男人離去的背影,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轉身就朝卡爾追了過去。
獨子早夭,布蘭東和沙文對默文而言,就如同親生孩子。
如果沙文真的死在聖歌要塞,他都不知道該如何回去把這件事告訴他。
只能等卡爾把沙文帶到要塞裡面,找到四階水系法師艾美尼碰碰運氣了。
除了四階水系法術生命之音外,沒有其他更好的辦法了。
卡爾背著沙文,雖說他身體強壯,但一路狂奔到要塞裡面,找到艾美尼後,大口大口喘著粗氣,連句話都說不出來。
艾美尼是一位外表看起來剛過三十的女人。
身材高挑,看起來非常親和。
說話柔聲細語,不緊不慢。
「卡爾法師?你這麼著急跑進來幹什麼?」
「救...救人...」
「是你背著的那個年輕人嗎?把他放在旁邊把,等我先把這個人的傷口處理完再...」
「不!艾美尼導師!他被那隻五階刺魔攻擊了,如果再不清除身體裡的神經毒素,恐怕活不了幾分鐘了!」
「五階刺魔?」
女法師眉頭一皺,急忙走過來把手放在沙文的脖子上,然後把手伸進衣服摸了一下胸口,眉頭緊皺。
沒有說話,一段咒語結束後。
淡淡的水霧將沙文包裹,不斷滲透進入皮膚。
緊接著,大量乳白色的物質就從沙文皮膚表面的毛孔滲透出來。
「戴上皮手套找一塊毛巾,趕快把那些東西擦掉,注意別粘到你的皮膚,明白嗎?」
卡爾慌忙照辦。
三十秒後,不再有乳白液體滲出,艾美尼嘆了口說道,「不僅是毒素的緣故,應該是給他處理傷口的醫生已經把你的朋友當成了死人對待。
但如果不這樣處理,他恐怕再來這裡之前就已經死了。
......失血過多,肺部傷口癒合畸形,大腦長時間缺氧,如果一周內沒有甦醒,恐怕就再也醒不過來了。
對了,他叫什麼名字?我怎麼不知道你還有這樣一位朋友,似乎不是蘭尼斯特學院的學生。」
福特前腳進門,後腳就聽到這種消息。
狠狠的深吸一口氣說道,「他叫沙文,是真知學院的學生。」
「沙文?我好像聽過這個名字。」
一邊說話,她就返回病床給另一名傷員處理傷口。
卡爾沉著一張臉說道,「就是我給您提過,那個救了我一命的傢伙。」
艾美尼的手微微停頓一下,背對兩人。
沉默好一會才說道,「那位范辛格派系的天才法師?」
「嗯。」
「把他帶去坎達克靜養吧,這件事先不要告訴默文大師,知道了嗎?」
卡爾點點頭。
就走出帳篷去安排具體事項了。
福斯特自然知道艾美尼為什麼會做出這樣的決定。
如今大戰在即,如果因為這件事影響了默文大法師的心態和思維,到時候可救不只是死沙文一個人了。
東大陸抵抗煉獄隕落了四名五階大法師,已經是基石庭院不能承受之痛。
就算那個小子沒能扛得住死了。
至少也得等戰爭結束後再說。
白髮人送黑髮人的感覺,用天塌地陷來形容也不為過。
一切安排妥當後。
由福斯特親自護送,跟隨運送傷員的隊伍去往坎達克。
卡爾卻不能一起離開,他還需要留在要塞,貢獻自己的一份力量。
...
...
入夜。
特尼斯。
藍寶石莊園的宴會歌曲悠揚,酒水醇厚。
夏洛特正在宴請兩名非常重要的生意夥伴。
喬凡尼不請自來,也端著酒杯與他人相談甚歡。
雖然他不止一次想要約夏洛特外出共進晚餐。
但全都被拒絕了。
按照瑟銀王國貴族年輕人們的傳統。
女士被男士邀請外出共進晚餐,就是示愛的舉動。
同意,就是暗許了對方的愛慕之意。
反之亦然。
算是一種比較含蓄的傳統手段。
不過就算一次次被拒絕,喬凡尼也不氣餒,時不時就會來蹭藍寶石莊園的宴會。
反正他是瑟銀的王子殿下,別人求都求不來。
夏洛特就算內心牴觸,但為了商會,也只能笑臉相迎,每次都得擺出歡迎喬凡尼殿下蒞臨的樣子。
整個談話的時候,原本令人如沐春風的笑容突然消散,而是皺了一下眉頭。
兩名富商見狀。
其中宜人小心翼翼的問道,「夏洛特小姐,您的身體不舒服嗎?」
女孩急忙笑了一下,「沒有,多謝閣下關心,我們剛才談到哪了?」
一直到宴會結束。
等到賓客全部離開。
喬凡尼也不把自己當外人,賴在沙發上和夏洛特說道,「明天下午我就得啟程去幽暗王國了,夏洛特小姐您真的不和我一起過去看看嗎?」
本想習慣性的拒絕。
畢竟,外出冒險她一點都不喜歡,還不如坐在辦公室里批閱文件,往返於應酬中令她感到自在。
不過還沒張口。
秀眉緊緊皺在一起,右手捂著心口,表情顯得非常不舒服。
喬凡尼急忙把酒杯放在桌子上說道,「你的身體不舒服嗎?莉娜!快點去找醫生!
要不我扶你先回房休息?
幽暗王國的事情我就是隨口一說,你不用放在心上。」
夏洛特擺了擺手,對趕過來的莉娜說道,「不用去找醫生,我只是...只是...」
「只是什麼?」
沉默了一會,女孩才說道,「殿下,明天下午你什麼時候出發?」
「下午四點。」
夏洛特非常勉強的笑了一下,「那...還有多餘的位置嗎?聽說那邊一直在和深淵惡魔打仗,我有點擔心沙文。」
得到肯定的回答,喬凡尼頓時喜出望外道,「當然!只要夏洛特小姐願意,不論什麼時候,都有你的位置!
不過...」
雖然有一些耿直,但他畢竟還不是沒有眼力勁的愣頭青。
臉上的喜色漸漸褪去,仔細打量著夏洛特,沉默片刻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說道,「既然如此,那我就不打攪你了,明天中午我會派人過來接你。」
示意莉娜扶夏洛特回房休息。
稍作停留後便離開了。
走在路上,心中不免猜測。
難道是沙文在幽暗王國發生什麼了?夏洛特剛才的臉色怎麼那麼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