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不平並沒有在小屋裡待多長時間,實際上,某自詡追兵極多的老師剛離開不久,他便跟著走出屋子。
此時暮色已經完全降臨,唯有借著遠處乍閃乍逝的爆炸光火,以及營寨各處燃燒的木質建築,方能看清點東西。比如,圍繞小屋周遭呈環狀撲街的多具屍體。乍一看,儼然邪典祭祀現場。
對了,叫什麼來著極地冰河?
任不平撓撓頭,好吧,這不重要。重要的是兜兜轉轉,這個組織最終還是除名了。
察覺到什麼,轉頭望向東邊方向,即寨子中央地帶。那裡的槍聲頻率,在方才短短几十秒內急劇拉升,而後又宛若無序電子般四處撞擊串聯,最終連成一片震耳欲聾槍火,幾乎聽不出停頓間歇。
老師任不平抿了抿嘴。
這種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必然大場面的作風,基本不作第二人想。
同時他還清楚,某人之所以選擇風險係數最高的原路返回方式突圍,且還整出這麼大動靜,必然是在為他這邊脫身考慮。
一念及此,任不平再不遲疑,乾脆踏步向前。打算橫穿住宅區,從寨子的北面離開。
就目前營寨的局勢來看,這選擇沒問題。東邊毫無疑問最危險,南北兩個方向則差別不大。至於西邊,即寨子後方,那從來不在選擇範圍之內。
一點戰場小常識,任何一個擁有軍事屬性的駐地,後方都是防禦的重中之重。
沒走幾步,任不平忽得耳廓微動,扭頭看向右手邊。
十餘步外路邊,一間屋頂被粗暴掀掉的木屋門前,一道黑漆漆瘦小身影,正偷偷扒拉著具僱傭兵屍體。準確來說,是在扒拉屍體身下壓著的步槍。
視線隔空對上,任不平微微皺眉,緩緩搖頭。後者手上動作先是一滯,隨即眸中閃過怨恨目光,咚的聲,大力抽出自動步槍,一屁股坐在地上。
「哈!」狂喜出聲,旋即,毫不猶豫抬手舉槍。
噠噠噠,數顆子彈掃向夜空。緊接著,自動步槍也上了天。那道瘦小身影則好似被疾馳汽車迎面撞上,轟的巨響砸進後方破爛木屋。
七步之外,槍又准又快,也是要看人的。
很顯然,對於任不平這種人形兵器來說,這個定律不成立。
實際也就是他現在狀態不好,速度慢了,不然對方都扣不了扳機。同樣的,也因為狀態不好,出手力道難免拿捏不准。好在是未成年打未成年,倒也不算以大欺小。
一點小插曲,隨手接住從空中落下的步槍,任不平抬腳就走。然而下一刻,將將邁出的腳步卻再次頓住,條件反射拉轉槍口,直指身後!
如此反應自有緣由,對於任不平這樣的武人來說,只要還在作戰狀態,就不可能失去對於周遭環境的感知與掌控。
這是一種融進血液的戰鬥本能。
但就在剛剛,一聲輕咦,卻自身後憑空出現、隨風入耳!
而相較於這邊的應激反應,不遠處暮色籠罩下的土路盡頭,一道應是被方才槍聲吸引過來的模糊身影卻顯得很是放鬆。
恍若未見指來槍口,歪歪頭,上下打量。旋即,有點失望的樣子,乾脆轉身就要離開。
不過,下一瞬又像是忽然想起什麼,再次轉頭看向面無表情的任不平,語氣有些不確定:「我好像在哪裡見過你,你看起來——」
微頓,恍然,「哦,想起來了,你是幹掉北谷老頭那」
話音未落,砰砰砰,激烈掃射短促炸響!
與此同時,另外一邊。
唐朝背靠牆壁拐角,一邊調整呼吸,一邊摸出腰間備用彈匣,也是最後一個彈匣,乾淨
利落復位上膛。
只是這短短几秒,宛若附骨之疽的腳步呼喊,便已直抵近前。
微微凝眉。不對勁,很不對勁!
任不平方才的判斷沒錯,某人確實打算從原路突圍出去,也的確是故意鬧出的動靜。這做法看似冒險,實際也真的不穩當。但某人既然敢這麼做,那自然是有相應的自信底氣。
一開始也確實挺順利,雖然一出來就撞上之前那伙全副武裝叛軍,且後者還貌似疊代了打法——便是分散開來,各自帶領一隊迷彩士兵,再利用彼此間的通訊裝備溝通串聯。
但唐朝仍舊憑藉著對於戰場的敏銳感知預判,以及一點點平平無奇的身手槍法,遊刃有餘的穿梭於槍林彈雨之間,見縫插針般數次迂迴突圍。看似危的一比,實則穩如老狗的將一眾叛軍拉扯的幾乎找不著北。
自家人知自家事。
不得不承認,拋卻為鐵頭娃創造脫身機會不談,某人心底對於這種生死毫髮間的刺激戰場,還是眷戀的,甚至是享受的。就像夕陽下的奔跑,那是他逝去的青春。當然,這也不妨礙他不止一次的告誡自己,珍惜當下平淡生活。只能說,人就是這麼矛盾複雜
但不知是夜路走多終遇鬼,還是哪位過路神仙實在看不過眼他這浪到飛起的操作,很快戰局就起了變化。除了身後那伙彼此串聯的追殺叛軍外,不知從哪裡又冒出來大片迷彩士兵,更糟糕的是後者就出現在他原路返回的突圍路徑上。
一前一後,恰好堵個正著。
也就是唐朝反應快,意識到不對勁後,果斷正面強突,躲過了最危險的第一波夾擊,否則真就陰溝里翻了船。
按道理來說這種情況不應該出現,就像戰場上的老兵,即便沒有指揮官層級的情報資源,但他們對於小範圍內的戰場界限、戰線戰局的細微變動等等,都有一種近乎於直覺的敏銳判斷。所謂的老兵不死,大半奧秘也源自於此。
而唐朝在這方面的能力就更誇張了,前世戰場死神、傳奇僱傭兵的名號不是白來的。只要他身處戰局,往往就能窺一斑而見全豹,擁有一種近乎於俯瞰戰場的開掛感知。所謂的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在他身上並不成立。
但饒是如此,他還是想不明白這群迷彩士兵究竟打哪來的。只能說,多變的戰場會教育每一個自詡成竹在胸的當局者。即便是多智近妖的諸葛村夫,不也沒料到上方谷的一場大雨嘛。這麼一想,好像也能接受個屁啊!
不是真要栽在這吧體會著心頭感知異能不住敲響的危機警鐘,唐朝咧了咧嘴,神情倒是沒啥變化。
好吧,這種計劃趕不上變化的事情,他早就習慣了。無非就是這次情況更糟糕而已
。但,也無非就是拼命,沒什麼出奇。
微微吸了口氣,閃出牆角,穿越路面。途中頭也沒轉,一甩手臂。不遠處小路奔出個全副武裝的精銳叛軍,雙目圓瞪,下意識張嘴高喊,「在——」砰,血花於面門炸開,戛然而止。
隨即,驚呼聲起,來自於後方跟隨的小隊迷彩士兵。待反應過來,剛要抬手舉槍,卻只能眼睜睜目送那抹鬼魅殘影消失於對面路口。
類似這樣的場景前面已經出現過許多次,小隊士兵們沒有絲毫遲疑,一邊高聲呼喊,一邊急步追來。但這次情況貌似有點不同,不等後者趕到路口,那抹鬼魅殘影竟去而復返,出現在道路一側,視線死角,砰砰砰,結果毫無懸念。
短短呼吸間,一隊追兵盡數報銷。
扔掉空膛手槍,唐朝幾步回到案發現場,俯身撈起把步槍。咔嚓咔嚓,一陣眼花繚亂的驗槍動作,順帶撿了兩個彈匣。
不是不想再撿更多,而是、嗒嗒嗒,一溜子彈打在眼前
地面上,濺起土塊點點。緊跟著急促腳步聲環繞耳際,好似從四面八方聯袂湧來。
這就是代價了。
與死神賽跑的逃亡路上,沒槍不行。但臨陣奪槍,就得付出鐮刀當頭的代價。
想也沒想,唐朝直接合身撞破距離最近的道旁屋門,再由後窗翻出。跑進黑漆漆巷道,沒幾步,又踢牆而起,躥上隔壁房頂一路狂飆突進的同時,手中調成點射模式的步槍,幾乎沒停過。
當然,身旁數不清多少宛若雨點一般掃來的子彈,也沒斷過。
壓制,反壓制。突圍,堵截,強突,再堵甫一接火,戰鬥便直接進入白熱化狀態,節奏快到幾欲令人窒息。
這種級別的戰鬥,按理來說周遭這些叛軍是跟不上的,再精銳也不行。奈何對方人數實在眾多,包圍圈突破一層又一層,好似壓根沒有盡頭。
卻原是這裡的激烈戰況吸引來太多注意,若是拉高視角,從空中俯視,就會發現無數迷彩士兵由各個方向撲來,宛若海水一般,一浪接著一浪。
而身處其中的唐朝,則就似一片扁舟,看著搖搖欲墜,好像下一刻就會傾覆,但他就是不翻。且非但不翻,還劈風斬浪,不斷破開一道道潮流,直教人大呼不科學。
都說千野佐及其所率領的野豬突擊隊,有著行業內公認的最強正面推進能力,是地下世界最為鋒銳的矛。但若是讓那些地下好事者看到眼前這幕,想來這觀點就會有所動搖。
扯遠了,回歸正題。也就在這槍尖對麥芒當口,再次打空彈匣的唐朝,忽聽一聲提醒傳至耳邊,「八點方向躲開!」
警鐘震盪,下意識撤步閃避。砰砰砰,數顆子彈擦身而過。不遠處二層竹樓外窗,一道黑影臨空栽下。隨之一同摔落的,還有柄待擊發的火箭筒。
槍聲落下,緊跟著一枚手雷高高拋出,精準落向火箭筒附近。轟——火團升騰,氣浪翻滾,偌大動靜令激烈戰場都不由得為之一靜。
當然也就這麼幾秒,不過等到士兵回過頭來,卻發現那抹鬼魅幽靈已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十餘陌生黑影,一邊朝這邊放槍,一邊向外圍拉開。
又一場追擊戰不間斷展開。
而在爆炸現場附近的一所空房間內,等到屋外腳步稍稍遠離,「哈,怎麼樣,看到我是不是很意外?」
我特麼就知道是你這崽種!!!
看著面前擠眉弄眼的仁見仁基,唐朝大口喘著粗氣,實在無暇說話,只能翻個白眼以示回應。
破案了!
剛才他就納悶哪來的那麼多迷彩士兵,還無巧不巧出現在他原路返回的路徑上。現在知道了,是之前外出追擊千野佐的那一連成建制士兵!而後者之所以這麼快回來,毫無疑問是眼前這帶路黨的功勞!
「別激動,上次是你救我,這次換我救你。扯平了,不用謝哎你這什麼表情?」
信不信你要是不來,我特麼早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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