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秘 第73章 忘情

    詹台滄月沉默，半晌後，看向洛白歌，於第一次，在洛白歌身上感到了落魄，對於洛白歌的拒絕，詹台滄月雖然心中失落，可卻明白，不怪洛白歌。

    是她，將同門之情，錯認為是愛。

    與洛白歌相比，真正的可憐人，不是她。她只是愛了一個不愛自己的人，對她而言，只是情失。可洛白歌，卻愛上了一個不該愛的人，而且從問心池中景象，不難看出，他們二人，都在誠心以待對方。

    「那你還要復楚嗎？」詹台滄月嘆息，明明深愛，卻只能是仇人！

    「對不起，師姐。」洛白歌沒有抬頭，還沉浸對自身的拷問之中，其中的折磨，唯有他自己，方才明白何等痛苦。

    如今，給了詹台滄月答覆，他心中對於蓬萊的結在解開，即便他還留戀這裡的一切，珍惜這裡的每一個人，每一分情誼，可即便虧欠，他也不能無期限的停留。

    龐天統給他的期限是四年，如今已經過去了半多，姜寒等人的狀況，洛白歌心中沒有底，姜寒的身份太過敏感，雖然在之前，姜寒為風五琴坊做了很多掩飾，可終究只是掩飾，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況且龐天統，還是大巫，時間一久，定能夠看出端倪。

    姜寒是楚國忠誠，為楚國付出得太多太多，洛白歌不願因為他，而害了他們，所以必須抓緊時間，爭取早日回去，在龐天統看出端倪前，了結這一切。

    如今，陸通給的三件事，他已經完成了兩件，待得最後一件事完成，便是他踏完問心路，殺心證道，離開蓬萊之日，回到中原了解一切因果！

    「我沒有怪你。」詹台滄月帶著婉約笑意，眼中的不忍，卻難以掩蓋。

    再度停留片刻後，詹台滄月欲要開口，卻猶疑了下來，她看到了洛白歌的六神無主，心中憐愛嘆息，卻將到嘴邊的話，收了回來。

    洛白歌的苦痛，已經夠多，詹台滄月不願，不願再因為自己，而給洛白歌帶來新的負擔，他們不能成為情侶，卻還是同門，勝似親人，這此間的情，無論洛白歌今後如何，都不會變。

    詹台滄月帶著釋然，緩緩轉身，不願再打擾洛白歌，離開了問心池，向山下走去，隨著一步步遠離，她眼角淚水，即便她努力控制，還是順著她精緻的臉龐不爭氣地流下……

    這是她第一次為洛白歌落淚，也……是最後一次。

    ……

    詹台滄月沒有回住處，而是去了陸通所在的悟道殿。

    「你還要執迷嗎？」似預料到詹台滄月到來一般，陸通話語中帶著關懷，有著惋惜，詹台滄月是他看著長大，好似女兒。

    陸通不知道這一切對於詹台滄月而言，究竟是好還是壞，可無論好壞，這一切都必須了結，而這也是陸通未曾阻止詹台滄月去問心池的緣由。

    他希望經歷此番之後，詹台滄月能夠看開，前路還長。

    「師尊，弟子願意放下。」詹台滄月在陸通面前跪下，好似當年，她心神未開，還是一懵懂女童時，給陸通行拜師大禮時那般。

    不同的唯有心境，當年她是希望能夠修仙問道，明白這個世界，明白其中一切，帶著孩童天性的貪婪；可如今，她卻想回到那孩提時代，回到洛白歌來蓬萊之前，活得無憂，不為誰魂牽，也不期盼他人為自己夢繞。

    「決定了？」儘管詹台滄月眼中帶著釋然，可陸通看到的，卻是詹台滄月眼底深處的不舍。

    「決定了。」詹台滄月點頭，儘管有些勉強，還是笑了出來，她明白與洛白歌之間，已經沒有了可能，既然結局註定，何必再去掙扎。

    於她自己是痛苦，而且還會讓洛白歌心底愧疚，這一切，詹台滄月都不願看見，既然不願，索性便忘記，她還有著選擇。

    這選擇利於她，也利於洛白歌，她不希望洛白歌一直對她懷著內疚，昔日這一切，就當做是一場夢好了，如今，夢應該醒了，如果再沉淪其中，痛苦的不僅僅是她一人。

    「不後悔？」陸通神色中有著慈愛，即便詹台滄月已經而立之年，可在陸通眼中，依舊還只是一個孩子。

    詹台滄月看向山頂問心池，片刻後，輕輕搖頭，目中緩緩露出堅定之意，「不後悔。」

    「你……還想對他說什麼嗎？」陸通問道。

    「不用了，只是請師尊，能夠在洛白歌離開蓬萊時，讓我醒來，為他送行！」詹台滄月淡淡一笑，帶著釋然之後的開朗。

    「好！」陸通點頭，帶著慈愛之色，從袖袍之中，取出了一玉瓶遞到了詹台滄月面前。「忘情，也好。」

    詹台滄月接過玉瓶，看著玉瓶中好似清泉一般的水，一時間有些出神。

    此水，不是他物，而是陸通以忘川河中，深層之水配以無上道法，練至而成的忘情水！一旦飲下此水，她便能再次回到那澄澈的心境！

    「多謝師尊。」詹台滄月笑中帶涼，卻沒有猶疑，仰頭間將瓶中的水，盡數飲下。

    「情之一字。」陸通搖頭一嘆。

    袖袍一揮，湧出道芒，將昏迷詹台滄月包裹，升騰間化作一道流光，投入了忘川之中，這是詹台滄月的決定，陸通不會幹涉，而是尊重。

    待得詹台滄月醒來，這一切，都會忘卻。

    ……

    這一切，洛白歌不知曉，此刻還在問心池中。

    腳下的問心池水，在震顫，他依舊舍不下這一切，那道巧笑嫣然的身影，他不忍心去辜負，她將整顆心都交給了他，洛白歌不忍！

    難道昔日，落月湖畔，所做的一切承諾，就這般成為了一紙空談？

    他回想起在忘川之中的夢境，忘不掉甄紫蕊對他的質問，以及甄紫蕊跳下懸崖那一刻，他內心的苦痛，好似世界都崩塌了一般。

    這世間，終會有那麼一人，會成為你的憧憬，成為你向上的力量，乃至最後，成為你的一切，在你心間占據，連你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地位！

    一旦有朝一日，有事物讓你不得不去觸及她，其痛苦，撕心裂肺也不為過。

    可即便心中如何不忍，洛白歌肩上所負的，是國讎家恨，是他不敢放下，也不能放下的。他是楚國皇室，復楚是他生來便註定的，無論發生什麼，無論何等艱險困難，都容不得他拒絕，容不得他迴避。

    其間的抉擇，讓洛白歌滿目通紅，好似癲狂。

    「啊！」

    洛白歌嘶吼，他尋不到答案，於痛苦之中，他再次踏上問心路，唯有楚國子民所經歷的痛楚，能夠讓他在這艱難之間，尋找到答案。

    ……

    中原之地。

    昔日的七國，如今僅僅還剩其三，秦國占據五國山川，對齊韓二國，虎視眈眈。

    秦國曾以碾壓之勢，滅四國，此後卻耽擱了數十年，其中緣由引人深思，卻不得其解。

    秦國都城，國師府中。

    龐天統正安坐在蒲團之上，閉目緩緩吐納。

    「國師，屬下有要事稟告！」門外響起一侍衛焦急的聲音。

    龐天統緊閉的雙目緩緩睜開，袖袍一揮，門扉打開，侍衛走了進來，跪伏在地。

    「何事？」龐天統語氣淡漠。

    「風五琴坊，坊主的身份已經查實，如國師所料，風五琴坊並不簡單，其坊主，乃是昔日楚國潛逃餘孽，楚國公姜寒！」侍衛稟告，這些年，他們查了很多線索，都沒有什麼實質性的收穫，如今終於有了大的進展。

    「姜寒？」龐天統皺眉，露出思慮，卻沒有過多震驚，似一切在他的預料之中。「那白歌可曾查到什麼？」

    「查到了，白歌是在楊道死後，無處可去，逃亡入秦國，巧合之中被姜寒收入門下，想利用楊道這層關係，讓白歌去蓬萊修道，待得今後復楚所用，並沒有什麼其他可疑之處。」侍衛講述，將他們查到的一切，盡數稟告。

    此間兩年，姜寒沒有去竭力掩蓋風五琴坊的線索，因為他已然是棄子，抱著必死之心。而是拼盡一切，不惜代價地將洛白歌的痕跡抹去，為洛白歌回來，展開進一步舉動鋪開道路。

    龐天統神色微微緩和，可眼中的思慮並未停下，似在盤算什麼。

    「國師，需要對風五琴坊進一步控制嗎？」侍衛試探性問道。

    「不用，裝作什麼都沒有發生，一切依舊，退下吧。」龐天統道完，再次閉目。

    侍衛有些不解，卻不敢詢問，恭敬退出了房門。

    風五琴坊，已然翻不起什麼大浪，相比之下，龐天統更關心的，是風五琴坊的一切，洛白歌參與了多少；洛白歌進入風五琴坊，是真的如侍衛所說，還是這其間有著他不知道的隱秘，這一切，唯有等洛白歌回來，方才能夠的得到證實，故而風五琴坊，還需要留著。

    而龐天統之所以如此在意洛白歌，一者，楊道對秦王有恩，二者，自然是由於甄紫蕊！

    「兩年多了，四年期限已經不遠，你是否會讓老夫失望？」龐天統似在期盼，卻言語淡漠，沉心入了吐息之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