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過得七日,就是李落的落冠之日。
這幾日李落抽的時間去了一趟太傅府,拜會了太傅凌疏桐。
對這卓城上下的風言風語,太傅也是苦惱不已,召了凌依依過來和李落說話,李落心中頗為詫異,不過臉上倒無其他顏色,凌家姑娘卻還是紅腫著眼眶,仿若帶雨梨花,柔柔弱弱,頗為委屈,不過尚是明理,不曾埋怨李落,言談間倒有幾分謝意,只是心情委實低落,勉強振顏和李落說了幾句話,李落見狀,便告退離開了。
剛回到王府,章澤柳已遣人來尋,這些日子,李落多一個人出去走走,已推脫了章澤柳和狄承寧好多次,這次章澤柳乾脆讓下人等在王府,李落啞然失笑,便應了下來。告訴了溯雪一聲,出了王府。
找到章澤柳和狄承寧,兩人是想去月下春江,李落所料不差,不禁搖搖頭,無奈應了下來。
來到月下春江,天色尚明,散散落落已經有了不少的遊人,李落三人擠到月春江三船的對岸,章澤柳使勁瞅了瞅,說道:「今咱們去哪艘船?」
「你想去哪裡?」狄承寧問道。
「要不你選。」章澤柳轉頭問李落道。
還不等李落回話,就聽旁邊有人冷笑一聲道:「真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月春江還能想挑哪個就去哪個的,就是當今皇上也不見得有這麼大的面子。」
章澤柳回頭看看,出奇的沒有反駁,只見冷言之人看到章澤柳回頭看他,哼了一聲,一臉倨傲,章澤柳一笑,沒有理會,問李落道:「怎樣?」
李落看了看章澤柳和狄承寧,說道:「還是試試月船吧。」
兩人點點頭,狄承寧竄出去雇一艘小船,三人上了船,談笑著向月船盪去,方才出言嘲諷之人還想再說幾句,突然被旁邊同行之人死死掩住,等到三人走遠了才放開手,嘲諷之人怒問道:「你做什麼?」
「你作死麼,中間頭上有白髮的是淳親王府小王爺李落。」
「不過是個小王爺。」話音未落,便倒吸了一口涼氣,「李落!?可是現今城裡傳的那個李落?」
「噤聲,還能有哪個。」說完兩人面顯駭然,對視一眼,熄了遊玩的興致,匆匆離開了月下春江。
李落三人不知身後發生的事,將小船盪到月船側舷停靠下來,章澤柳高聲呼道:「有人沒?有人沒?」
這時側舷邊探出一個小丫頭的腦袋來,瞅著三人,章澤柳忙道:「這位小妹妹,我們特來求見柔月姑娘。」
小丫頭皺皺眉頭,縮了回去,三人等了半響卻是沒有一點動靜,幾人互望,狄承寧說道:「今個咱是不是有些想當然了?」
章澤柳看看李落和狄承寧,訕訕笑了起來。
船家小心的說了句:「三位爺,像今天這樣的我見得多了,這多半啊是見不上,要不咱回去再找個別家的花船,不見得比這月船差到那裡去。」
章澤柳一瞪眼道:「誰說我們上不去了?爺沒少給你船錢,劃你的船!」
船工連忙哈腰應是,站在一旁不再說話。又等了片刻,還不見來,船工已開始暗暗嘀咕,章澤柳急道:「怎麼還不來?老三老四,快想想辦法。」
狄承寧一翻眼睛道:「你讓我們在春江月里挑,現在上不去,我們能有什麼法子。」
李落想了想,輕輕吟道:「可惜一溪風月,莫教踏碎瓊瑤。」
章澤柳捅了捅李落,皺眉道:「你這念的也太小聲了,柔月姑娘也聽不見啊。」
李落笑笑道:「能,咱們再等等,若沒人來就回去吧。」
章澤柳狐疑的看看狄承寧,卻見狄承寧只是皺著眉頭,沒有說話,只好壓下疑問,仰著頭盯著船舷。
月船,五樓。
方才探頭的小丫頭正站在柔月旁邊,說起方才幾人想上月船之事,小丫頭嘟著嘴說道:「哼,這幾天也見了些臉皮厚的,不過還沒見過像今天這樣的,大咧咧的直言就要見姐姐,一點教養都沒有。往日哪個世家公子不是誠惶誠恐的,深恐驚擾了姐姐,這幾個倒好,剛來就扯著嗓子瞎喊。」
柔月輕輕一笑道:「碧游,這再是冠冕堂皇,還不是為了這月船,看人要看心,不要只看著外面,這藏頭露尾,喬裝做作的還不如方才你說的這幾人,至少算的上坦誠。」
碧游呆了呆,問道:「那姐姐,你可是要嘗鮮見見他們麼?」
柔月俏臉一紅,道:「死丫頭,從哪裡學來的這些話,以後不許亂說。我不見他們,你讓船工想辦法打發他們走。」
碧游哦了一聲,正欲出艙,突然柔月聽到李落念的詩句,忙把碧游喚住,碧游奇怪的回頭,正欲問所以,卻見柔月雙眉緊縮,臉色變幻,仿佛在思量著什麼。
艙門推開,喚作羽姨的中年女子走了進來,柔月抬頭看看,說道:「羽姨。」
「我聽到了,果然傳言非虛。月兒,這。」羽姨問道。
柔月輕輕伸了下腰,說道:「唉,相見不如不見,讓他們上來吧。」
「嗯。」羽姨轉頭向碧遊說道,「碧游,請他們過來。」
「咦?」碧游狐疑的眨眨眼,羽姨一笑道:「你不是這幾天一直念叨想見見這個人麼?」
「啊,哪個是呀?」碧游連忙問道。
「吟詩的那個便是了。」話音未落,碧游就跑了出去,留了兩人相視苦笑。
李落三人又在等了片刻,還不見有人理睬,章澤柳泄氣的說道:「老四,你的詩也有不管用的時候?」
李落笑道:「看來今日我們運氣不好,回去吧。」
正說著,要船工掉轉船頭,就聽得頭頂有人問道:「剛才是誰念的詩?」
幾人抬頭一看,正是剛才探頭出來的小丫頭,章澤柳忙一把拉過李落說道:「就是他。」
碧游仔細的看了看,皺了皺鼻子,自語道:「也沒見有多麼英武不凡。」轉而想起柔月的話,展顏道:「我家小姐想見你們,你們上來吧。」
章澤柳和狄承寧欣喜若狂,船工更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使勁的瞧著幾人。三人沿著攬梯上了月船,這亦是三人第二次攀上月船,章澤柳拍拍身上的衣服,整整衣袖,輕咳一聲,說道:「這位姑娘,多有冒犯,還請多多見諒。」
碧游微蹙蛾眉,道:「剛才還好,怎麼現在又開始裝斯文了?」
章澤柳拿起的手僵在空中,一時哭笑不得,李落眼眉一抬,仔細的看了一眼眼前的小姑娘,卻是唇紅齒白,雙目靈動,雖說是穿著男兒的衣服,不過卻透著別樣的神采。
碧游帶著三人進了船艙,直奔樓上而去,身形輕盈,追的章澤柳已是氣喘吁吁,李落眉頭一皺,隨即展開,腳下緊緊跟上。
碧游領著三人到了鏡花水月,柔月已然等在那裡,章澤柳慌忙行禮,李落和狄承寧也是跟著一禮。柔月還禮,輕笑道:「不用多禮了,還請就座吧。」
章澤柳輕咳一聲,正要說話,眼角一瞟,看見碧游正狠狠的看著自己,忙把要說的話咽了下去,坐了下去。
柔月今日沒有多做打扮,烏黑的長髮隨意的披在肩上,頭上的髮髻亦由一個玉釵盤起,幾縷青絲頗為頑皮的倚在白皙的臉頰上,別有一番獨特放任的韻味。
身著素白衣裙,寬大的衣袖卻難掩驕人的身姿,反而更引得人遐想聯翩,清麗絕倫的面龐未擦半點粉黛,卻更顯得風姿卓越,楚楚動人。艙外的陽光照了進來,撲在白衣之上,風動著紗簾,映得陽光在白衣上輕輕飄動,如夢如幻。
此時柔月一雙秀目正一瞬不瞬的看著李落,李落反倒沒有在意,坐下後便低頭喝了幾口茶,沒有說話。
章澤柳道:「柔月姑娘幾日不見,更加漂亮了。」
柔月不置可否,談談道:「章公子說笑了,過的一天便老了一天,柔月怎會妄圖。」
狄承寧接道:「流光容易把人拋,紅了櫻桃,綠了芭蕉。」
剛說完,就聽碧游撲哧一聲笑了出來,狄承寧瞬得臉漲的通紅,柔月責怪的看了碧游一眼,說道:「碧游,不可無禮。」
「嗯,」碧游勉強止住笑道:「只是小姐,你看他們幾個年紀輕輕的,卻一幅老氣橫秋的樣子,嘻嘻,沾點鬍鬚,就能當教書的先生了。」
「你這丫頭,」柔月輕嘆一聲道。
狄承寧紅著臉說道:「不妨事,讓柔月姑娘和。碧游姑娘見笑了。」
「咯咯,是我不對,我給你賠不是了。」碧遊學著男兒般一禮道,不過看著似沒有多少誠意。
一時屋中瞬間安靜了下來,誰也沒有開口。突然聽到柔月緩聲問道:「不知今日幾位公子怎麼想到小女子這裡來了?」
章澤柳抬頭瞄了碧游一眼,一時沒敢出聲。狄承寧隨道:「只是心中思念柔月姑娘,就過來了,倒是唐突的很,不想柔月姑娘能屈尊見我等三人,多謝姑娘錯愛,承寧先謝過柔月姑娘。」
柔月輕輕一笑道:「狄公子過謙了,言謝倒顯得生分些。」說完轉向李落道:「不知道李公子卻為何想來月船?」
李落抬頭,正顏道:「只是有幾句話想和柔月姑娘說,這才大膽相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