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培盛病了。
這可是件大事,蘇培盛伺候雍正這麼多年了,也就告了三次病。
皇上身邊不缺人伺候,也許你歇了一天,再進宮,養心殿的位置就要保不住了。蘇培盛這麼受皇上倚重信任,不到萬不得已,也不敢請病假。
他一向是特別注意身體的,所以每次一病,就是大病。
剪秋搬到了蘇培盛屋裡,把之前伺候皇后、伺候端妃的那套拿出來伺候蘇培盛,噓寒問暖,那叫一個體貼,那叫一個賢惠。
蘇培盛咳了幾聲,道:「無事獻殷勤。」
剪秋笑道:「老蘇啊,咱們認識這麼多年了,沒有愛情也有親情了,你真當我沒良心呀?」
蘇培盛聽了這話,眼皮掀了掀,道:「愛你個頭。」
剪秋拿著勺子沾了水,在蘇培盛幹得起了皮的嘴唇上碰了碰,道:「不然,請溫太醫來給你看看?」
蘇培盛道:「我和他的交情,還沒深到那個份上。」
剪秋就笑,給蘇培盛換了條濕帕子降溫。
蘇培盛躺了會,又道:「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找他?」
「皇上,是不是要許甄家小妹進宮陪熹貴妃?」
蘇培盛道:「你消息倒是靈通。」
剪秋就不說話了,蘇培盛靜了一會,道:「這事,不妥嗎?」
剪秋輕聲道:「據說甄家小妹,長相頗似其姐。」
她端了水出去,沒多久,將午飯拿了進來,陪著蘇培盛,就在炕上小桌子那吃了。
同樣的一句話,余鶯兒也悄悄讓人透給了皇后。
甄家女眷入宮的恩旨就沒了後續,就是甄嬛自己,考慮到妹妹和自己相肖的容貌和更加嬌嫩的年紀,也不敢讓她就這麼羊入虎口。
只是剪秋卻不知道這是余鶯兒搞的鬼,她還以為,是蘇培盛想的法子,而蘇培盛呢,以為這是剪秋看託了自己無用,去另尋的路子。他自然一想就想到了郭絡羅氏身上,又從郭絡羅氏,想到了弘普,想到了四阿哥,想到了儲位身上。
這些年,先有餘鶯兒,後有小夏子,如今,皇上又提了個粘杆處出身的何事必出來,他在皇上心裡的重量,是越來越輕了。他自己這一條老命,還能再拼多久呢?
皇上越發的荒唐,若不是太后管著,怕是丹藥都要用上了。他,總要為以後做打算。
只是這個打算,怎麼做,何時做,他還要再仔細琢磨琢磨。
剪秋怕是站在四阿哥背後,只是她一個出了宮的宮女,連四阿哥的邊走沾不上,只能奉承奉承郭絡羅氏,倒是不怕她惹出什麼亂子來。
蘇培盛心裡琢磨著事,病反覆了幾次,半個月才算是好利索。
蘇培盛病癒後頭一天進宮,就聽說祺貴人封祺嬪的消息。一同晉封的,還有祺嬪屋裡一個叫攸欒的宮女,被皇上封成了官女子,賜號為「如」。
祺貴人這幾年也鬧騰得很,若不是她父親實在得力,她自己又著實美貌愚蠢,皇后早不用她了。如今,祺貴人封嬪,頭一個不高興的,就是皇后。
皇后心裡是有些明白皇上的想法的,他的那些荒唐舉動,只敢對著宮女來,被發現的機會小,滅口也滅的容易些。但是祺嬪倒是豁出去了,為了寵愛,什麼也不顧了。貴女自然比宮女更讓皇上有征服感,之前皇后精心調()教的幾個答應、官女子,皇上已經膩了,有了祺嬪和如官女子,更是都拋在腦後了。
皇后縱是心裡不喜,也要幫著皇上遮掩,這事實在太有損名譽了,被翻出來,毀的可不僅僅是祺嬪一個人的名聲。
端妃倒是隱晦地勸了皇上幾次,皇上還是願意聽聽端妃的話的,加之他這半個月的確有些縱()欲過度了,便安心在養心殿裡獨自過了幾夜。
各王府進獻了美人入宮,其中以果郡王府的江氏最為出眾,也最為受寵,剛入宮就封了答應,沒半個月,就晉了常在,賜號為「瑛」。
瑛常在的古箏彈得極好,皇上無事,就宣她來養心殿伺候。
祺嬪就醋上了,無事就去尋瑛常在的麻煩。祺嬪慣會撒嬌,做低伏小,瑛常在是新寵,這兩人一時間勢均力敵起來,皇上也愛看後宮嬪妃拈個酸吃個醋,慣得祺嬪越發地放肆起來。
這日,皇上去瑛常在那裡過夜時,祺嬪就讓人來喊皇上,說自己心悸做惡夢,求皇上去看看。
瑛常在就柔聲勸皇上去了,第二日一早,甄嬛聽說後,就讓人賞了祺嬪一碗糙米薏仁湯。
祺嬪嬌生慣養的胃哪裡受得了這個,在皇上的眼皮子底下忍氣吞聲喝了,回頭就病倒了,心裡不僅暗恨甄嬛,還把瑛常在也順道記恨上了。
皇后就勸了皇上幾句,後宮集寵於一身,就是集怨於一身。皇上若是真的疼愛瑛常在,不如就先冷她幾日,多去去其他嬪妃處。寧常在明艷,廉答應柔順,李更衣嬌媚,安嬪還懷著身孕,皇上不如多去這幾人宮裡。
廉答應和李更衣都在皇后宮裡,皇上若是聽了皇后的這個建議,怎麼也要給點面子,多來景仁宮幾次。
葉瀾依不能生育,安陵容懷有身孕,皇上就是去了她們那處,也不礙什麼。且安陵容是個謹小慎微的性子,皇上去的越多,她接駕的越恭敬,後宮裡的女人越嫉恨她,她就越有可能累到身子,再生個五阿哥那樣的,皇上就再不會許這樣身體不健壯的女人懷孕了。
皇后又順道給富察貴人上了上眼藥,保證這個女人就算日後生了兒子,也是母子一同失寵的命。
若是剪秋還在,聽得皇后這難得的一個妙招,說不定要被她老人家的英明睿智感動哭惹。
皇后提的這幾個人,也的確都是皇上的心頭好,皇上自然願意聽。祺嬪更是不忿了,只是不敢怨恨皇后,拖著病體,還要日日來皇后這裡奉承。
皇后見了,心裡才舒心了,別以為,只有皇上才能動你。皇上能寵你,本宮就能廢你。
曹琴默見了,心裡冷笑不已。對手底下人,是要玩制衡,可如皇后這樣抬舉外人打壓自己人的舉動,無事就內耗,可也的確是少見了。
端妃對待朧月和安樂都是一樣的好,可從來沒有利用對這兩個孩子的親疏,來算計曹琴默的忠心。因為越是和感情相關的算計,多了就傷感情;越是和利益相關的算計,多了,就傷利益。
許之以利,動之以情,才能讓人死心塌地。
曹琴默打著端妃的名號,去看了富察貴人幾次。富察貴人懷孕五個月了,人卻瘦的厲害,比安陵容當年懷五阿哥時還要虛弱。
曹琴默勸了幾次,見沒用,就去回了端妃,建議她再扶持個有孕的嬪妃出來。
還是那句話,宮裡有孕的嬪妃越多,皇后才越顧不過來,能站住的皇子、公主,才能越多。
曹琴默自然也有自己的私心,公主生的越多,日後和親的人選就越多。就算年歲差些,想必科爾沁的人也不會在意的。
這點子私心,別說曹琴默有,端妃養了這兩個公主這麼多年,心裡也有了。
安陵容這幾個月得的賞賜,比這幾年得的還多。
她是個極度渴望往上爬,渴望出人頭地的女人。一旦讓她得了機會,她就會死死的抓住不放。之前,是壓在她身上的東西太多了,對余鶯兒的忌憚,對皇上、對死亡的恐懼,仿佛一條條鎖鏈死死綁住了她。
可是現在,安陵容終於想明白了自己的定位,抓到了機會,沈眉莊和甄嬛又鐵了心一起推她上去,安陵容爬得前所未有的快,前所未有的高。
安陵容倒不怕有人害自己了,甄嬛如今掌著宮權,內務府、太醫院都是她們的人,連皇后都不敢來惹她,更何況別人了。沈眉莊還特地從太后那裡求了一卷佛經,讓安陵容在內屋供著,這是多大的榮寵啊!
安陵容很想著把之前得罪過、看不起自己的人挨個報復過去,可惜淳貴人看她看得極緊,宮門都不許她出,只讓她在院子裡帶著。寶娟更是離不得身,寶瑩貼身盯著寶藍,宮裡也沒別的得用的人了。
還是要再提拔幾人上來,日後肚子裡這個小的落了地,需要的人手就更多了。
安陵容雖說還是怕,怕這個孩子又是個沒福的。剪秋托蘇培盛給寶娟帶了個主意,寶娟就聯合了身邊的所有人,從太醫到奴婢,從甄嬛到淳貴人,見天地在安陵容耳邊念叨「這個孩子一定沒問題!一定健健康康的!」諸如此類的話,並利用她的脈象、日常飲食等各方面的瑣碎事作輔證,車軲轆話連軸轉,簡直恨不得把安陵容母子倆的身體狀況夸出個花來。
日日魔音傳腦下,安陵容生生被洗腦了,她也覺得,自己的身體很好嘛,孩子也很健康嘛!她在那瞎操心,不過就是便宜了皇后,便宜了其他人。
見安陵容終於不再日日寡歡擔心胎相了,寶娟和淳貴人都鬆了口氣,面對面擦了擦汗,各自灌了一大杯水潤嗓子。
而滴血驗親的大戲,也終於拉開了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