剪秋將手裡的衣服疊好,又去廚房看了眼,見菜都做的差不多了,才回大廳坐著。
沒一會,蘇培盛就回來了。剪秋忙迎了出去,攙著他胳膊把人扶進來了。
那天宮裡忙的一團亂,蘇培盛不小心扭到了腳,強撐著不敢歇,腳就一直腫著下不去。
藍田端了熱水來,剪秋給蘇培盛洗了腳又上了藥,揉了好半天,才給他換了雙鞋子穿了。
剪秋洗了半天手,聞得沒藥味了,才讓人端了飯菜上來,兩人去另一個屋子吃了。
吃完飯,蘇培盛就回屋歇了。剪秋也回了自己屋,怔怔地發呆。
她和蘇培盛,有三天沒說話了。
認識蘇培盛這麼久了,三天前,她才真正看明白了蘇培盛是個什麼人。
其實早該明白的,不是嗎?電視劇里,蘇培盛不就從雍正黨,變成甄嬛黨了嗎?
忠心,呵,她對皇后都沒忠心,幹什麼還強求蘇培盛呢。
雍正總會死,蘇培盛要給自己找退路啊。
只是,當這現實赤0裸0裸地擺在眼前時,剪秋還是有些不適應。
其實,從小夏子死的時候起,蘇培盛,就已經和雍正離心了吧。
剪秋閉上眼,想著蘇培盛剛才送走的那個孩子。
就是雍正也想不到,蘇培盛會和余鶯兒聯手吧。
這場本來是甄嬛策劃出的苦肉計,被余鶯兒故意透露給了皇后,蘇培盛和余鶯兒又趁機在裡面攪了攪,把水攪得更加渾濁,讓皇上看後宮裡哪個女人都有了嫌疑,才讓他不敢再查下去,否則,皇上就真成了孤家寡人了。
三阿哥被設計成為雍正唯一一個能繼承皇位的兒子,這個局,是誰也不曾想到的,除了余鶯兒和蘇培盛。
甄嬛只想著,毀了七阿哥的容,斷了皇上猜疑的源頭,鍋給皇后去背,然後藉此求得皇上的憐惜和對皇后的忌憚,若是能降皇后拉下後位就更好了。這可不是一個四個月不成形的孩子了,這可是一個活生生的阿哥,愛新覺羅家的血脈啊!
皇后則想趁機把三阿哥的威脅者——四阿哥剔除,鍋給甄嬛去背,再逼得皇上立三阿哥為太子,自己借著這個大恩順理成章在日後把持下任皇帝。
端妃、敬貴妃、沈眉莊等人幫著甄嬛布好了局,不妨被皇后攪亂了。皇后也不想這事鬧得如此之大,甄嬛的兒子死了,誰會信這是甄嬛設計的呢?余鶯兒這麼一折騰,倒是把甄嬛從裡面給摘出來了。
皇后本意只針對四阿哥,誰想到兩個小的竟然也出了事,倒把渾水給引到三阿哥身上,弄巧成拙了。
皇后和甄嬛一黨死掐,都想把鍋給對方去背。端妃、敬貴妃見狀立刻裝死,當作什麼都不知道。
甄嬛在永和宮裡發了狂,恨不得和七阿哥一同去死的樣子,把伺候的人都嚇著了。皇上只能讓三位公主去見甄嬛,安撫她受創的心靈。
真正的七阿哥,則被蘇培盛從宮裡偷偷帶了出來,讓人送去到了江南。甄嬛是在晚上才知道兒子沒死的,這是蘇培盛對她的投誠,但何嘗不是被蘇培盛握在手裡的把柄呢?
郭絡羅氏說的沒錯,余鶯兒不是個坐以待斃的人,她早就有自己的計劃了。
這條線,早在余鶯兒剛到御前,就已經埋了下來。
她和蘇培盛的明爭暗鬥,都是做給人看的。
他們倆斗得越歡,雍正才越放心用他們。
四阿哥,也只是余鶯兒的一步棋而已。
從某方面來說,四阿哥和余鶯兒是同一種人,為了目的不擇手段。所以余鶯兒怎麼可能會讓四阿哥登基,那她才會真的沒命。
皇后就是巴不得皇上的兒子死得就剩下一個三阿哥,也不敢真的這麼做。但是余鶯兒敢。
逼得皇上只有一個兒子,讓他選無可選。
幸好余鶯兒也只是這個局其中一個推手,讓那幾個阿哥們都僥倖撿了條命回來。
這些事,蘇培盛有的說了,有的沒說,大多數是剪秋自己推測出來的。不過,就算蘇培盛不說,這麼瘋狂的計劃,剪秋也能猜到,蘇培盛的合謀者是誰。
只是,剪秋一想到生死不明的六阿哥,就覺得心驚。
余鶯兒,一直和瑾汐住在一起呀,抬頭不見低頭見的,她就忍心去害瑾汐的孩子嗎?六阿哥明明登基的可能性比九阿哥還要小啊……
還有蘇培盛,不還曾經喜歡過瑾汐嗎?瑾汐被皇上寵幸、有孕的時候,蘇培盛還那麼低落過。
但是在涉及自身的利益上,這些就都靠邊站了。
這麼一想,蘇培盛和余鶯兒,在某方面,也是一類人啊。
剪秋可以無視余鶯兒的殘忍,卻不能接受蘇培盛的無情。
仿佛一隻吃草的羊,突然開始吃起肉來般。
其實,他們都是食肉的,只有有的,偽裝成食草的而已。
事態發展到現在的樣子,剪秋不敢再拿小說、電視劇和真正的歷史往裡面套了。對於劇情的先知已經失效了。
余鶯兒還要做什麼,她不知道,也無從去問。蘇培盛不會告訴她,就她這幾天的表現,蘇培盛就算本來想說什麼,也都不會說了。
自己一直以來,是不是都在瞎操心呢。余鶯兒自己就籌劃得很好,雖然瘋狂,但是有效。
和余鶯兒一比,自己連渣渣都不如。
剪秋將頭靠在床柱上,聞著它木頭的清香。
她只是,想要變得有用些,想要幫到余鶯兒一些,好讓自己,顯得沒有那麼無力。
鍾粹宮裡,余鶯兒側頭聽了聽瑾汐那邊的動靜,才對寶陸招了招手,示意他出去。
四阿哥倒是恢復得快,剛醒第二天,就派人過來和她問消息了。
四阿哥一門心思認定了這是皇后做的,不過因為火勢太大失控了才鬧得如此大。三阿哥不讓他查,他就偷著查。余鶯兒這裡,他不過是例行問問,也沒指望余鶯兒能說出個12345來,余鶯兒也樂得繼續當啞巴。
第一步棋已經走完了,下一步棋,也是時候走出去了。
皇上這次,可氣得不清啊,再加把火……
余鶯兒眼睛眯了眯,無聲地笑了起來。
四月,春暖花開,三阿哥府里,卻依舊沒從寒冬中走出來。
皇上才給了三阿哥沒幾個月的好臉色,便又開始了無止境的責罵,比之前還有過之而無不及。
若不是皇上還稍微有點理智,怕是連不孝這樣的大罪名都要說出口了。
六阿哥被挪去了圓明園調養,瑾汐也求了旨意一同去了。
皇后和甄嬛依舊病著,只是景仁宮和永和宮,都允許人去探望了。沈眉莊、安陵容、淳嬪幾乎日日都帶著孩子過去,溫實初也被允許繼續照顧甄嬛了。
四阿哥每日都黑著臉陪著三阿哥去景仁宮請安,久了,三阿哥也不敢再去景仁宮了,生怕哪天四阿哥脾氣上來,去質問那把火是不是皇后派人放的。端妃、敬貴妃也無事帶著公主們過去請安,這倒不是看著三阿哥眼見著要登基,來臨時抱皇后大腿的,抱也沒用了,而是本來按著宮規就該如此的。
自從毀了容,四阿哥仿佛變了個人,或者說,這才是他本來的面目。
什麼恭敬、謙遜、友愛都是假的,都是四阿哥裝出來的。
不動聲色的冷暴力,悶不吭聲地使絆子,開口就冷嘲熱諷,閉嘴就橫眉冷對,對著皇上還稍微掩飾下,對著三阿哥就完全無所顧忌了。
三阿哥偏還很吃這套,只讓身邊的奴才們嘴巴緊點不許出去說。
對著三阿哥溫吞吞的好脾氣,四阿哥所有的行為都仿佛打在了棉花上,久了,他也覺得無趣,終於恢復了點正常人的樣子。那天見著了弘普,他還和顏悅色打了招呼,把弘普嚇得差點跪地上。
三阿哥見了,抹了把汗,心道四弟這口惡氣可終於算是出完了。
這日,三阿哥又被皇上拎去訓斥,四阿哥閒著無聊,就去御花園閒逛。
自他毀了容,皇上就對他格外優待恩寵,一副把他放到三阿哥頭上許他作威作福的樣子。四阿哥明白,這是因為他沒了繼位的可能,皇上才對他如此寬容。
呸,假模假樣,誰稀罕!
四阿哥想著,伸手掐著旁邊的花,禍禍著這些無辜的小生靈們。
冷不丁旁邊出來個人,把四阿哥嚇了個一跳。他剛要開口去罵,卻認出那是寧嬪。
皇上也有些日子沒召她了,四阿哥上次見她,還是在新年年宴上。
寧嬪清冷冷地看著他,道:「見過郡王。」
「寧嬪娘娘。」四阿哥後退了一步,面無表情道。
寧嬪看了眼地上的花,又看了眼四阿哥,才走了。
四阿哥怔了怔,一旁的多誠一腳踩了過去,待寧嬪走遠了,才假裝撿花的樣子,把寧嬪剛仍在地上的紙團撿起來收到了袖子裡。
到了僻靜的地方,多誠把紙團遞給了四阿哥,四阿哥打開看了一眼,臉色白了白。
紙上只有七個字,是余鶯兒的筆跡。
皇上要殺三阿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