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阿哥帶著弘普跟著三阿哥跑了一個多月,前前後後地忙著聖祖生辰祭禮之事。
三阿哥的伴讀是烏拉那拉家的崇恩,算起來,他還是青櫻的堂表叔。崇恩人有些圓滑,長袖善舞,三阿哥和他不是很處得來。
自三阿哥的另一個伴讀因為惹了事被革了差事後,四阿哥也尋了個藉口,把鄂生給辭退了,只留了弘普在身邊。
自上次四阿哥提了齊妃後,三阿哥就總是想著,他額娘背著他送出去的那盤糕點。這件事,四阿哥到底知不知道呢?
宮裡都言,齊妃之死和四阿哥有關,但是真相早被皇后、太后掩蓋了,齊妃的自盡,也被說成了病逝。
四阿哥若是知道,他為何還如此對自己如此友愛?真的只是因為,自己最有可能繼位,所以他要討好自己嗎?
若不知道,看著四阿哥如此聰慧,手腕了得,比他這個哥哥還要精明三分……
三阿哥突然想到,四阿哥,會不會想當皇帝呢?
聖祖的八阿哥生母是辛者庫出身,他都敢肖想那個位子。四阿哥的母親雖說身份也低微,可皇阿瑪之前,也很是寵愛過他一陣子呢。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這個弟弟仿佛成了自己的影子,每次他回過頭,都能看到他站在那裡。
三阿哥的背上,慢慢滲出了一層冷汗。
他在怕什麼呢。
四阿哥聰慧又如何,有野心又如何?
皇阿瑪並不是聖祖最聰慧的兒子,也並不是最得寵、最有野心的那個。
他是哥哥,是皇阿瑪的長子,是皇額娘的養子,嫡和長他都占全了,還要怕這個生母卑微的弟弟嗎?
為帝者,最重要是賢能、名聲。
他可以防著四阿哥,卻不能疏遠他,孤立他,甚至針對他。
他要拿出兄長的樣子,讓四阿哥,讓皇阿瑪,讓所有人都看到,他的胸懷和本事。
不是已經決定了,要將四阿哥變成另一個怡親王嗎?四阿哥,不也是在努力,朝著這個方向去的嗎?
若是四阿哥,真的生起了什麼不該有的念頭,他這個哥哥,就會毫不留情的打碎它。他會為四阿哥規劃好一條路,強迫他順著這條筆直的路往前走,把其他岔道,全部都剷除。
(三阿哥的想法是好的,可是能力不足╮( ̄▽ ̄")╭)
安陵容扶著腰,在院子裡慢慢走著。淳貴人在她前頭,拿著恭順公主小時候玩的繡球逗著她:「安姐姐,安姐姐,快走呀,快走呀!」
繡球內還有幾個銅鈴,被淳貴人晃得叮鈴鈴響。
安陵容又好氣又好笑,白了淳貴人一眼。倒是九阿哥聽話地在淳貴人腳邊轉來轉去,跳起來去抓那個繡球。
「好了好了,你們別鬧了,一會摔著。」沈眉莊扶著安陵容的胳膊道。
「我才摔不著呢!」九阿哥大聲道。
「誰說你了,說的是你淳姑姑,那麼高的花盆底,你倒是悠著點啊!」安陵容用帕子擦了擦臉上的汗,對沈眉莊道,「歇會吧。」
沈眉莊搖頭:「太醫說了,要走滿一刻鐘呢。我就是怕你偷懶,才特地過來陪你走的。乖,再走一圈,咱就能歇了。」
安陵容這胎懷得有些大了,太醫讓她多走動,省的回頭生不下來。
安陵容喘了幾口氣,才道:「寶娟,寶娟。」
寶娟就過來,要扶著安陵容的另一個胳膊,被沈眉莊一個眼神制止了。
「有我扶著你還不夠嗎?你現在要練的,就是力氣,老要別人扶著你走怎麼行呢。」
安陵容求救地看向淳貴人,淳貴人正和九阿哥玩得歡,瞅都不帶瞅這邊一眼。
沈眉莊硬是拖著她走了一圈,才扶她到屋子裡歇著。
安陵容靠在墊子上,舒服地嘆了口氣。沈眉莊親手絞了帕子給她擦臉,道:「第一天是累些,習慣了就好了。」
安陵容睜開眼,道:「行了眉姐姐,你也坐下歇會吧。」
沈眉莊坐了,寶娟端了茶來,她喝了一口,道:「蘇鑫蘇太醫之前不是一直看你和淳兒的嗎,怎麼先去又被派到慎貝勒府上了?」
安陵容笑道:「咱們這,有溫太醫和衛醫判就夠了。蘇太醫年輕,他的心思,也不該局限在後宮裡。」
沈眉莊笑了笑,道:「你是說……」
她很快地比了個四,安陵容點頭:「三阿哥那不缺人,四阿哥就不同了。之前皇上把阿哥所的人全換了,他現在身邊除了莊親王的世子,就沒一個得用的了。我想著,這兩年四阿哥就沒少病過,他也該好好瞧瞧了。」
三阿哥四阿哥出宮建府後,和年紀相仿的慎貝勒來往最多。
安陵容當年就沒去投靠皇后,自然不會想著現在再去投靠皇后養著的三阿哥。尤其是余鶯兒都傳話來,讓她無事親近下四阿哥,沒壞處。
安陵容想著,四阿哥到底是成年阿哥了,還有個烏拉那拉家的側福晉。就是三阿哥登基了,他親近四阿哥,四阿哥的未來也差不了。就算,三阿哥登不了基,四阿哥的希望也不算渺茫,那就更應該親近四阿哥了。
安陵容是巴不得三阿哥和皇后一起倒台的,但是她卻不敢這麼說。
兩人正說著話,就見內務府的人來了。
來的人里還有個安陵容的老熟人,芳若姑姑。內務府送了四個小太監四個宮女來,讓安陵容先用著,若是不順手再換。芳若姑姑是那四個宮女的教導姑姑,她就親自把人給送過來了。
安陵容看也沒看那幾個人一眼,只對芳若道:「好久不見姑姑了,姑姑看著氣色還好,我就放心了。」
芳若笑道:「謝娘娘掛念,奴婢也好久不見娘娘了。當年第一眼見到娘娘,奴婢就知道,娘娘是個有福氣的。」
安陵容低頭笑了,被芳若一提醒,她倒是想起來,當年在甄家的情景了。芳若來了,甄嬛處處接待得極妥當,芳若總是誇她。自己呢,什麼事情都慢一拍,甚至連甄嬛在做什麼,為何這麼做,她都不明白。她那時候,也想賞芳若些什麼,就和甄嬛一樣。只是她連體面點的衣服都是甄家給的,她就是再窮,也不好意思拿著甄家的東西,做自己的人情。
芳若的這句恭維話,若是說給甄嬛聽,那是再真心不過了。說給她聽,不過就是個套話而已。
能讓芳若這樣的人精佩服的,也就只有甄嬛那樣的人精了。自己,到現在都還差著許多。
芳若送來的宮女,安陵容是預備著以後近身伺候的,就都交給了寶娟去管。
安陵容看了沈眉莊一眼,沈眉莊會意:「我和嬛兒,都會好好查查的,你放心。」
「芳若說我有福氣,我也覺得我有福氣,有這麼兩位能幹的姐姐,我就是個享福的命了。」安陵容笑盈盈道。
沈眉莊嗔了她一眼,道:「寶娟說,你每日還在唱歌?」
「香不讓制了,針不讓拿了,總要讓我尋個消遣啊!」安陵容撒嬌道。
沈眉莊低聲道:「我是怕你,累著了。你現在和以前不一樣了,你封了妃,有了九阿哥,不必再那麼刻苦了。何況,你還懷著呢。」
安陵容沉默了會,道:「之前,每天十二個時辰,恨不得有十個時辰都用在制香、練歌、女工上,總怕哪日宮裡有誰超過了自己,皇上,就再不來我這了。眉姐姐,我也是習慣了,你什麼都不讓我做,我睡覺都要不踏實了。我比不得你和甄姐姐,聰慧伶俐,飽讀詩書,我這樣的資質,再不比別人刻苦些,又怎麼能出頭呢?」
沈眉莊撫著她的手背,柔聲道:「那你就一點點的改了吧,老這麼熬著,鐵打的身子也受不了啊。姐姐說句不好聽的話,你也要二十七了,還能爭幾年的寵愛?好好愛惜自己的身子,也多些時間,和九阿哥,和你肚子的孩子相處啊。他們現在,最是需要你關心的時候了。」
安陵容怔了半響,垂淚道:「這樣掏心窩子的話,也就只有眉姐姐會跟我說了。」
沈眉莊急了:「哎呀,是我不好,招了你的淚出來,快別哭了!」
沈眉莊拿了自己的帕子給她擦淚,安陵容也怕傷到了腹中的孩子,哭了會就停了,道:「姐姐的話,陵容記在心裡了。」
沈眉莊這才放心,摟著她道:「這樣才乖。」
安陵容正要把帕子還給沈眉莊,卻見上面繡的,卻不是沈眉莊最愛的菊花,而是竹葉。
安陵容呆了一下,將那帕子團在手裡,直到沈眉莊走的時候,都沒給她。
安陵容進了內屋,只留了寶娟在屋裡服侍。
寶娟往香爐里放了香片,一抬頭,就見著安陵容拿了針線筐來。寶娟剛想制止,就見著安陵容一臉嚴肅的表情,忙把話憋回去了,站在一旁看著外面。
安陵容用小剪子將那幾枚竹葉挑乾淨了,重新繡了一朵菊花在上面。她細細看了半天,見看不出什麼不對的地方了,才對寶娟道:「把這個還給眉姐姐,我剛忘了給她了。」
第二天,沈眉莊來後,也不急著催安陵容起來走路,而是呆呆地看著她。
安陵容自己站了起來,挽著沈眉莊的胳膊走到院子裡,輕聲道:「姐姐對我好,我便也對姐姐好。有些事,姐姐你存在心裏面就好,誰也管不著你的心。可是,千萬別做了什麼,說了什麼,看了什麼,碰了什麼,讓人抓著了證據。」
沈眉莊側頭看著安陵容,眼圈紅了:「我就只是心裡,想一想。」
「那就最好不過了。」安陵容笑著看她,「你還有別的東西,需要我幫著改嗎?」
沈眉莊嘆了口氣,悵然道:「用不著你幫,我自己,我自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