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鴻,很雅致的一個詞,在古詩文中象徵別離,為蘇軾等大詩人所用,讀來韻味十足。
但在江湖道上,「秋鴻」卻是個令人聞風喪膽的名字。
它既代表一個人,也代表一個組織、一個團隊,而任何被「秋鴻」找上門來的人,則必定與其象徵意義一般,要與這個世界做別離,沒有例外。
多少年來,秋鴻作為「金樓」下屬暗堂力量的殺手鐧,始終存在於黑影之中,絕少有人見到他們的真面目。
就像古龍小說里渲染的西門吹雪的劍一樣,見過的人,都死了。
聞名而不見真容,神秘感和強大的執行力,隨時可能威脅到身家性命的可怕能量,成為「金樓」看家法寶,令人忌憚的武力中堅。
李貓出身於「金樓」,自然知道秋鴻的存在,卻始終諱莫如深,難以得見真人。
沒想到,就在今天,一次意外的遭遇,居然會讓她碰上,還如此的突兀直接,猶如兵法當中的出其不意,犀利十足!
李貓心中雖驚,卻面不改色,伏在車後面的身體更是紋絲不動,只是雙眸中銳利的光芒閃爍,如同遭遇天敵一般兇險莫測,卻透出濃烈的狠勁兒,殺機盈動,散布出的氣息令周遭氣溫都仿佛降低了許多。
「吆,看樣子你是知道的呀,那就省了好多事兒,怎麼樣,乖乖的出來接受制裁吧?」
秋鴻似乎感受到李貓的殺意,卻渾不在意的抱起胳膊,將豐隆的胸脯擠壓的更加挺拔誘人,眼角眉梢笑意盈盈,看上去好似在邀請朋友去家裡做客那麼隨意。
但其中的意思,足以令許多人心喪若死,這是要人家自我了斷!
當然,從秋鴻的角度看,她的做法的確堪稱仁慈,背叛「金樓」還能自己選擇死法兒,起碼不用受罪,家人不受牽累假如他(她)還有家人的話。
真要等著她動手,那就不只是要人命那麼簡單,必定要讓對方受盡各種刑法,令其真正體會到背叛應有的懲罰,保證以後幾輩子都要記住,投胎轉世也得在靈魂中刻好了畏懼的印記。
至於那人還活著的親友故舊,就難說會有多少要受到牽連。
一向以來,「金樓」就是用這等酷烈的手段維護其名聲,保證其組織的純潔、團結和長期存在。
當然,這也是他們乃至其他江湖道受到政府打擊剷除的主因,太特麼不和諧了。
李貓叛出「金樓」年紀還小,智慧卻已早開,一聽就知道對方的潛在威脅:「你不自殺,我們就對那小子下手。」
她和陳鋒白天的卿卿我我,早已落在這幫人的眼中,無論兩人是什麼關係,今天自己不束手就擒,恐怕連當夜都過不去,就會有人去收拾陳鋒。
只不過……他們未免把自己和陳鋒看的太輕,把事情看的太容易!
李貓嘴角輕翹,不屑之意一閃而過,輕哼道:「你們以為我逃出金樓,還會擔心追殺懲罰嗎?我今天來,是要算賬的。」
「哦?這還真是新鮮的說法,多少年了,你還是第一個敢當著咱們的面兒發出威脅的。小妹子兒,光說大話可沒什麼用,早聽聞你是個能當大任的天才,有機會接掌大權的,有什麼本事亮出來,讓姐姐我瞧瞧有幾分火候?」
秋鴻貌似輕蔑,言語之間充斥著調侃,妖嬈站立的身姿也是紋絲不動,明顯沒當李貓的話是一回事。
李貓雙眸微眯,脆聲喝道:「我讓你見!」
聲音未落,她驀地向前一撲,作出要越過車頭沖向對方的姿勢。
但就在她身體已經騰起的剎那,左手卻突地一按擋風玻璃,借力橫向平移了大約兩米。
就在這剎那間,一聲尖嘯破空襲來,穿過她身形殘影,噗的爆開玻璃,打出一個觸目驚心的窟窿!
李貓似乎早有預料,腳尖在車前臉標誌上一點,借力發力,撲擊速度陡增一倍,沿著路邊上方飛騰三米多遠,蹭蹭蹭幾個高速變向,撲到秋鴻的面前!
快,快到一般人無法反應!
只用一秒鐘時間,她避開暗中窺覷的殺招,近乎面對面的貼近對方首腦的危險距離內!
秋鴻略微驚詫,畫著濃妝的鵝蛋臉上泛起一抹淡淡的紅暈,水波迷濛的雙眸中閃過一絲見獵心喜的光彩,環抱胸前的手臂倏然彈起,漆黑手套指尖夾著幾枚三寸長鋼針,在轉動手腕的同時,叮叮叮連連碰撞,將李貓當胸戳來的軍刺給彈開。
「吆!小小的人兒,好大力氣!」
她嘴裡驚嘆,修長腰肢如風擺荷葉般優美的左右晃動,避過李貓極其隱蔽的一記腋底穿刺,將短短的奇特形狀飛鏢堪堪躲開,另一隻手卻靈蛇般倏然纏上來,擒拿向手腕。
李貓小巧的身軀當空蜷縮,雙膝掛著風聲狠狠頂向對方的鼠蹊,只要命中,男人當場蛋碎鳥折,半身神經麻痹肌肉失控,趴下是必須的。
女人挨上了,估計輕則長時間臥床乃至半癱,重則要掉半條命!
秋鴻的話還沒說完,空手瞬間放棄鉗制,急促向下迎著李貓的膝蓋啪啪兩次拍擊,震得她前臂一陣激烈震盪,緊貼皮膚的袖子差點炸裂,忙不得的往後退開大步,似是擰身躲閃,一條長腿卻刁鑽的自下而上踢過來,長靴腳尖彈出一寸多長的刀鋒,藍汪汪幽光閃耀,顯然是抹了毒藥!
「你也不差!」
李貓仿佛早有預料,右手軍刺順著崩開的勁道畫個圓弧,斜刺里斬在靴子刀刃上,身體借力橫向翻滾閃出兩米,以半蹲姿勢輕飄落在路沿石邊,背部恰好與高聳的圍牆形成個夾角,避開適才襲擊者可能所在的瞄準基線。
眨眼之間,兩人各自出了三招,誰都沒有占到便宜。
但李貓是先躲開了冷射襲擊,又強攻逼迫對方退步,其實是略占上風。
彼此拉開將近四米距離,易地而處,李貓依然在路燈暗影的邊緣,如同一隻隨時準備撲向獵物的貓科動物,警惕的目光在黑暗中格外顯著。
秋鴻的額頭滲出一抹細細汗水,空氣中的奇異香味隨之濃郁數倍,她的胸口因為大口喘氣兒急劇的起伏,蕩漾起令人口乾舌燥的韻律。
她看向李貓的目光中帶有真實的驚訝,但更多是遇到對手時的見獵心喜。
靴子尖頭頂著地面略微用力,喀嗒一聲壓回原位,她抬起左手輕挽凌亂的髮絲別到耳後,動作極盡柔美,惹人遐思。
而後,衝著李貓幽幽嘆道:「誰能想到,之前當成師爺培養的小諸葛,一段日子沒見,動手的本事都快趕上我了,果然是天才。真是令人為難呢,樓里那些老傢伙們要是知道你現在的身手,恐怕要拼著破了規矩,也得設法把你拉回去。」
李貓眼皮都不帶眨一下,冷然道:「別痴心妄想,我既然離開那個鬼地方,就永遠都不想回去。你們真要把我逼急了,大不了同歸於盡!」
秋鴻輕輕搖頭:「嘖嘖,小小孩兒哪來那麼大火氣,你自己都知道說的話有多不靠譜。想跟樓里硬剛?呵呵,多少年來,多少個朝代都沒辦到的事兒,你又有多大點兒能耐?還是聽聽我的建議吧。」
「不需要。」李貓乾脆的拒絕,「你們最好也別來管我的事,就當彼此毫無瓜葛,這是底線。」
「怎麼可能呢,」秋鴻露出惋惜的表情,其哀婉之色楚楚動人,更動人心魄,「你知道樓里的規矩,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千百年的規矩沒得改。」
「沒得商量?」
「沒有。」
「那就魚死網破!」
李貓陡然發出尖利的叫聲,仿佛如凶貓要拼命的瘋狂氣息激烈涌動,嬌小身軀緊貼地面倏忽閃動,一撲衝到對方的面前,劈手一刀撩刺,戳向柔軟的小腹。
「還來這招?」
秋鴻好整以暇的隨口調侃,手揮琵琶般優雅的胳膊一拂,漆黑之間彈出鋼針,恰到好處的連續點在刀身之上,隨著手臂的急促抖震,連綿爆發力量在針尖催逼出近乎手槍彈頭的動能,幾乎達到合金材料的極限!
一震,李貓的軍刺被撥偏十幾度。
二震,刀鋒歪斜、力量傳遞被打斷。
三震並帶有撥打的巧勁,居然挑著刃口要反戳李貓自己!
這就是「金樓」培育出的金牌打手真正實力,他(她)們不比三大內家拳和其他眾多拳法的高手差多少,出招更加刁鑽鬼祟,防不勝防,更加的難纏!
李貓以前終究是以玩計謀居多,格鬥搏殺技能都是後來才學習到,比起自小浸淫其間一二十年的職業選手,相差不可以道里計。
秋鴻有百分百的信心,確定那軍刺被撥彈的反噬自身,即便立刻棄刀自保,要躲開也是極難!
果然,李貓似乎完全沒預料到第二次交手的巨大差距,眼眸中顯出一抹愕然,半個身體似乎都僵硬了,保持原來姿勢猛然墜地,右手軍刺不由自主的狠狠戳在胸口。
「哎呀,真是可惜……」
秋鴻嘴角掛起真假難辨的遺憾,剛剛嘆息出口,驀地後脖子竄起一股涼氣,心驚肉跳,暗道:「不好,不對勁!」
她果斷跺腳往後躲閃,眼睛卻死死盯著李貓的手。
就見那明明已經割破外衣扎進去的軍刺,卻詭異的陡然停止,嘶啦一聲裂錦響動,橫著在其胸口拉開到半尺多長的裂口,卻扭曲的自右向左陡然撩出去,迅如雷霆,快似閃電!
秋鴻已經竭力閃躲,依舊被刀光掠在大腿上,緊繃的長襪應聲翻卷,一道猙獰傷口在繃緊的力道下綻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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