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S: 已改~
朱顏醒來的時候已是翌日,淺藍色的床帳一直垂到地上,將外面強烈的陽光濾成一種柔和的顏色。
周圍很靜很靜,除了風掠過外間夾竹桃泛起的窸窸窣窣的碎響外,人聲、鳥聲一概皆無。
朱顏疑惑地坐起身,撩開床帳,見那熟悉的青藍色身影就在外間,這才放下心,歡歡喜喜地撲過去,「宣清,你昨夜什麼時候回來的?」
「懶丫頭,這都快正午了,還問昨夜的事情。」袁凜精神不錯,一點看不出昨夜曾出去奔波過的樣子。
「這裡太靜了些。」朱顏抿了抿唇,昨夜本就熬得晚了,這院子又靜成這麼個樣子,睡過頭很正常麼,「不過……白蘋怎麼也不過來喚我起身?」
「我將虛園的鑰匙給了他們,他們已先行前往虛園灑掃,你吃些東西再過去也不遲。」袁凜一邊說著,一邊順手給她挽了個髻,簪上早已摘來的花枝。
朱顏赧然低頭,她到現在還只會在腦後綰個最簡單的髻,白蘋每每看不過去,說是顯得暮氣沉沉,總變著法子教她綰其他樣式,奈何她就是學不會,現在還要累袁凜替她梳頭,太過羞人。
「走罷。」袁凜含笑看著她羞赧的樣子,趁她低頭整理衣襟時在她額角印上一吻。
朱顏羞惱地抬頭瞪他,他卻已經換了一副一本正經的樣子,看著她道:「永無為你安排了一人護衛,是個極有意思的人。」
朱顏咬了咬唇,又不好不理睬他,只好不情願地發問,「不是廿四麼?」
「廿四功夫太差。」袁凜輕飄飄扔下一句話,人已經到了外間,「再賴著不走,仔細白蘋又殺回來尋你。」
朱顏暗自吐了吐舌頭,她覺得廿四的身手已經很不錯了嘛。
又磨蹭了半個時辰方才入城。臨近正午時候,幾處酒樓里熱鬧非凡,歌樂之聲連街邊都能聽得清清楚楚。
朱顏隨意瞄了一眼,就見「弦月樓」的匾額映入眼中。幾個字倒寫得筆走龍蛇,大氣非凡,一點想不到會是個歌舞之地。
「別看了,那是你父親寫的。」袁凜只瞥了一眼,隨即落下帘子。「令尊書法造詣頗高,京中四處可見他題寫的匾額,無甚稀奇的。」
「……矩之先生,是個怎樣的人?」朱顏斂起眉,她已經聽到了太多關於朱衡的傳聞,什麼年紀輕輕即任高官,深得信任,又同子規有著一段廣為人知的情事,再後來是棄官從商,高風亮節等等。
可是他被傳得太過神乎其神。已經很難看清原本的,作為一個普通人的面目。
袁凜思索了一下,「驚才絕艷,時人莫比。」
有才,有情,有風骨,這就是世人對於朱衡的評價。
「可我同樣知道,他能攜紓和靖逃脫戰亂之地,隱匿江南,絕不會只是人們口中一個痴情又清高的文人罷了。」朱顏斂首嘆息。這樣的人,按理應該胸懷大志,豈會甘願埋沒在小小江村?
「是矩之先生過世太早,否則今日之事。定然與他脫不了干係。」袁凜聳了聳肩,將目光拉遠,「他為了救出紓和靖兩人,不惜置你於險地,難道你真認為,只是因為可憐兩個孩子而已麼?」
當時靖不過一歲的孩童。連封號也未曾有,若不留著一個紓憂證明靖的身份,將來難免有人不服,朱衡的思慮太過完備,以致於連紓憂那般聰明都還被蒙在鼓裡,一心一念地感懷她那朱伯父救她。
朱衡無疑是極聰明的,他依靠才名,依靠情事,甚至依靠那種幾乎冥頑不靈的清高,極好地掩蓋了他的政治才能,如若他還在世,或許真能翻起更大的浪花罷?
幸好連天也看不過這般優秀的人活在世上,教他早早過世。
過了弦月樓一轉,便到了虛園門外。
正門大開著,階前架起竹梯,幾個粗布衫子的匠人正在做工,門前還圍了零零散散幾個看熱鬧的行人。
虛園的匾額已經洗涮乾淨,重新漆過,這會兒早已掛了上去,那兩個字筆力遒勁,風骨卓犖,比方才所見的「弦月樓」三字多了幾分竹勁。
「這些匠人都是朱夫人安排的,你不需費心,虛園空置許久,想必沒個十天半月修葺不完。」袁凜將情況草草說了一遍,探身將朱顏抱一抱,「阿顏,去罷,我不能再送你了。」
朱顏乖巧地點頭,攀著他輕笑,「我這就進去了,若有事,托人告知白蘋。」
近旁看熱鬧的人只見到近處車簾微微一盪,鑽出一個打扮精緻的姑娘來,一身白地紅梅花的衫子在酷烈的陽光下閃著炫目的光彩,禁不住都遮了遮眼。
也就這眨眼之間的工夫,那姑娘已飛快地進了虛園的門內,回頭看方才的車馬也已去的遠了。
「嘖,這虛園乃是前朝朱矩之先生的家業,在這十多年了也沒見有人,這會兒回來個小姑娘,該不會是朱家的哪一位小姐吧?」
那人說著只是無心,聽者卻有起了意思的,「這朱氏雖然如今不做官,私底下卻仍舊同幾位官老爺交好,又壟著京中各行各業的買賣,這若真是朱家的小姐,可不知道誰有福氣娶回家呢。」
「不對,不對,方才那姑娘看身量也有十八九歲了,該不會早已悄悄地嫁人了罷?」京中的少女多半十五六歲便出嫁了,若是些求娶者多的人家,也有十三歲上就做了新嫁娘的,逼近雙十還未嫁的女孩倒真是少見。
「也沒聽聞朱家近年有小姐出嫁。」剛經歷戰亂,人們顯然覺得「富」比「貴」來得穩當些,像朱氏這樣舉族棄官從商的人家,自然頗受關注。
「朱氏兒郎多,姑娘們才稀奇,聽聞個個都藏在家中嬌養,這些年京中又亂的很,指不定就是覓了別處的富家子弟悄悄嫁了。」
「那還回來做什麼?」
「或許……人家夫婿想要進京來呢?」
「這虛園空置十餘年也不見人前打理,朱氏豈會看得起這塊地方,特特辟了與姑爺住?若真是這樣,也算丟人得緊。」
一伙人圍在門外吵嚷了半日,卻連那些做工的匠人都沒正眼瞧他們一下,夏日裡日頭又烈得很,說了一會兒只覺口乾舌燥,也漸漸散了。
但人們還是猜到了八九分,說是朱矩之先生的那位長小姐回京來了,這會兒已在虛園住下,一些文士聽的眼睛發亮,這位小姐可是自幼就有才名的,若是前去獻上詩作被她看入了眼,求娶到手,往後的日子可是不用愁的。(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