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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氏聽了雪嬌的建議,越想越高興,恨不得拉來文英就給她商討秀鋪的新生意。燃字閣 www.ranzige.com
這兩年,家裡進益愈發多,她再也不曾想過自家竟然也有這樣的好日子過。
她如今不像那等沒有出過門沒有見識的農家婦人了,知道哪怕是萬貫家財都要從小處積累。以前家裡窮時,只求吃飽穿暖就行,如今光景越過越好,李氏嘗到了賺錢的甜頭,反而過日子的心愈發盛了。
現在鎮上的繡鋪有八個人,原先有三張綢機,年前又增加了兩張。李氏知道陳雪嬌說的生意可以做得,城裡大戶人家那樣多,每季放出去得丫鬟也多,除了嫁衣,還有喜帕等零零散散之物,李氏在心裡頭算了算,利潤竟然不比繡像的生意差。
陳雪嬌知道李氏聽進去了,便在一旁發笑。
她還有一個打算不曾告訴李氏。
那些丫鬟成親之後,並不是說從此就不伺候主子了,相反她們還會繼續重返府里伺候。到時候難免會說起成親之事,保不了就提起嫁衣,主家聽了多少會感興趣,只要其中有幾個主家將下人四季衣裳交給陳雪嬌家的鋪子,那鋪子的名頭便打響了,這比從那些大繡坊嘴裡直接奪生意要安全多了。
兩個繡鋪開起來,陳雪嬌打算在置辦幾張紡機,單門雇了老婦人來紡紗。陳雪嬌在心裡頭盤算,這樣下去,不過一季的春秋,新增的成本便收回來了。
過不幾日,陳雪嬌家請客吃酒,請的都是女眷,陳文英、趙一鳴的娘徐氏、韓行健的娘周氏以及李氏幾個要好的姐妹都來了。
李氏便瞅著功夫,將雪嬌的主意給文英轉述了,文英一聽拍著大腿就叫好:「……真不愧是我親侄女,這腦子竟這樣好使,可見是個做生意的料。」
姑嫂兩個又細細商討了一番,網羅繡娘的活兒就落在文英頭上。平常也有一些莊戶人家繡了帕子寄放在她的雜貨鋪子裡賣。哪村哪戶誰得手藝好,她心裡頭都有數。因此,網羅人,對文英來講。不是一件難事。
屋子裡,陳雪嬌、陳雪如、妞妞、碧桃幾個女孩兒單獨占了一間屋子,炭盆子裡頭放了花生和紅薯,火燒得熱熱,將紅薯皮烘開。溫熱得香氣穿滿了整間屋子。
陳雪嬌將紅薯用鉗子夾下來,剝開了皮,白瓤的紅薯冒著熱氣,上頭灑了一層紅糖,擺放在碟子裡,依次遞給碧桃、妞妞、陳雪如。
「……靜好姐姐卻家去了,我還想讓她幫我繡個帕子呢。」碧桃將紅薯上得紅糖吃的乾乾淨淨,吃完一隻在要一隻,想起自家的一塊帕子從年前繡到年中,還未繡完就頭疼。
「你那帕子帶來了沒有。我看看,若是花樣不複雜,我幫你繡。」陳雪嬌遞給碧桃一塊乾淨帕子擦嘴。
碧桃嘻嘻笑了,指著雪如打趣:「可以是可以,只是你以後要嫁入我們家,我怕露餡了,娘過後要罵我。」
一席話,將妞妞和陳雪嬌逗笑了。看本書最新章節請到800小說網(www.800book.net)
雪如羞紅了臉,跺著腳的笑罵,去撓碧桃的胳肢窩:「人家好心幫你。你倒是亂說,在說這話,我就不幫你了。」
「雪如姐姐,你饒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碧桃一邊笑,一邊躲進陳雪嬌懷裡,扭著臉道,「今兒我娘來,說要把雪如姐和我哥的親事定下來。」
幾個女孩子在屋裡說著悄悄話兒。李氏和周氏卻在另一間屋子在說著雪如和行健的事情。
一桌子坐的都是李氏交好的姊妹,飯菜都是大家一起做的,大家挨次坐了,吃菜喝酒,說道高興處,竟然也學起男人猜起拳來。
周氏和李氏緊緊挨在一處,說著悄悄話兒。
周氏扶了扶李氏頭上鳳嘴裡銜著珍珠的金簪子,嘖嘖讚嘆:「你這也算是苦盡甘來了,家裡鋪子開起來了,兒女長大了,這日子越過越好了。」
李氏抿著嘴兒直笑:「我只求著一家子平平安安就行了,說實話,我以前哪裡還能想到還有如今這等日子。」
因為高興,兩個人面前單獨放了一壺酒,那酒是用春天上好的櫻桃浸泡的,又香又甜。周氏是個有量的,這甜水似的酒給果子飲品一樣只不過潤潤喉嚨,因此一杯接著一杯的喝。
文英知道自家嫂子和周氏有話要說,因此竭力招呼旁人,好留下空當讓兩人說話。
「雖然雪如沒有過門,我叫你一聲親家卻不為過。」周氏喝了一杯酒,給李氏倒了一杯,笑著道,「我家老太太身體不好,盼著雪如過門呢,一天裡頭要嘮叨好幾回。」
這話卻是真的,今年入了冬,韓老太太身上的舊疾便犯了,這幾日愈發嚴重,甚至腿腫脹的無法下床,尋遍了醫藥卻作用不大。韓陳兩家都明白,若是韓老太太撒手西去,韓行健就要守三年孝,雪如又要耽誤三年,雪如一耽誤,接下來的雪嬌便沒法說親了。
「也不是為了老太太,若真是為了老太太,我當初就不來提親了,我們家是真心實意的讓雪如過門。行健這孩子也大了,需要安下心,所以我和他爹商量了一下,便厚著臉皮來討你得主意,看看哪一天日子好,趁早將兩個孩子的事情辦了。」周氏方才簡單提了自家婆婆,又怕李氏吃心,這個關頭上定日子,任誰都會疑心是為了給韓家老太太沖喜。
李氏卻沒有那樣想,因為她了解韓家,便笑著道:「咱都是有閨女的人,我確實想多留雪如兩年,她跟著我們,從小到大好容易過上了好日子,就要出門子了,我這當娘的心裡頭不好受哇。」
李氏說著便哄了眼眶,周氏也是有閨女得人,自然理解李氏的心,便拍了拍李氏的手道:「親家母,你放心,我會將雪如當成親閨女疼,凡是碧桃有的便有雪如一份。」
「我倒是不擔心這。」李氏喝了一杯酒,眼淚就下來了,轉念一想,韓家三番五次的上門提定日子的事情。自己也是有兒子的人,將心比心,卻是不好在推的了,不管怎樣不舍。雪如總歸要出門子,想了想便點頭答應著:「我看今年秋天比較好,那時候不冷不熱,出門子也適應。」
周氏心下大喜,她知道李氏心裡頭捨不得雪如。在早也會定在冬天,沒想到竟然定在秋天,心下得一塊大石頭落了地。
旋即,便高興起來。徐州府有個習俗,說秋天懷孕,來年容易生小子。雪如秋天出門子,說不定來年韓家便能抱上孫子。
周氏越想越高興,將剩下的半壺酒喝了個一乾二淨。
李氏說完日子後便後悔了,可又不能反悔。她面前擺著幾樣下酒菜,豬耳朵、涼拌肚絲、糖炒花生、糖醋木耳。李氏倒了酒,和周氏說說笑笑間,竟然下去了一半。
陳雪嬌幾個女孩子在屋裡,單擺了一桌子菜,陳雪嬌從外屋偷了一壺茉莉花酒,幾個女孩子竟然將一壺酒喝了一乾二淨。
待外頭散了場,李氏喝的頭暈暈得,送了客人,便一頭倒在了床上,一疊聲要茶水。
李氏忙碌了這麼些年。也就今年才這樣放肆。陳雪嬌便給李氏倒水,又幫她脫了鞋,蓋上被子。
「唉,我答應韓家了。日子就定在今年秋天。」李氏就著陳雪嬌的手喝了茶水,頗有些傷感的說,「雪如,嫁衣要繡起來了,只有半年的時間,你就是人家的人了。」
雪如吃了幾盅酒。頭暈暈乎乎,臉蛋通紅,她本來就白,臉上一紅就給年畫上得仙子一般,聽到娘親說道自己出門的日子,一張臉愈發紅艷,低下了頭不吭聲。
「我姐出門子是喜事,且就在鎮上,過了年,咱們家也搬過去了,就幾步路的距離,相見容易的很。」陳雪嬌就安慰起李氏來。
陳秀才被秦師傅請去吃酒,一直到晚間還未回來。掌燈時分,又下起雪來,指甲蓋一樣的雪片直往下落,陳雪嬌和陳齊安走到門口看了看,屋檐下得兩隻大紅燈籠發出溫暖的光芒,見陳秀才還未回來,急得直搓手。石頭便穿了厚衣裳,頂著竹篾子,拿著一盞燈籠,去村口等陳秀才。
隔一日,天放晴了。
陳雪嬌便去了私塾的糊塗居,自打秦師傅從京師回來,陳雪嬌還未曾見過他。她手裡拎著一個提盒,裡頭擺滿了秦師傅愛吃的飯菜,塞滿了糯米紅棗蝦米的八寶鴨,煮的軟糯的水晶肘子,炸的黃澄澄的松鼠桂魚。
進了糊塗居,屋檐上、院子裡、梅樹上,俱是積雪,也無人打掃。
陳雪嬌心裡想到,一定是秦師傅不讓打掃,自打他回來後,經常一個人坐在亭子裡,圍爐觀雪。
到得糊塗居,秦師傅卻正在午休,陳雪嬌將食盒遞給了賈嫂子,囑咐她放在溫水裡溫著,待秦師傅醒來給他吃。
「那一叢綠梅開的俊,你去看看吧,等開了春,便凋謝了。」賈嫂子便笑著同陳雪嬌說。
陳雪嬌答應了一聲,穿過一條小徑,沿著水榭,走過月洞門,便看到一叢綠梅在千朵萬朵紅梅中分外顯眼。
年前,陳雪嬌來這裡玩,那綠梅只不過是花骨朵兒,如今經過幾場霜雪一催,俱都開了花,冷冷的綻放在枝頭,有一種說不出的冷清幽靜之美。
忽然,就聽到一聲笛音傳來。嗚嗚咽咽,悠悠揚揚,襯著這白雪碧梅,天空地淨,真令人煩心頓解,萬慮齊除。陳雪嬌站在一株紅梅樹下靜聽,聽約兩盞茶時,方才止住。
陳雪嬌四處張望,見涼亭里沒人,月洞門下也無人,忍不住往前一走,見開的最茂盛的碧梅樹下站,著一位少年。
少年穿一身白衣,手握一根玉笛,冷冷的眉眼間透著濃郁的哀愁。
不是顧思源又是哪個。
陳雪嬌拍了拍手,走了過去,拿著手一指:「你卻在這裡。」
顧思源不曾想在梅林里竟然遇到了陳雪嬌,呆了一呆,收住玉笛,臉上帶了笑:「你可是來賞梅的?」
「來賞梅沒想到順帶著賞了笛聲。」陳雪嬌就說。
顧思源長長嘆了一口氣。
「你是不是又在想你娘。」陳雪嬌便問。
這一問,讓顧思源的聲音竟然有了一絲哽咽:「她在也不會回來了。」
「她只是到了你看不到得地方,但是她能看到你。我想她一定是一位善良的母親,如果她知道你這樣傷心,她心裡也會難過。」陳雪嬌想安慰他,卻找不出合適的詞彙,只得講出這樣一番道理。
這是無數個夜晚,想到前世的父母,陳雪嬌便這樣安慰自己。
顧思源見陳雪嬌玉雪可愛,一張稚嫩的面孔,卻說出一番老氣橫秋的話來,不覺也跟著露出一絲笑影。
母親生前最愛梅花,他便到這從梅林里吹笛子緬懷她。
白雪琉璃世界,只有笛聲,愈發顯得淒涼慘澹。
過不了幾日,他便啟程回京師去了,一想到顧府,他便鬱結於心。
他娘生前便久病臥床,都是因為父親氣得,聽說錦州水土養人,便搬去那裡養病,他在的時候好了許多,日子一日比一日愈發有起色,沒想到如今已經淪為賤籍的父親的青梅竹馬跟著過來了。
待顧思源有事走開兩日,那賤人見上了門,哭著跪倒在母親腳下,求母親允許父親收了她當妾。
母親卻不肯,顧家這樣世襲罔替的侯府人家,怎麼能讓一個賤籍進門。
原先兒子在夫人面前,父親自然不敢向以往那樣輕狂,可他只不過初初做個樣子出來。一開始還給妻子尋醫問藥,後來索性帶著那賤籍遊山玩水,事事丟在腦後。好容易回了家,卻不是問候妻子病情,竟然鬧著要將那賤籍娶回家抬成平妻。
母親原先已經好了多半的身子,被父親和那賤籍一氣當場激出血來,過了五六日沒有捱下來,待他好容易回到錦州,母親抓著他的手便咽了氣。
顧思源忙著置辦娘的喪禮,還未來得及收拾那個賤人,那個賤人已經躲的不見蹤影。
他當著祖母的面和父親大吵了一架,祖母寵愛父親,竟然逼著他跪祠堂,若不是太后出面,只怕他如今還在祠堂里反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