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神正而不直 第36章
倫斯特首席剛從口中說出四比三的結果，判定查爾斯對艾倫的控告成立。林郁還沒有從這一信息中反應過來，大門邊一道蒼老卻有力的聲音便打斷了他的話。
眾人疑惑地望過去，一眼便見到了站在門邊，喘著粗氣的老人。他的身邊，另外兩名年輕人一左一右扶著他，免得他摔倒在地，見到眾人看過來，兩人朝左右兩邊點了點頭，口中輕聲說道：「請讓讓。」
「魯斯官閣下？」有人認出了這位老人，驚訝地發出了聲。
同一時刻，看到魯斯官出現在法庭上的倫斯特首席臉色瞬間黑了下來，握著資料的手也緊了緊。他低頭看向這份由四名官所簽名的多數意見書，這上面，是將要確立法律效力、判定艾倫·斯圖爾特確實危害司法公正的判決書。
但是現在的情況，讓他心頭不由得一沉。
另一邊，見到魯斯官出現在法庭上，林郁下意識地轉過頭看向艾倫，不知道為什麼，他莫名地將這件事情與艾倫聯繫起來，與他一直以來所表現出的處變不驚，平靜淡然所聯繫起來。
似乎察覺到林郁的目光，艾倫轉過頭，看清楚林郁臉上略帶猶疑，卻明顯放鬆不少的神情，挑了挑眉，眉眼間充滿了笑意：「怎麼？」
這如同妖孽般攝人心魂的笑容一下子就讓林郁心臟重重跳了一下，耳根也開始慢慢發熱。
真是要命！
勉強壓下臉部同樣開始升上來的溫度，林郁湊近艾倫，低聲問道：「這是你的安排？」
艾倫卻沒有正面回答他的問題，而是將視線重新投向倫斯特首席官身上，聲音一如既往地清冷：「魯斯官閣下現在還沒有辭職，所以他參與這個案件的投票，完全是他的權利不是嗎？」
法官席上，年邁的魯斯官閣下在兩位助手的幫助下在屬於自己的座位落座，低低喘息了幾聲，接著轉向坐在正中間的倫斯特首席官說道：「我同樣是最高法院聯席官，對於這個案件，我想我擁有表決權。」
整個法庭都陷入了一片寂靜中，倫斯特首席的臉色並不怎麼好，這已經明顯表現了出來。眾人則小心翼翼地觀察著法官席上幾名官的神情，今天的判決似乎並不那麼簡單，他們似乎嗅到了某種火藥味。
「魯斯官閣下，您對此案自然擁有表決權。」倫斯特首席還保持著沉默，他的另一側，奧琳娜官傾了傾身體，越過倫斯特官朝魯斯點點頭，「您的權利是由憲法所規定的。倫斯特首席官閣下，您認為呢？」最後一句話，奧琳娜是對著倫斯特說的。
倫斯特臉色變了變，最終還是平靜地點了點頭：「您自然擁有表決權。既然如此，本案還需要進行再一次投票，形成法院的最終意見，今天的庭審到此為止。」說著他就要起身往回走去。
「不，請您等等！」沒等倫斯特離開座位，魯斯便出聲制住了他的行為，「不需要重新投票了，少數意見書帶了麼？我只需要在少數意見書上簽名就行了。」
魯斯的要求很急迫，所有人都看得出他坐在法官席上所說的這些話用盡了他的所有力氣，恐怕連站起來這一動作都無法完成。
察覺到這一點，倫斯特眼神閃了閃，抬起了手中的資料：「恐怕您在少數意見書上簽字了還是不行，這樣的話，投票結果會是四比四，不論如何，再一輪的投票還是必要的。」
這話說完，兩人之間陷入了詭異的僵持。聽眾們則神情複雜，有疑惑的、憤怒的、看好戲的，還有便是沉著眼的。
本以為一切有所轉機的林郁此刻提起了心，雙眼緊緊盯著魯斯官，連氣都不敢出。他不敢想像，若是今天沒有做出判決，而魯斯官撐不到下周甚至是明天的話，艾倫會是怎樣的結局。
忽然，一隻手覆上了他的手背，林郁驚訝地轉過臉，映入眼帘的是艾倫沉靜的面容。他朝林郁搖了搖頭，放低了聲音說道：「別擔心。」
雖然不知道艾倫為何如此自信，但僅僅是感受著手背的溫度，林郁便奇蹟般地平靜了下來，他深深吸了口氣，朝艾倫點點頭，接著重新看向法官席。
而年輕的官閣下，則將視線投向了右側的走道上。
圍著護欄的走道上，一個年輕人雙手抱臂，雙眼沉沉地盯著法官席上的情景。只是他的視線並沒有落在倫斯特或是魯斯官身上，而是另外一個人，坐在倫斯特首席右手邊第二位的男人——蘇維官。
男人的眉間糾結著，臉色也很糟糕，像是徹底陷入了某個難題。感受到這一灼熱的視線，男人下意識地抬起了眼，瞬間直直撞上了年輕人的視線。他怔愣了一瞬，接著不自在地轉過了臉。
年輕人卻依舊盯著他。
「不，我覺得直接在法庭上進行重新的投票就足夠了，畢竟今天所要宣布的就是本案的結果，不用再費上幾天做出決定。」魯斯的喘息聲更加厲害了。
倫斯特首席則眉頭緊皺：「這並不符合最高法院的程序，我想魯斯官閣下，您在最高法院任職的時間甚至比我還要久，對於這一程序並不陌生。」
「咳咳！」忽然，幾聲咳嗽插了進來，伴隨著一道低沉的聲音響起，「我改變我的想法，願意加入少數意見。」
這一句話像是打開了某道閘門，將堆積在其後的洪水猛地放了出來，幾名官震驚地從座椅上站起身來，難以置信地看著發言的人。
倫斯特首席更是雙眼怒睜，用近乎訓斥般的口吻大聲叫道：「蘇維！」
奧琳娜、斯萬與布蘭登則在一瞬的震驚之後，露出了笑容，正好坐在蘇維身邊的斯萬轉過椅子，握了握蘇維的手，調侃般說道：「歡迎加入少數意見。」
再次咳嗽了幾聲，蘇維站起了身，對倫斯特首席躬了躬身，神情誠懇而凝重：「對於我現在轉變看法的事情，我表示抱歉，但是我確實決定加入少數意見。」
「為什麼？」倫斯特首席的臉色很黑，代替他發問的則是布萊克官，他的臉上明顯堆積著憤怒，像是下一秒就要衝到蘇維身前給他重重的一拳。
「在此之前，我的內心一直很糾結，斯圖爾特所做出的判決在我看來確實有包庇的嫌疑，但是他的辯護律師所說的話在一定程度上說服了我——不過這並不是主要原因。關於同性戀者這一群體，我的道德告訴我這並不符合它的規定，但是憲法卻讓我思考他們存在的合理性。
「我們身邊會有很多的異於我們的人，同性戀者就是其中的一種，但他們確實存在著。事實上我對這一群體並沒有好感，但是，作為官，我將尊重他們的多樣性與自由選擇，這是他們自由。
「所以——我加入少數意見。」
這句話落下，法庭一時陷入了一片死一般的寂靜，接著，聽眾席上忽然響起了幾道掌聲，接著，有人開始抽泣，有人開始低罵，直到一邊的法警大聲叫了一聲「肅靜」，響聲才慢慢消了下去。
倫斯特首席的臉上已經不能用黑沉來形容了，他雙眼帶刺一般直直射向蘇維，聲音像是從喉嚨里擠出來一樣，一字一句都充滿了憤怒：「即便如此，新的判決書還需要開會後投票才能確定，並且需要你們的簽名。」
「首席官閣下——」一道氣弱的聲音插了進來。眾人循聲望去，便見一個身著黑色西裝，明顯是法官助理的年輕人從一邊的助理席上站了起來。
「比爾？！」看清楚對方長相的林郁不由自主地低聲叫了出來，換來艾倫帶著笑意的一瞥。
比爾手中拿著一份資料，快步走到法官席前，將資料遞交給倫斯特：「這是重新列印的多數意見書與少數意見書，如果八位官閣下沒有意見的話，可以直接在上面簽字，作為判決書，進行當堂宣讀。」
真是好樣的！林郁簡直忍不住要為比爾歡呼，他雙眼閃爍著興奮的光芒，不自覺地抬手抓住了艾倫的手臂，靠近他耳邊低聲問道：「艾倫，這是你的安排是嗎？！」
他胸中涌動著更加強烈更加洶湧的情緒，只是面對著艾倫依舊平靜，面色不顯的模樣，能夠說出口的也就只有這句話。他不知道自己雙眼是如何閃亮，流露出的崇拜是多麼明顯，眼角的愉悅是多麼振奮。
年輕的官閣下只是微微傾斜了頭，嘴角慢慢勾起，雲淡風輕，無聲地對林郁回了兩個字：「將軍。」
抓住艾倫手臂的手猛地緊了緊，林郁的心臟幾乎要跳出來，他滿腦子都是艾倫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妖孽的笑容，該死的讓他心動！
被手臂上力道所勒疼的艾倫皺了皺眉，轉眼便見林郁毫無保留的崇拜目光，怔愣了一瞬，接著，他的心臟驀然一動。
「我沒有意見。」魯斯官率先回應了比爾的建議，拿過那份少數意見書，在末尾簽上了自己的名字，奧琳娜、布蘭登與斯萬官也相繼過來，簽上了自己的名字，最後，意見書被遞給了蘇維官。他抬頭看了一眼鐵青著臉，手中攥著本應宣布的多數意見書，死死地盯著自己。
但蘇維官還是毫不猶豫地在意見書，幾人的名字後面，寫上了自己的名字。
魯斯、布蘭登、奧琳娜、斯萬、蘇維——五票，多數意見成立。
案件判決結束後，眾多的記者奔跑著來到外面，向自家電視報紙等媒體報道案件判決的情況——歷史上還從來沒有一個案件像這個案件一樣如此跌宕起伏，在宣判的時刻產生如此之大的反轉！
原本四比三的投票結果，在魯斯官加入後變成了四比四，多數意見與少數意見持平，在這種情況下，除非重新開會，某位官改變立場形成新的多數意見，否則案件只能被擱置，拖延到新一任官上任再進行判決——而這並不樂觀，對於艾倫·斯圖爾特來說也是致命的。但讓人完全沒有想到的是，最後蘇維官會改變陣營，使得少數派意見以五比三的結果完成本案的徹底扭轉，判定對艾倫·斯圖爾特的控告不成立。
各家媒體收到這一消息，簡直是瘋了一樣爭先報道這一判決情況，一時間，電視機、網絡上到處都是這一案件的討論。
最高法院內三層的辦公室。
幾聲規律的敲門聲後，木質大門被打開了。坐在辦公桌後的男人轉過椅子，見到來人後嘆了口氣，低低喚了一聲：「瓦爾特。」
被喚作瓦爾特的年輕人雙手隨意地插在兜里，上前幾步，停在書桌前。他的視線往下，落到了一個帆船模型上，臉上不自覺地露出一個笑容。
「沒想到你還保存著我送給你的東西。」
蘇維的視線同樣落在了那個模型上，像是懷念兩人依舊親密無間的歲月，柔聲說道：「或許你說的對，我需要重新審視我們之間的關係。」
瓦爾特挑眉：「你真的不再介意我是同性戀？」
蘇維卻笑了笑，反問道：「難道今天我所做出的決定還不足以說明這一點嗎？畢竟這是你努力說服我的原因。」
……
當林郁隨著艾倫回到他的辦公室，給比爾和約翰大大的擁抱後，驀然瞥見了那個熟悉的身影。
「那不是瓦爾特嗎？」
艾倫正將自己的外套解開，聞言，順著他的視線看了過去，接著若無其事地說道：「是，那就是瓦爾特·李，或者說，瓦爾特·蘇維，蘇維官的弟弟。他隨他母親的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