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adx; 屠天為採薇留下「斬影劍訣」,回屋把所有朱果一併取走,與採薇告別,回返王宮。
在路上,他拿出一顆朱果,露出凝重。
……不祥之物!
或許以前真的小看了它,以為和陰煞鬼氣一般,吸食了也沒什麼大不了,可是最近他終於覺察出了不妥。
傀儡蟲自從餵食過朱果以後,變得越發貪食了,以前每日只需一滴血它就滿足,可慢慢的,兩滴,三滴……一直的增多,每次進食都直至快要被霸血化歸虛無方才罷休,而且還意猶未盡。
而他自己也曾吃過朱果,雖然飯量沒有增,卻是對鮮血漸漸有了一種莫名的渴望。若不是他心志堅毅,固若磐石,怕是宮中已經發生了某種不詳之事。
他隱隱有一種擔憂,害怕白頭翁所批的「殞身劫」,正是由這朱果起端。若是如此,須得及早毀掉這些東西,以免給身邊的人甚至是整個國家帶來災難,真有那時,縱然身赴黃泉亦是難贖心安。
一邊想著心事,一邊御劍飛行,當心中奇怪為何還沒看到王宮時,再抬頭才發現,原來方向早錯了。他來到了一處荒無人煙的地方。
「這是哪裡?銀雪國沒有這樣的地貌,更沒有這般兇險的氣機。」他自問。
仔細觀察,莫說人煙,便是連鳥獸都見不到一個。隱隱有一種邪氣漫布在荒野,看到地面上生長茂盛、連綿成片的紫色野草,以及偶爾烈風吹過在野草下露出的根根白骨,他驀然生寒,想起了一個地方。
銀雪國東北部,民間有傳聞,說這裡的大地上還隱藏著另一片大地,平常便是有人單門去尋找也未必能找得到,但偶爾便會有人和牲畜突然失蹤,人們猜想,是無意中闖了進去。而且這種事情一般都發生在夜裡,所以東北部的居民,一入夜便早早的關門休息,連小孩都不准再外出玩耍。
屠天夜間趕路,竟是印證了這個傳聞,不由啞然自嘲。
他讀過一篇「誌異雜談」,同樣提起過銀雪國的這處詭異之地,但裡面的說法比之民間傳聞詳盡了許多,說銀雪國尚未建國之前,東北大地屬於修魔者,號稱魔都,後來因為發生仙魔大戰,絕大多數修魔者都死在魔都,而其他人也因此役退回魔界。那本「誌異雜談」斷言,說魔都並未全毀,被修仙者摧毀的只是顯露凡間的一部分,還有一部分隱藏在東北大地的某個角落,芥子納須彌,非特殊機緣無從踏足。
忽然,屠天又想起一條線索,他從懷中取出幾年前的那份神秘地圖,就近拘來一些水,灑在圖上,與眼前對照。有些地貌山川十分的相似,竟然就是地圖右上角,那塊用他看不懂的文字標出的大地。
屠天向著來時的方向急速回返,欲儘快脫離該地,恐生不測。一路上,全是又高又密的紫色野草,而紫草下總能發現白骨,有像動物的,有像人的,不知凡幾。
不多久,路到了盡頭,前面是整齊的斷崖,紫霧濃濃,深不見底。且有一股禁錮之力,將他擋住,飛不出崖岸外。
屠天心生疑竇,覺得懸崖有蹊蹺,便是自然偉力再鬼斧神工,也不可能造出如此規則整齊的斷崖,一點多餘的邊角都沒有,無凹無凸,宛若器皿。他圍繞著懸崖向著同一方向飛行,幾個時辰後又回到了原點。
這……屠天露出怪異神色,感覺大地像是一塊圓形硯台,人工雕琢而成,不像自然之物。
他將法力催動到極致,竭盡全能往高處拔升,可離地千丈便再也升不動了,有極其強大的吸引力拉扯著他,越到高處吸力便也越大,到後來每拔高一尺,吸力便成倍提升。
但此時,他已能看清多半個輪廓,果真像一個硯台,崖岸邊緣有一整環的紫色圍牆,目測有丈許高,完全是由紫色的霧氣凝幻而成,在地面或低處看不出,只會當是崖下水汽上溢,只有到了這般高度它才顯出形狀,能看出是一道環形壁壘,也即「硯台」的外沿。
「硯槽」內山川河流一應俱全,且頗為規則,九條環形山脈與九條環形河流交錯分布,圍繞著中心一點逐次向外排開,而屠天所在位置,尚在最外的第九環山脈外,未進入「硯台」的真正領域。
每一條環形山脈上,都有數之不盡的宮殿廢墟,從廢墟的規模可以想見,從前它們是多麼的宏偉磅礴。這就是魔都的風采?屠天暗暗吃驚。面積比之銀雪國的國土都不遑多讓了,而每一處宮殿群落都堪比他的王宮。
屠天凝神細觀,發覺那九條河流非同尋常,紫色的魔煞霧氣正是從河流中氤氳而出,河流兩旁除了那種紫色的野草尚能存活外,絕了其他任何草植的生機。
屠天甚是疑忌,魔煞與鬼煞同屬邪煞,對於凡人來講都是劇毒之物,受染者輕則身形異變、性情漸生乖戾,重則當場斃命。但此兩者亦不盡相同。
某次與蛤蟆閒聊之時,蛤蟆曾略微講述一二,給屠天留下了些印象。如果說陰煞鬼氣是死者的執念,那麼魔煞就是天地的執念。屠天如斯理解:有情眾生皆逃不脫生死,生死之間尚有萬種苦痛,縱然渺如螻蟻,也有著「天命使然」的幸或不幸。自我之心眾生悉同,當生命有了它我的執著,苦痛便只能獨自承受,無可分擔,每每一己之不幸便要歸咎於天道之不公。而後自然生出怨懟、嫉恨,乃至懼怖、痴狂、嗔殺等等。魔煞正是邪惡念力的集匯,成魔者無不是悖逆倫常、咆哮天地之輩,二者不無關聯。
屠天向最中心處極目望去,那裡紫氣氤氳、朦朧一片,看不清內中光景,連神識都無法企及,太過遙遠。只感覺有一股磅礴的力量不斷吞吐、旋轉,所有的河流及紫霧都似源自該處,令他心悸不已。
他默默分析此中格局,九環荒山,九環紫河,交錯相隔,第九環紫河正居「硯槽」中心,像是百年老樹層層年輪所環繞的軸心,又像是無盡汪洋的最深邃處,一顆紫色的眼眸。與其稱之為河,倒不如名之為泉池更為貼切實際。如果不憚離譜,他甚至敢認為這完全就是一件法寶,因為太過規則、太講究了,但是他實在不敢想像世間有何等樣人能造出如此器物。這等念頭想一下也就罷了,他萬不敢當真。
沒有出路。
屠天又花了數個時辰繞著第九環山脈飛行了一圈,不由得心急如焚。紫色荒草下的累累白骨足以說明問題,這個地方有進無出。
一年之期未至,許多心愿未了,且尚有重要的事情未作安排,他斷不能困死此地。
屠天不再猶豫,壓低飛劍,向著第九環山脈緩慢飛去,一路上無比的小心。可剛剛飛到山頂,他的飛劍就突地失去了作用,身體急速墜落。他急忙使出「斬影劍訣」中的輕身技能,凌空揮舞拳腳平衡住身形,緩緩降落到一片宮殿廢墟之上。幸虧本就飛的不高,否則保不齊已經摔成肉泥了。
毫無疑問,山上有強大禁制。屠天更加小心翼翼了。
他繼續前行,徒步穿梭在殘垣斷壁中,所過之處儘是巨大的石料,顏色各異,種類也不一而足,大多數凡間不曾見過,其堅固程度比之精鐵都猶有過之,也不知當初是如何毀壞的。仙魔大戰的說法倒是越發可信了,恐也只有仙魔的偉力才能如此輕而易舉吧。
咦?有人!
屠天渾身一震,行走不多久在一處魔宮的殘垣下,他發現了一個活人,顧不得有詐,急催飛劍衝到那人近前。
這是一個女子,身著素白衣裳,唯左右袖口各自繡有一個奇異的圖案,像是某種花的形狀。
她的樣貌甚是清麗,面朝紫河,雙目垂閉,肅然端坐石台,雙手結印,自然流露出一股非凡氣質。
是修者,屠天一眼斷定。
在她的身周有數件器物,圍成一個法力結界,將她保護在當中。細看會發現有幾許微光不時閃現,顯然法陣仍然在運轉,並未失效。
不過,屠天很快看出,這個女子已經死了,在其身上感覺不到一丁點的生命波動。
神墟勁與其他神通最大的區別就在於,它的專長是感知自然靈力,以及各種氣機和場力,生命波動也在其中。如此近的距離,若是神墟勁還是感應不到,此人多半是凶多吉少了。當然也有另外一個可能,那就是她的道法境界遠遠超過屠天,能輕易欺騙他的神識。但是,這個可能放在當下無疑是個笑話,如果她真有這般修為,還犯得著欺騙他麼?
果然,細查之下,屠天在她的頭頂正中發現了一個拇指粗的孔洞,髮絲上還粘連著少許腦漿和血液,這是陣法維持的結果,很可能已經過去許多年,但肉身幾乎不會腐壞,保留著原來樣子。
見此情狀,屠天的心更加發涼,從布置結界的手段以及那些器物的品質來看,這個女修者的修為確實遠勝過他,然而她卻慘死在了這個鬼地方,死因不詳,遭遇也不詳,屠天實在想不出,他有什麼資本能逃出生天。
且不說此地有無恐怖的魔蟲怪獸隱在暗處,伺機待撲,單是沒有食物和清水,他就活不了幾天,畢竟還沒有修煉到辟穀境界,仍是凡人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