界游旅者 第二百零三章 坍縮

    「『連天深淵風雨狂躁，洗淨世間一切污穢.......』」

    箭矢的威脅解除，一直引導著魔力的艾莉諾也是終於有了出手的機會。

    她朗聲高唱符文的音節，高舉起手中的法杖，涌動的滔天水花隨風飄蕩，部分水花吹起她的頭髮，卻不沾濕她身上任何一處。

    「『深淵審判已至，洗淨眼前道路的阻礙！』」

    水元素匯聚而成的暴雨終於成型，蘊含大量魔力的深淵雨滴涌動著，以推平一切的氣勢向潘·阿蘭反推而去。

    沿路的土石被衝垮，小型的樹木也被攔腰推斷。風暴橫掃過後，所有「海拉之雨」召喚而出的英靈再沒有一個能藏在森林之中，暴雨襲擊直接擊中的英靈雖沒有一個受到嚴重傷害，但亦是被擊打得身形不穩。

    「天雷之靈聽我一言，轟鳴爆破之時已至！」

    而趁此良機，約書亞也完成了詠唱，他將巨型十字機槍高抬，身周和身前都出現了幾個扁平的簡易魔法陣。

    「為我子彈附著雷電，前去.....爆鳴！」

    充滿衝擊力量的銃槍子彈伴隨著閃電洶湧衝出，即使約書亞並沒有很熟練——他的符文詠唱詞事實上缺了幾個音節——不過此前的法陣仍然聚集到了一定的力量，給他每個衝出槍膛的子彈都附上了雷電！

    子彈跟隨著深淵之浪，化作雨點攻擊擊中英靈的裝甲時，轟鳴著的天雷隨之而至，兩者匯合，雷暴雨驟然而落。

    叢林不再是那些英靈的藏身隱蔽之處，而是炸裂而下的雷電組成的毀滅牢獄！

    「以人類之軀化解了『海拉之雨』的攻勢......哼，看來發展還可以更加精彩。」

    潘·阿蘭見眼前如此攻勢，他冷笑一聲，一邊舉起自己左手的法杖，右手再向前一揮劍。

    「『藝術即是刻痕——賜予眼前之物美麗的毀滅之光。』」

    神術詠唱結束，「海拉之雨」亦落下。

    濃郁的滔天死亡氣息再度從潘·阿蘭身後捲起，凋亡的力量隨劍鋒所指熄滅了雷光，粉碎了浪潮。而經過那些英靈之時，被擊得有些不穩甚至被擊倒的近百名英靈眼緩緩地再度站起，眼中才稍微微弱的幽青火焰此時再度亮起。

    經過了那能將大型船隻都徹底擊沉的雷暴雨之後，他們此時竟然是一個都還沒有徹底倒下！

    「真是很麻煩啊——不過潘·阿蘭，你應該才意識到吧。」弗里克見狀，也再度高舉起法杖，「『我乃洛塔斯伊之友，駕馭秘火之焰！正義之光必不助你！你這邪惡之人！』」

    以神術詠唱替代了說出來的話語，秘火的火焰伴隨著部分分離的複雜幾何體組成球體，向著潘·阿蘭飛去！

    而眼看方才一直都自信無比的潘·阿蘭，此刻是連動作也僵住——

    神術，沒有發動。

    不，與其說是「沒有」，這周圍魔力和元素都已調動充足，卻被最高的地方「取消」。

    這不如說是比艾塔女神......祂拒絕了回應！

    「拒絕，回應.......？」

    他略顯難以置信的喃喃著，身後的英靈原本已經拿出通體僅有白灰黑三色的劍與盾開始與凋亡的浪潮衝鋒，不過已沒有第一次萬箭齊發了的那種氣勢。

    神術即使是在魔力真空的地區也不會如此明確地拒絕著回應自己。

    自己被自己信仰的女神.......所拋棄了！

    沒有一刻為他的呆滯而停下戰鬥，在他的前方，奇蹟的秘火伴隨著約書亞的衝鋒已然當頭撞上了英靈和凋亡氣息組成的洪流！

    「哈，女神也不認可你了.......不，是從來沒有認可過吧。」

    約書亞渾身沐浴在秘火銀焰之中，他感覺他血管之中的血正在化作熾熱的秘火，眼前的槍銃亦化作迸發的秘火！

    「借神術的力量，借神明的力量，還冠以『藝術』之名行邪惡之事。從未考慮過被你禍害之人的想法，從未考慮自己所作所為是在毀滅世界上最具可能性的『人類』，從未考慮自己的自私自利是如此之惡。」

    他的槍口面向前方，子彈已不再成個存在，而是化作金色的光束。它穿透了漆黑的盾牌與鎧甲，亦將接觸到的幽青火焰「熄滅」。

    看著毫無悔過之意，僅有扭曲，還想要繼續反駁的潘·阿蘭，約書亞的眼中再無一絲對他的寬恕。

    僅有戲謔。

    「不覺自己為惡，是最大之惡呢——哈，不管你聽不聽得進去吧，是時候做個了斷了！」

    英靈開始倒下，凋亡的力量也出現了缺口。

    而在這缺口的正中央，艾莉諾踩在已經實質化的透明元素之上，全身籠罩在幾圈由從「海拉之雨」範圍之內逃逸而來的海藍元素光環里。

    艾莉諾所能掌握的最強的，直到今天前還在理論之中，第一次實戰的洛塔斯伊神術，釋放！

    「『天映空遠碧藍蔓延，世間一切污穢不復存在。高貴的藍之聖物，淨化空明的海之月鏡！』」

    平淡地高速詠唱結束，一輪巨大的明月從夜空之中升起.......

    不，那不是「明月」，而是一面有著「明月」與托載著它的「明鏡」！

    但這面鏡子卻沒有反射任何現實之中的影像，除了一人——

    僅有潘·阿蘭的身影被倒映其中，他短暫的失神，讓他完全暴露在這一神術面前。

    潘·阿蘭感覺耳邊的聲音消失了。

    之後，在無聲的寂靜之中，艾莉諾步伐輕點地面，無言地握著法杖輕轉了一圈。

    那面明鏡隨著她動作的結束，瞬間碎裂成無數小塊。

    潘·阿蘭的身影也開始出現裂紋，在下一個瞬間——他右半邊的大半身體像是被打碎了的玻璃一般碎成了碎片，而鮮血從那碎塊之中的肢體之中噴涌而出。

    疼痛使他的面部開始扭曲，但他沒有尖叫，也沒有喊出聲音。

    直到他看到自己的法杖被折斷，碎成許多，許多段.......他的表情悲痛了一瞬，隨即開始再試圖詠唱神術。

    「藝術.....即是刻痕！賜予眼前之物！美麗的毀滅之光！」

    元素跟隨著語言的基本力量聚集，但很快又因為更高的存在而消散。

    「比艾塔，萬靈與藝術之主，懇求賜予眼前之物！毀滅之光！」

    沒有回應，再次消散。

    原本嚴肅肅穆的妝容頓時讓他的表情變得扭曲，其扭曲程度連顏藝之主馬利克來了都得讚揚一番。

    「啊——啊！！！你們做了什麼！」

    他慘叫迴蕩在夜空之中，開始狂亂地揮舞起另一個半身所持的「海拉之雨」。

    英靈已經因為他的魔力潰散而消散許多，但他瘋狂而悲憤的意識另剩下的英靈變得狂暴無比，他們開始放棄防守，以不惜自爆的方式開始向前衝鋒！

    「我去，這都不能殺死他？」

    約書亞一邊抬著大十字架壓制著困獸之鬥的英靈群，一邊看著剩下半個身子，基本上是在單腳跳飆血的潘·阿蘭，他感到震驚無比。

    「不然怎麼說禍害留長久。」弗里克冷笑，一杖向前，閃耀著銀光的魔法爆裂開來，將一群英靈砸倒，「但現在他也沒戲耍了。艾莉諾，就是現在！把『海拉之雨』奪回來！」

    「明白——」

    艾莉諾以不能聽清的高速詠唱元素魔法，濃郁的木系元素力量緩慢衝破了海拉之雨的凋亡之力，從潘·阿蘭的腳下破土而出。

    「砰砰！」

    眼見那蔓延而起的藤蔓就要接觸到潘·阿蘭手中的「海拉之雨」之時，兩聲高昂的槍響自半空之中響起，將藤蔓盡數擊落。

    突然出現的槍聲頓時吸引了三人的注意力。視線望去，一個渾身都包裹在黑霧之中的人正拿著兩把還在冒著煙的大型槍銃，但因為黑霧的緣故，不能看清那槍支是什麼外形。

    「嘖！就差一點！」約書亞不滿地嘖了一聲，將十字架對準了來到的人，「你是什麼人！為什麼要保護潘·阿蘭！」

    黑霧籠罩之人並未立即應答，他只是簡單地將槍對準約書亞，然後——

    扣下扳機。

    預想之中的槍銃彈藥並沒有到來，甚至，預想之中鋪天蓋地最糟糕的情況都沒有發生。

    因為......那黑霧籠罩之人的實力，比「最糟糕」都還要糟糕。

    對於才開火完的銃槍，對於它有一個想像的極限。

    約書亞能想像它化作漫天雷獄，能想像它化作森林萬象，能想像它化形成怪獸，能想像它就只是大威力子彈這麼簡單地有著巨大的威力。

    可，約書亞沒有想到，黑霧之人扣下扳機之時，黑霧之中未明形體的銃槍直接無法承受強大的衝擊而爆散炸膛，而其噴吐而出的是——

    星空。

    和在帝都之中，每天晚上都能見到的，一模一樣的星空。

    美麗，神秘，但此時此刻已近在眼前——黑色背景的星空正在變得無比龐大，難以想像的熱量正在從群星之中擴散而出！

    他感覺自己就要被吞沒，而要是被吞沒，他會死......！

    無法抵擋，無法抵抗，機械降神般不講理的攻擊，死亡的預感從未如此靠近。

    在直面星空的無力之前，一個身影不退反進，迅速地移動向前。

    「哈，等到了『現實穩定球』的『最後一刻』才出手麼？還有這一出，真是失算了。」

    約書亞從未聽過弗里克的聲音有如此滄桑過。

    弗里克身周，複雜幾何組成的球形逐漸變得不完美而潰散，對約書亞和艾莉諾臨時發動的「暗示術」也隨之結束。

    「老師！」

    「你要做什麼！弗里克·波西瓦爾——！」

    艾莉諾約書亞瞬間清醒，他們一同聲嘶力竭地高喊著，想要向前做些什麼。

    可一切也不過發生在瞬間，他們已來不及阻止弗里克。

    「別擔心，我才不干殉道的事情，我要做的只是連帶自己一起封印它而已。」

    弗里克身周銀色的光芒大盛，身影也完全包圍在了銀光之中。

    「接下來要交給你們了——而且這招他們也只能用一次。」

    逐漸偏離圓形的複雜幾何線條慢慢地再次組成形體，最終組成一個極其巨大的符號。

    星空停止了。

    「只是不知道下次見面是什麼時候了，唉，希望不要是幾百年之後.......抱歉，之後幫不上忙——」

    眼前的景象在三秒以內坍縮成了一個小點，弗里克·波西瓦爾帶著沒說完的話，和那擴散直至天地的星空一同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