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龕所用的材料,通常都是沉在泥沼地底若干年,汲取了充足的陰腐之氣,已經完全碳化的陰沉木,古時候達官貴人想要死而不腐,期待百年之後破土而出,再世為人,就會用陰沉木做棺材,因為這東西最能養屍。
可劉山宗說,陰沉木本就稀少,而且種類駁雜,想要找到特定的種類極為不易。
但時下,居然有不少人,不分種類、不辨來源,把陰沉木當成寶貝一樣,雕成擺件擱家裡供著,甚至還有雕成手串、佛珠貼身佩戴,如此草率之舉,簡直就是不可理喻。
如果是檀木、紅木、黃花梨等樹種形成的陰沉木倒也無妨,可如果碰上山槐木、水曲柳之類的邪木,或者乾脆是古墓里刨出來的棺材板雕成,那可就熱鬧了。
也正是這些人,弄得陰沉木市價暴漲,上品陰沉木甚至都跟黃金一樣論克賣了,像他倆這樣的窮鬼當然買不起,就更別提雕鬼龕需要很大一塊了。
不過趕巧碰上了這棵被人做了手腳的老山槐,也算他們運氣,它的根須陰氣極重,且凝而不散,比尋常的陰沉木更適合養鬼。雖然根須不是一整塊,但雕一半編一半,倒也能用作鬼龕的主料,只要再找一塊三尺見方的老棺材板,刻上聚陰咒墊在底下就成了。
刨下一堆樹根後,劉山宗把它捆好丟在一邊,隨即拍掉手上的灰土,居然開始解褲腰帶。
楊樹林愕然:「你這是幹啥?」
劉山宗陰笑著招手:「你不也還是個處男麼,一起來,童子尿可是破邪的好東西!」
楊樹林聽得翻了個白眼,要是被布這個局的高手知道,他精心設計的招魂坑居然毀在兩個小老爺們的一泡尿上,不知會不會氣出個好歹來?
毀了招魂坑,劉山宗說此地並非善地,不宜久留,為了避免被布局的人瞧見他們,兩人拎著樹根匆匆離開,偷偷摸摸的繞路往宿舍走。
雖然這回算是找出了厲鬼陰靈聚集的源頭,可想到背後那隻看不見的黑手,楊樹林心裡反而越發忐忑:「咱們怎麼找出布局的人?難道要在樹林裡蹲坑不成?」
劉山宗也沒有頭緒,緩緩搖頭:「這三九寒天的怎麼蹲?何況以咱們現在的情況,一旦跟此人照了面,硬碰硬,那就是存心找死,最好在背地裡摸清他的底細,再想辦法收拾他。」
「說的容易,眼下咱們可是一點眉目都沒有。」
「這倒也不是,我可以肯定,此人一定就在學校里。而且你想沒想過,山咀和白小薇為什麼會同時出現在畫室的雜物間?一山不能容二虎,惡靈和陰靈當然也是一樣。」
楊樹林對這方面所知有限,本來沒覺得有什麼奇怪,但被他這麼一說,心裡猛的一震。
雜物間裡的東西都是吳波的,畫室也是吳波租的。
如果真是有人故意把白小薇和山咀弄到了雜物間去,當然是吳波的嫌疑最大。
「難道是吳老師?」
「我之前也懷疑過,但吳波看著不像是那種喪心病狂的人,而且他有什麼理由這麼做?俗話說無利不起早,何況幹這種遭雷劈的勾當。」
楊樹林忽然有所醒悟,可不等他接話,劉山宗又繼續道:「其實要解決這事兒倒也不難,只要把白小薇救醒,你就能當面問問她怎麼會跑到畫室去,究竟是誰在搞鬼。」
楊樹林連連點頭:「我也這麼想。那現在就只缺一塊棺材板,咱去亂墳崗子挖一塊?」
「一定要上了年頭的老棺材板才行,亂墳崗子怎麼可能有好棺材。再說就你現在這身子骨,去了也不用再回來了,我直接挖個坑把你埋那兒就行了。」
頓了頓他笑道:「這事急不得,我再想法打聽打聽。眼下要緊的是在學校跟前,學摸個房子租下來,樓房不行,必須得要帶院子的平房,位置還要偏北。」
「租房子幹啥?」楊樹林到不是對宿舍有多眷戀,而是有點心疼錢。
以他一個月兩百多的生活費,即使租個幾十塊錢的平房,也意味著他得啃十天方便麵。
「難道你想把鬼龕供在宿舍里?瞅你那摳門樣,行了,房錢咱倆平分總成了吧。」
楊樹林乾笑答應下來。
不是他摳,實在是窮的,不然他也不會讓劉山宗出力再出錢。
說著話,二人已經到了宿舍樓前,趁人不注意,鑽回了宿舍。
楊樹林本來就受了不輕的傷,再經這麼一折騰,實在疲乏到了極點,勉強吃了點東西,正想好好歇一會兒,沒想到剛躺下,宿舍門就被敲響了。
來的是學校保衛科的一個幹事,見兩人居然偷懶逃課,也不問理由,先把他倆好一頓訓,然後讓他們立馬去保衛科報到,只說有事找他們。
兩人對視了一眼,心裡都是一沉,找他倆的,多半是警察!
楊樹林的第一個念頭就是,昨晚他們留下了什麼尾巴,引起了警察的懷疑。
但隨即一想又覺得不對,從謝盈宿舍出來的時候,他們仔細的打掃了屋子,連裝著李大媽那件破毛衣的垃圾都已經倒掉了,還屋裡屋外的反覆檢查了幾遍,該不會有什麼尾巴。
難道是謝盈和岳霖霖被逮住,把他倆供出來了?
謝盈是絕不會出賣他的,但岳霖霖可不保准!
這些念頭在他腦海中一晃而過,他立馬堆笑問保衛幹事:「啥事兒啊,我倆受了您的教導,正想去上課呢。您要是覺得批評的不夠深刻,咱在這兒解決不就完了嘛。」
保衛幹事本來看到二人面露異色,已經有點懷疑了。
可見他這副德行,以為他們是害怕學校處理他們逃課的事,也就沒再多想,沒好氣的丟下一句,少廢話趕緊去,然後轉身先一步走了。
他一走,楊樹林頓時鬆了口氣,剛才要是反應再慢一點,恐怕麻煩就大了。
不過看這架勢,應該不是警察逮到了他們什麼把柄,不然來的就應該是荷槍實彈的警察,而不是個甩手就走的保衛幹事了。
見劉山宗還在驚疑不定,楊樹林低聲笑了:「放心吧,應該只是例行詢問,要是我估計的沒錯,今早看到屍體的那些仁兄,恐怕全在保衛科呢。待會兒你別吱聲,我來應付就行了。」
論起對付厲鬼陰靈,劉山宗的確比楊樹林在行,可要說跟人打交道,機靈的楊樹林卻比不善言辭的劉山宗要強得多了。
劉山宗扶著楊樹林,慢吞吞的出了宿舍,來到教職辦。
辦公室在宿舍樓前邊,是一排老式平房,學校所有辦公室都在這排平房裡。
進門第一間就是保衛科,情況果然像楊樹林估計的那樣,走廊里坐了三個人,都是早上圍觀屍體的學生,他們都認識楊樹林二人,雖然一個個惴惴不安的,但還是勉強打了招呼。
恰在此時,保衛科的門開了,最早發現屍體的那兩個學生從裡邊走了出來。
這兩人都是高二學體育的,跟楊樹林很熟,其中一個叫杜鵬飛的,家裡跟楊樹林家還是鄰居,雖然關係談不上多瓷實,卻也還算親近。
楊樹林抬手招呼他,想問問裡邊的情況。
誰知杜鵬飛卻有點反常,瞥了他一眼就轉過頭,一聲不吭的拉著同伴急匆匆的走了。
楊樹林不禁皺眉,這小子怎麼一副做賊心虛的德行?
正納悶的工夫,保衛科幹事探出半個身子:「楊樹林,劉山宗進來,對,就是你們倆!」
楊樹林心裡生出一種不妙的預感。
按常理,其他人先來,應該先詢問他們,可現在卻直接叫他倆,顯然出了什麼變故。
可他沒時間多想,只得硬著頭皮和劉山宗一起進了屋。
屋門嘭的一聲關上,保衛科幹事居然返身堵在了門口,沖他倆一揮手,指著辦公桌前的幾把木椅子:「去,坐那兒,老老實實回警察同志的話。」
楊樹林答應著,和劉山宗一起坐了下來。
辦公桌後邊坐著一男一女兩個警察,都黑著臉,看他們的眼神兒就像在看殺人犯。
楊樹林藉機打量這一男一女,男的三十多歲,長方臉,鷹眼濃眉,滿臉橫肉,長得這麼凶,偏偏故作斯文的架著一副金絲邊眼睛,看著有點不倫不類。
但他那雙眼珠子卻冷光流轉,被他盯著,讓人有種脖頸子涼颼颼的感覺。
而那女警卻漂亮得不似凡人,二十剛出頭的年紀,一身墨綠警服似乎改過,十分貼身,胸脯分明有點小,可被警服一裹,卻顯得很飽滿挺拔。
尤其是那張筍尖形的白皙臉蛋,配上黑白分明的杏核眼,挺拔的鼻樑,斜挑入鬢的長柳葉眉,嫵媚中透著一絲陽剛,十足一朵盛放的鏗鏘玫瑰。
更讓人浮想聯翩的是,她那天鵝般的白皙玉頸上,居然還有一深一淺,兩個紫紅的吻痕。
出乎楊樹林的預料,看著明顯資歷更老的男警沒吱聲,女警卻率先開了口。
她聲音婉轉動聽,可語調冷得能結出冰碴子來:「犯了什麼事你們心裡有數吧?說說吧,別等我給你們抖落出來,那性質可就不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