型男轉身回到謝寧對面,坐下,「你會醫術?」
「噝……」謝寧抖了一下,繼續吃菜。
型男眉頭緊皺,跟隨他的人都緊張了起來,可就在他們以為他就要發火之時,卻見一向冷酷寡言最恨別人多話的他突然眉頭放鬆,淡淡揚唇,聲音是他們從未聽過的平和濕潤帶有磁性,「這位先生,之前驚擾您的美夢,實屬我等無心之過,還請先生見諒。」
謝寧抬眼看了他一眼,驚訝這個冰塊一樣的傢伙竟然會有那麼好聽的聲音,不過,聲音好聽她也不能就這麼算了……要不是他們,她現在說不定已經找到那些火焰了!
收回目光,她神情淡淡,「你可聽說過一句話叫無心插柳柳成蔭?」
型男默然,「先生這是不肯原諒我等了?請問先生,我等是在何處驚擾了先生?」
謝寧的筷子一頓,就知道這廝想說什麼了,不過她還是實話實說:「城外官道上,噯……」抬手攔住想要說話的型男,謝寧接著道:「別和我講什麼大道理,反正我就認準了,在我頓悟大道之時驚擾了我的混蛋,就是欠揍!」
型男身側那兩個手臂都僵硬不能動的男人警惕地看著謝寧,更擔心自家主人會突然暴發。
不過型男的表現,大出他們的意外,只見型男點了點頭,聲音依舊,「先生是要將我等暴揍一頓,方才能解氣?」
眾人沉默,他們從來沒見過這樣順著另一個說話的主人啊,詭異,實在詭異。
而那個令主人如此的「落魄少年」,在他們的眼裡,更加的詭異。
謝寧點點頭,又搖搖頭,「本來我是這樣打算的,可是,我現在改主意了。」
「先生直言。」
謝寧吃著飯菜,道:「你又返回來,是想讓我救你們三個?」
「先生英明。」
眾人的心顫了顫,主人何曾這樣恭維過別人?
他們非常的不明白,主人為何要如此……主人明明已經決定要娶碧小姐了,只要他們再趕兩天的路,一切就都會皆大歡喜,可他現在,為何又要請別人醫治?
他們可都記得,當初碧小姐離開時那決絕的話--一個月後,若你趕來我歐陽家,那我歐陽碧就是你聞人凌的妻子,你若不來,那我們便恩斷意絕,從此陌路。
主人獨自閉關大半個月之後,最終決定放下仇恨,去找碧小姐,可他現在……
「好吧,我先問一句,你確定要我醫治?」謝寧傾身向前,很認真的問。
「只要先生確定能醫,那麼在下便一定確定。」型男聞人凌直視謝寧的眼睛,朗聲道。
「好。」坐回原處,謝寧直接就著水壺喝了口水,「我原諒你們並且救治你們,診金一定會很便宜,但,我有兩個條件。」說完,她繼續與食物奮戰。
「先生請講。」聞人凌想也不想就笑著點頭。
「診金,就是在你未離開我之前管我飯吃。」
聞人凌笑了,其它所有人都笑了,這診金,還真是夠便宜的。「那條件呢?」聞人凌問。
「一,在我找到下一個自己願意請我醫病的患者之前……」用筷子指指聞人凌,謝寧一字一字地說完最後五個字,「你,歸我指揮。」
聞人凌還沒有啥反應,其它的人俱是變了臉色。
「主人,萬萬不可。」手還僵硬的丁末急急阻止。
另一手也僵硬的丁未同樣是這個意思。
謝寧完全無視他們,吃吃吃……
聞人凌抬眸掃了他們一眼,眾人頓時噤若寒蟬……主人的眼神,太可怕了。
不過,這才是他們的主人啊!
他笑的時候,溫和的時候,他們好不習慣。
「第二呢?」聞人凌問謝寧。
「嗯……飽了。」舒服的呼吸了一下,謝寧放下筷子,起身,前傾,越過桌上一盤盤空了的盤子碟子,一張偏黑無神的臉向桌對面的聞人凌越靠越近。
直視著他的雙眼,她緩緩道:「第二,麻煩你笑的真心一點,否則,小爺讓你笑個夠。」言罷,她忽得直起身子,向外走去。
眾人震驚,在他們全部的記憶里,就算是碧姑娘,也從來不敢用這樣的口氣和主人說話,除了,最後那一次……可這個莫名其妙突然出現的傢伙,真是,真是……他到底是從哪裡冒出來的怪胎?
聞人凌的笑僵在臉上。
盯著那個向外走的瘦弱少年,他的心中問自己:「真心的笑?那是什麼?」
「答應了,就跟著我走,不答應,就等著小爺我的報復跟著你們走。」淡淡的說著,謝寧已經晃到了店小二的身邊,嘿嘿一聲,向外走去。
「哎喲我的眼啊……」本來還一直驚訝地看著謝寧的店小二在她走過之後,突然尖叫一聲,沖向了後堂。
大堂里那些還未動的人吃驚的回頭,卻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事。
「狗眼看人低,是會遭現世報的。」小二在把整張臉都浸到廚房的大水缸里的時候,遠遠地聽見謝寧嘆息的聲音,同一時間,一張大腳一下子踹到了他屁股上,一隻大手已經抓住了他的頭髮把他往水缸外拽,「臭小子,你活的不耐煩了,敢把你那皮往水缸里放,想死啊?」
大廚驚天的怒吼聲中,眉頭睫毛都已經被火燒掉眼睛四周也被火熏成黑干皮的店小二哭喪著臉,終於知道什麼叫現世報了。
大堂內,聞人凌環視眾人,聲音寂寒的仿佛九天寒冰,「除末未二人,你們立刻返回。」
「主人……」丁末大驚,卻在聞人凌的目光看向他時,不敢再說下去。
丁未咬了咬牙,道:「屬下遵命。」他知道,主人做的決定,從來都不會改變。
「屬下遵命。」其它人也保能領命。
聞人凌冷漠的起身,向外走去。
丁末立刻跟上。
「你們立刻回宮,沒有主人的命令,不可輕舉妄動,一切皆等主人回去再說。」丁未交待完,才匆匆的趕上聞人凌,恭敬地跟在了他後面。
出了酒樓,他們一眼便看到了正倚牆躺在地上,閉著眼睛一幅非常享受模樣的謝寧。
陽光灑在她的身上,映照著她那張微黑有瑕疵,卻笑的很舒服的臉,只讓人感覺,她仿佛是睡在最豪華舒適的大床上一樣。
丁末瞪眼,這個傢伙,是豬嗎?一個人吃了他們三個人都夠吃的飯菜,現在剛出門地也不挑倒地就睡,什麼人啊?
丁未皺了皺眉頭,卻沒有說話。
聞人凌同樣看著謝寧,原本緊繃冷漠的臉,卻在看到謝寧的臉時緩緩放鬆……他,到底是什麼人?為什麼他醒著的時候會滿面無神,睡的時候卻會有那樣的表情?難道,睡對他,真的有那麼重要?
「主人,我們現在過去嗎?」丁未問道。
聞人凌神色不變,心裡卻頓時一怔,他剛才,竟然在猜測另一個的心思?
皺了皺眉,對自己會有這樣的反應,他非常的反感。
這個世界,只有一件事,是他該用心的,其它的,都與他無關。
邁步,他向謝寧走去。
不知道為什麼,他本能的站在了謝寧的一側,並沒有去擋他的陽光。
感覺到他們近前,謝寧眯了眯眼,「不錯,有前途,第一次出現在小爺面前,沒擋著小爺的陽光,好……看在你們這麼懂事的份兒上,小爺有賞。」
痞痞地說著,謝寧倚牆坐了起來,把枕在頭下的包袱拿到手裡,打開,在一個純黑色的簡陋到不能說它是荷包,但卻有著和荷包一樣作用的系口布帶里,摸出了一個油紙袋,抬手把油紙袋遞向丁未,「從裡面拿兩粒出來,吃了能治你們的手,記住哦,不要用手直接拿。」
丁未和丁末同時怔住,沒想到謝寧這麼容易就打算治好他們。
可是,他還沒有為主子醫病,他們怎麼敢先醫!
兩人都沒有動手。
聞人凌卻替他們動手了,不過沒看見他怎麼動手,卻已經見有兩顆粉白色像桃子形狀小拇指大小的粒狀物從油紙袋裡飛了出來。
「吃了。」有謝寧在面前,他難道的知道聲音不能冷……自然,他沒有再笑。
未末兩人知道自己要反抗,也只是無力的掙扎,只好接下。
「你也吃了一顆,對你也有好處。」謝寧睜開一隻眯著的眼,對聞人凌說,「這藥需自己在嘴裡融化掉才能起作用,否則只會起反作用。」
對我有好處?聞人凌自然想到的是對自己的身體有好處,遂也不矯情,立刻攝出一粒,直接丟進了嘴裡。
本來還在為自己先主人一步得到「藥」而彆扭的未末兩人大喜,再不多言,直接把手中的「藥」放進嘴裡。
「藥」一入口,未末兩人頓時瞪大了眼睛,四目相對,兩人有點傻眼。
這「藥」,怎麼是這個味道……主人,從來不沾此味,上次碧姑娘在粥里放了這個味道的東西,主人大發雷霆,掀了桌子。
僵硬的轉頭,他倆看向聞人凌。
可是他家主人依舊是一張冷臉,沒有任何變化。
兩人再次大眼瞪小眼,不過沒一會兒,嘴裡的「藥」已經全部融化了,而他們僵硬的手,亦是能動了,兩人驚喜不已,也不敢再想剛才關於「藥」的味道的事。
「好了,你們兩個可以離開了。」謝寧把紙袋重新放入黑「荷包」,趕蒼蠅一樣的揮手趕未末兩人走。
「主人,我們是你的近衛,不能離開你。」未末不理謝寧,轉身向聞人凌躬身。
「咳……你們誰聽過僕從還帶侍衛的?」謝寧幽幽地開口。
僕從?
躬著身子的兩人斜眼瞪向謝寧。
「速速離開,處理好宮中一切事務,等我回去。」聞人凌聲音溫和,聽在未末兩人耳朵里卻讓他們的心臟陣陣發顫,今天是見鬼了嗎?主人實在是太怪異了。
「主人……」
「莫讓我說第二遍。」聞人凌平聲道。
「……」
未末兩人閉眼嘆息,卻不得不轉身離開。
把包袱系好,謝寧抬眼看了聞人凌一眼,說:「太陽不錯,一起曬曬吧。」說著,她拍了拍旁邊的地面,舒服的閉上了眼睛。
聞人凌應聲坐下,絲毫不在意路上行人各異的眼光。
好一會兒,謝寧突然暖暖帶笑的輕語:「剛才那顆像一顆心的糖,甜嗎?」
本書由首發,請勿轉載!